第30章 第30章
“嘿!”
香香努力发出一声高昂的声音, 软绵绵的小手紧紧抓住大手,用尽力气,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三哥哥, 对不起。我已经把小草放回去了,小草应该没有被摔坏,你看看。”
香香两只手举着小木盒, 虽然感觉胳膊似乎软软地像是要颤抖,但她还是尽力拿得很稳当。
那只小手放开了,刺痛才慢慢缓解, 等痛楚全部退散, 皇甫晟才发现, 掌心里似乎残留着一丝丝柔软又温暖的触感,不细查可能不会发现。
他把手负在身后, 微微握紧掌心,任那种触感犹如涓涓细流, 顺着手指,越过手掌,缓缓驱散还未全部消失的刺痛感。
“无碍, ”皇甫晟声音很淡,却也有些严厉, 没有因为她身体孱弱而心软,“回去好好休息,后日, 三圈。”
香香重重点头:“嗯嗯, 三圈,一定做到!”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再努力再加油, 一定要跑到三圈!
“姑娘,婢女背着您吧!”
回去的路上,阿亮见香香走路都在腿都在打飘,就想背着她回去。
“不用不用!”香香坚定摇头,“我要自己走,这样才会变得厉害!”
阿亮笑:“好,我们姑娘以后一定会很厉害呢!”
香香挺直了脊背,眼神中充满了希冀:“一定是!”
阿明和王嬷嬷不说话了。
还好,两个院子离得也不远,几人就跟在香香身后慢慢走。
不远处,花花小跑着过来,含糊不清的“呜呜”叫。
香香老远就看见了,她见到小伙伴一脸惊喜:“花花,你嘴里叼着什么?是又要去找三哥哥吗?”
一人一猫刚要与平日里路上碰见一样,停留片刻嬉闹玩耍一会。
谁知,花花今日却没有小跑着走近,更没有用脑袋蹭她的裙摆“嗷呜嗷呜”叫,而是看了几眼就轻巧地跑开了。
“这——”阿亮先疑惑出声,“这猫今日怎么了?”
“兴许急着要把嘴里的虫子送到三爷那里去吧?”王嬷嬷笑着开口,“这小猫小狗想什么,哪里能知道呢。”
香香有些失落:“今天香香不努力,花花都不喜欢香香!”
阿明鼓励她:“不急,姑娘改日能跑六圈了,花花天天都来和姑娘玩。”
香香觉得阿明说得极是有道理,她更加下定决心,要好好努力。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回转身。
“三爷,三爷?”姜嬷嬷在楼下喊,她声音都带着笑,“香香姑娘的小花猫,又来看您了!蹲在门口,不走呢。”
楼上没声音。
姜嬷嬷正寻思着要不就把那小猫抱进来,小德子下楼来,“三爷在忙,嬷嬷把猫送去香香姑娘那里吧。”
姜嬷嬷先说这样也好,刚要吩咐小丫头,却听见了楼梯上又有声音,很轻的脚步声。
姜嬷嬷熟悉,那是三爷的脚步声。
皇甫晟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似乎是要去前院。
姜嬷嬷和小德子赶紧退到一边,等他走了再去抱走那只猫。
和往日一般,不紧不慢走下台阶,皇甫晟目光淡淡看向手里的信。
余光所及,不远处一只三花小胖猫站在那里,嘴边露出两条黑色的、比胡子还长的触须。
应该是又抓了什么虫子来送给他。
皇甫晟眼中有一丝笑意闪过,心口不知怎么的,有些软软的感觉。
这猫倒是和主人一样,是个知恩图报的。
皇甫晟想着,脚步微微放缓,等着小猫与前几日一样,跑过来放下“礼物”再走。
谁知,那猫今日既没放礼物,也没有跑过来噌他,歪头用乌溜溜的眼睛看他几眼,就转身走了。
皇甫晟讶异,但也没多想。
前面突然传来声音:“花花,你、今天怎么啦?不、喜欢香香,也、也不喜欢三哥哥了?”
香香走得急,声音都断断续续的,还有些委屈:“我、我以后、一定一定、努力跑完,你别不和我玩。你也不能、不能因为我不努力,就不喜欢三哥哥!”
夜色已深。
荣王府前院。
荣王妃胞兄、英国公世子梁玉明与三子梁飞浩自傍晚时分来到王府,已经和皇甫晟兄弟及一干幕僚,细细分析了很久。
赵老头确认,梁飞浩送来的三株药草,的确是世间已经绝迹很久的、能续断经脉的瑞延草。
原本,赵老头已经打算开始着手炼制接续经脉的药膏了,毕竟其他的珍贵药材已经都准备齐全,就等着这最后一味药了。
赵老头欣喜异常,检查过没有毒性,就准备跃跃欲试了。
可就在他动手前,皇甫晟突然着人让他立刻停止。
这哪里能行,赵老头不干,挑着脚地直接把皇甫晟叫过去,想要问个明白。
皇甫晟却问他:“什么味道,猫狗远离?”
