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遇鬼鹰愁涧
小李捕头勒住青驴，掉过头，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待得来人近前，张口问道：
“你要怎地？跟着我二人作甚？”
“老子出来混的，义字当头。收了钱财，就要把你们护过鹰愁涧。”
“小爷不需要，赶紧滚蛋。”
“男子汉大丈夫，啐口吐沫落地成钉，说到便要做到。
何况大道朝天，各走一边。难道这条路你走得，老子就走不得？”
“胡搅蛮缠，莫非不怕小爷发怒，打杀了你？”
“打老子？你放马过来，老子动一动都算小婢养的。
不过，话说在前面，累坏了你可不要怪我。”
遇到了这种滚刀肉，李三七也很无奈，打又打不得，撵又撵不走。
最后只能任由玉面大头鬼王跟着，就当雇了个本地向导。
“房老大，此处距离淮阴还有多远？”
“前面二十余里便是鹰愁涧。
过了鹰愁涧，再走上五十余里，就是淮阴城。”
“天色已经不早，前面可有落脚的地方？”
“鹰愁涧口进去不远，有几家猎户。”
“你确定？”
“老子记性最好，信老子，没错。”
……
唐书生体弱，行动缓慢。
即使把箱笼放在了青驴背上，他也只是勉强跟上脚步。
已经过了掌灯时分，三人一驴一狗才挨到了丑汉子所说地点附近。
“房老大，你是真不靠谱。
这地方哪有人家？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李三七旋身看了看两侧的悬崖峭壁，又站上驴背望向远处，实在按捺不住脾气，大声抱怨了一句。
“不可能，老子来过这里，还曾经借宿一夜，不可能记错。让老子好好找找。”
“你何时来过？”
“小时候。”
听完这句话，李三七险些一口唾沫啐在他“玉面”之上。
小时候？至少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吧？
亏他先前说的那么胸有成竹。
小李捕头正在满地找坑，准备把细脖大头鬼就地活埋的时候，忽听得坐在旁边歇脚的唐行易叫了一声：
“李兄，你看，前面有火光。”
李三七狐疑地向前看，果然不远处灯火通明：
“刚刚还是漆黑一片，怎会突然冒出了烛光？”
“哈哈哈，就是那，就是那，老子就说我不可能记错。
咱这记性，嘿，那不是吹的。”
玉面鬼王晃荡着自己的大脑袋桀桀怪笑。
本来涧里就是一线天，漆黑无比，他更是笑得如同报丧乌鸦，吓得唐书生直往小李捕头身后躲。
“走，去看一看。若是真有人家，总比露宿荒郊来得舒服。
不过咱们要小心行事，小爷总觉得有点古怪。”
“后生，你胆子怎么小的像老鼠一样？亏了那一身武艺。莫怕，老子走在前面。”
玉面鬼王嗤笑着李三七，脑袋一晃，率先朝着通亮处走了过去。
几人行了不到盏茶的工夫，便来到了灯光近前。
打眼细看，发现这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偌大村寨，横断了整个鹰愁涧。
寨子里灯笼高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像是在赶晚集。
看着寨中各种摊位，房书安口水流出一尺多长：
“太好了，快走。老子今天发了笔横财，请你们大吃一顿。”
他也不想想，自己怀里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李三七一把拉住准备起身的玉面大头鬼：
“等等，这个寨子不太对劲，小爷怎么越看越像鬼市。”
“鬼市？那怕啥？咱又不招惹他们，混饱肚子就走。”
“猪头啊你，是鬼市，不是黑市。
仔细看，哪有正常人家入夜不睡的，还整条街挂满白纸灯笼？”
“习俗不同呗，老子觉得挺正常。”
“你再看那些食铺，可有烟火冒出？”
“冷食呗。哎呀，后生，胆子如此小怎么混江湖？
莫不如回家去奶孩子好了，你还不如这个书生。”
被这么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嘲讽，李三七是真的忍不了。
他一个手刀砍在了玉面鬼王的脖子上，砍的房老大直翻白眼。
懒得搭理夯货的惺惺作态，小李捕头摘下包袱，一阵翻找，拿出五张符箓。
给了房书安和唐行易一人一张，交代他们如何使用之后，把剩余的两张化开朱砂，贴在了青驴和听蝉的背部。
符名“匿气”。
是少年从户阳出发前，特意去城隍庙里求来的。
此符威力不大，作用不小。
一符在手，两刻钟时间内，能有效遮掩气息。
简单来说，就是浑身上下，透不出生灵的味道。
可以有效避开野外的豺狼虎豹，恶鬼阴魂，实乃居家旅游之必备良品。
少年如此做，也是无奈之举。
荒郊野外，夜深人静，总不能走回头路吧？
鬼市横亘在前，绕也绕不开，停留在这里更加危险，只能闯过去。
“进了寨子，跟在小爷身后，不许乱摸乱动。
若是惹出事来，陷在里面，小爷可不会伸手相救。听懂没？”
这句话主要是跟房书安说的。
唐行易已经小脸煞白，鹌鹑一样缩在李三七背后，频频点头。
“老子听你的就是。明明有饭辙，非要饿肚子，真是倒霉催的。”
“少废话，跟上。”
……
走在鬼寨黄泥铺就的路上，李三七也略微有点毛骨悚然。
妖，他无惧，曾经亲手杀过两只。
鬼，除了城隍庙的阴将，他还是首次遇到。
前世各种恐怖电影的渲染之下，说不怕，那是假的。
“人不犯鬼，鬼不犯人。”
少年嘴里嘀嘀咕咕，不妨碍他游目四顾，暗暗打量。
寨中颇为热闹，除了不时有阴风刮过，与阳间城镇一般无二。
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
胭脂水粉，钗子木梳，衣衫鞋履，纸扇雨伞等物事一应俱全。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碗神仙粥，保你满嘴油；吃了俺的粥，忘掉所有愁。”
“卖油，头茬好油，百年老店，诚信经营。”
“上好的精肉，数量不多，售完即止喽～”
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路上行人也是众多，熙熙攘攘。
红男绿女，长衫短褂，提筐挑担，推车背篓。
除了肤色煞白，与生人并无二致。
“我草，你看。”
房书安突然怪叫一声，李三七顺着他手指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赤裸上身，瘦骨嶙峋，呆头呆脑的伙计，正在拿着刀，把自己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扔进眼前的大海碗里。
他旁边店主打扮的中年人对着手持海碗的食客谄笑：
“放心，小店的肉保证新鲜，客官快吃，小心走了味儿。”
食客口角流涎，点点头，拿起筷子挑了片带着血丝的肉，放进嘴里仔细咀嚼：
“还行，味道稍微有点寡淡。”
“淡？还不入味？您稍等。”
店主一把抢过呆傻伙计手中的刀，嘴里骂骂咧咧：
“废物。就不该这么早挖你出来，回头再埋几年才行。”
边说，边面不改色地剖开了自己的胸膛，随即伸手入内，掏出了血呲呲，怦怦跳动的心脏。
店主放下菜刀，双手用劲攥了两把，一股黑色的汁液就流进了海碗里：
“加了点作料，您再尝尝。”
“嗯，这个味好，不错不错。”
“得嘞，喜欢就好，慢用着您呐。”
店主说完，塞回心脏，两脚把伙计踢回后厨，自己则去招呼另一桌客人。
“呕～呜～”
唐行易看到这一幕，受不了如此刺激，张嘴欲吐。
旁边的房书安见状，连忙伸手捂在他嘴上，把呕吐物给堵了回去。
“别吐，小心招鬼。”
唐书生很听话，估计是怕的。
“咕噜”一声又给咽了回去。
这下子轮到李三七差点被恶心吐了。
唐书生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因为旁边恰好走过来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
“小伙子，要不要来串糖葫芦，现挂浆的。”
“不要，不要。”
“我这可是独家秘术，给你表演一下，看完喽，保证你想吃。”
老人说着，也不理几人的反应，径自把手放在了左眼之上。
一用劲，呲溜一声，血糊糊的眼球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中。
接着，他很是熟稔地把眼球套在了一串糖葫芦的顶端。
眼球被竹签扎出的汁水顺着糖葫芦向下流，流过了所有的山楂后，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老人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摘下眼球，又安在了眼眶里。
滴溜溜转了几下，就恢复了正常。
“新鲜吧，我老汉从不骗人。九枚大子一串，小伙子来两串？”
“呕~~~~~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