赵老头顿时一个激灵。
西北边陲,粮食珍贵,人们为了防止鼠虫糟蹋粮食,都在放粮食的地方,放置当地独有的一种浑名叫“猫不理”的草叶根茎,其味道有些似硫磺,但只有鼠虫之类才能闻到。
根茎放置后,鼠虫一概远离,不会再糟蹋粮食。
可鼠虫一旦沾了这种味道,猫狗闻到也会远离鼠虫。
所以,用了之后,粮食会便于保存,但鼠虫会泛滥,经常会啃坏其他东西。
而且,这种根茎还有一种特殊的功效,它能减弱甚至驱散药性,因为很难察觉,一旦药草失了药性都不易发现,所以,西北一带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根茎了,几乎已经绝迹。
赵老头被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光验看毒性,没有要验看这三株药草的药性。
这一验看,不得了!
这三株药草都似乎已经被炮制过,已然失了药性。
梁飞浩气得脸色铁青:“治愈的希望就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看他破灭。太子一党,如此歹毒,真是欺人太甚!”
其父英国公世子也极为愤慨,但有了些阅历和见识倒是一直隐忍不发,他起身朝皇甫晟拱手作揖,一脸愧疚:“瑄郡王……”
皇甫晟起身虚扶了一把,神情很平静,毫无希望破灭的沮丧,声音中里满是宽慰:“舅舅不必自责,我们找这味药用了如此大的阵仗,甚至动用了外祖父老部下的人脉,太子有所行动,在所难免。”
英国公世子还是很愧疚,如此艰难才找到,竟然连被奸细动了手脚都不知道,实在有些汗颜。
皇甫晟见舅舅还是自责,想了想,告诉他:“父王给了我调用府中精锐的权利,我半月前已经暗中联络到了外祖父的老部下,这几天应该会有消息传来。”
众人惊讶,后欣喜不已。
今日,香香一觉醒来,太阳都已经老高了。
昨日回到院子,匆匆洗漱一番,喝了药,吃了东西就睡下了。
甚至荣王妃让人来传话,“习武”前半月免了晨昏定省,香香都不知道。
“啊,不好这样的,”香香听王嬷嬷解释为什么没人把她叫醒去请安,她又惊讶,又不攒同,“太失礼了,真不好这样的。”
王嬷嬷心里感叹香香真是个守礼懂规矩的好姑娘,嘴上却笑着打趣她:“王妃娘娘说了,您要休息好,才能把武艺练好,否则三爷就白费功夫了。”
香香歪头,使劲想。
想了很久,她也不明白,睡懒觉不请安和学武艺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觉得娘娘肯定有道理,她决定要听娘娘的话,点头:“我听倩姨的。”
穿衣梳头,洗漱一番后,阿明刚要给香香在额头上摸膏药,王嬷嬷突然说:“姑娘,您额头的疤痕似乎消退了很多,快看不见了。”
香香点头:“哦。”
她其实不太在意,或者不懂额头的疤痕会给一个闺阁中的姑娘带来什么。
“三哥哥给了膏药,说每天抹几下,就会去掉的。”香香告诉王嬷嬷。
王嬷嬷哪里能不知道。
什么膏药,那是陇西进贡的玉肌膏。
每年只进贡三盒,除了代掌凤印的贵妃娘娘,也只能是隔几年才得老皇上赏赐一盒。
花朝节后,三爷去了一趟宫里,要来了两盒,直接给了姑娘。
王嬷嬷想到这里,有些无奈。
三爷也真是的,轻飘飘地和姑娘说,“这个膏药,每天抹几下,若是还不能去掉额头的疤痕,三哥哥再另想办法。”
所以,姑娘以为,那就是普普通通膏药。
三爷真敢说,姑娘也真敢用。
这两个主子,还真是!
傍晚时分。
退思园小阁楼中,明亮的烛火下,皇甫晟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笔架已然良久。
他神色依旧淡淡的,与往日并无二致,可眼神却很是不同。
面前灯台上的烛火,似乎在他眼中缓缓燃烧。
这段时间来,他一直用左手握笔。
从最开始时让小德子代笔,到僵硬地用左手写字,直到如今,他已经能用左手流畅写字通信。
蝇头小楷写不了,但日常的书写已经没有困难。
只是,那一笔字实在不堪入目。
今日,他听见那个小姑娘和那只猫说话。
“一定会努力的。”
“一定能跑完三圈的。”
小姑娘人瘦巴巴的,声音也弱弱的。
有时候,似乎还不太敢大声说话,只能轻轻地自言自语。
所以,他当时听完似乎就忘到了脑后,可不知为何,待他安静独坐,这个声音就冒了出来。
右手的刺痛不已或者没有知觉,绝对不应该成为他放弃甚至逃避的理由。
不去试一试,怎能知道不会成功?
柔和的微风透过窗台吹进来,皇甫晟眼中的火苗跳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右臂,伸出右手,将缠满布条的手掌像前探出。
离笔架还有三寸的距离,他开始有些犹豫。
待经脉接续之后,再握笔也未尝不可,不必急于一时。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再等等也不迟。
皇甫晟缩回手。
可是——
小姑娘跑不完三圈又如何?等她身体再强健一些,再去“习武”不是更好,她何必急着要跑完三圈?
看她跑完两圈都脸色煞白站立都极其勉强的模样,何必要苦苦支撑?
她傻吗?
不,她一点也不傻!
她比很多人都质朴聪慧。
她就算损了心智,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唤作“傻子”,可她心底深处却依旧在向往更明亮更温暖的地方,就算她来了王府,如今衣食无忧,她依旧在努力,从不放弃。
皇甫晟垂下眼眸。
他心里在拷问自己:你又凭什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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