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子如玉
李清照的如梦令可是千古流传的大杀器。
小李捕头持之，轻易敲开了宁怜儿的闺门。
虽然身处飘香院这种红尘纵欲之地，宁大家的闺阁却很是素雅。
地方不大，一明一暗两个房间。明室待客，暗室自居。
迎门而入，是一扇淡山静水的八扇屏。
转过屏风，水柳木的几案，描雀画鱼的锦墩，墨砚、菱镜、云纱、萝账一应俱全。
地上还有两个素色蒲团。
蒲团前面摆着茶几，上面两盏清茗。
蒲团中间一个小小的香炉，有檀香袅袅升起，味道清淡，不同一般。
宁怜儿褪去了宫装，但还是轻纱遮面。
她头上朝云髻，鬓边压着一朵珠翠玉兰花。
身穿一件烟柳色夹枝长裙，束着一条累金嵌丝银纹带饰，脚蹬蹑云绣鞋。
整个人明艳至极。
“见过李公子。”
声如淙淙流水，撩人心弦。
“见过宁大家，冒昧来访，打扰清静，万望恕罪。”
“李公子说的哪里话来，怜儿求且不得，何谈打扰。李公子请坐，请用茶。”
李三七依言，盘腿坐在了面前的蒲团之上。
端起茶杯，看了一看，茶汤清澈，不似凡物。
嗅了一嗅，馨香扑鼻。
品了一品，满口回甘。
忍不住赞了一句：
“好茶。”
“何止好茶？才子捕头，小婢斗胆说上一句，这可是明前小龙团，在京城也是稀罕物。
小姐手中没剩下几两，轻易是不会拿出来待客的。
在肃州，你是独一份。”
俏丫鬟耸了耸粉嫩的鼻子，哼出一句话来。
“探玉，怎地如此多话？再是珍贵，也是死物。
能换得‘绿肥红瘦’四字，它便值得。”
“这四个字可真真是价值千金，连首整词都没有。哼～”
“再休得胡说，小心我撵你出去。李公子如此才华，又岂是吝啬之人。你着得什么急？”
“小婢知道了。李公子啊，你可不能让我白挨了一顿骂。”
“还在胡说？李公子，切莫与这个骄纵惯了的丫头一般见识。”
眼见得两位娇俏女子在自己面前演戏，李三七忍不住宠溺地笑了起来。
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前世还是高中生，在爷这只千年的狐狸面前做得什么怪？
不羁的笑容满是温暖，看呆了一旁的探玉小丫头。
“笔墨纸砚何在？先誊与你们，再来叙话不迟。”
宁怜儿闻言不由大喜，却见得自己的丫鬟呆傻看着少年人，动也不动，就差嘴角流涎了。
心中很是无奈，只能亲自把李三七引到了书桌旁。
素手磨墨，红袖添香。
小李捕头自笔架上取出一支鼠尾细杆，芡锋开墨，挥毫泼洒。
手臂舞动中，如梦小令已经跃动在白绢之上。
瘦金体他本是前世练就，此世也重拾了起来。
“好字，好词，李公子大才，难得却是如此藏拙，真真非是寻常男子。”
宁怜儿手捧白绢，杏眼泛光，读了一遍又一遍。
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欣喜。
这也难怪。
任何一个自命才女之人，同时见到李清照的词和宋徽宗的字，那还不是如同饭圈女孩被天王巨星抱进怀里？
没有蹦蹦跳跳，已经算是克制了。
李三七在飘香院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飒然而去，留下两只喜鹊在叽叽喳喳。
“小姐，你看到小捕头那笑容了没？哎呀，人家的心都要化了。”
宁怜儿没有搭理探玉，仍是捧着白绢，眼冒红心，百看不厌。
“宁大花痴，醒醒。这首词真的有那么好？”
宁怜儿听得探玉发问，把白绢紧紧贴在酥胸之上，仰脸45度：
“公子如玉，词也无双。是怎样的才情啊，能把女儿家的心思写得如此丝丝入扣。”
“小捕头不是说那个李清照本就是个女子吗？”
“你傻啊，真信？若有这种女子，怎会寂寂无闻？
你再看看这字，笔力强劲，洒脱利落，与他本人一模一样。
哎呀，探玉，怎么办？小姐我的心有点乱。”
“宁怜儿，宁大家，求求你别犯花痴了。先想想万一梅花盗盯上了你该怎么办吧。”
“怕甚？童家兄弟可是周探花重金礼聘的高手，护住你我二人安全无虞。
探玉你说，李公子的笑容怎会那么暖？眼中也完全没有色欲。
是不是小姐我的魅力不足？难道非要摘下面纱才行？”
……
李三七离开飘香院之后，又去了一趟卢氏酒铺。
沽酒其次，主要是叮嘱艳名远播的吕西施注意安全。
他并不确定宁怜儿就一定是那道主菜。
结果，小李捕头的言辞恳切只换回了一句调笑：
“姐姐这双小手，对弟弟你软如棉花，对外人，那可是硬比铁砂。”
……
初六的月，弯如玉钩。
李三七穿着夜行衣，佩戴长短双剑，覆着鬼面，靠坐在户阳最高点——城中心的钟楼之上，一如前两晚。
时已入秋，夜凉如水，幸好有酒葫芦相伴。
少年仰脖灌了一大口：
“憋了你两天，小爷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忍耐多久。”
这一等，便是大半夜。
一直到了寅时一刻，城中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李三七以为今晚又会平安无事，刚准备眯上一会儿。
突然，一颗号炮炸响在了远处。
“城南？果然是声东击西。畜生，你总算出现了。”
小李捕头一振衣衫，从钟楼尖顶之上飞落了下来。
随即提气纵身，朝着烟花炸开之处急速跑去。
小城不大，少年也是卯足了劲。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他已经赶到了出事地点。
只是远远看到的一切，却让他目眦欲裂：
街道之上，胡乱丢弃着几束火把，还在燃烧。
忽明忽暗中，可以看到四五条人影散乱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火把中心点，则是纠缠着两个人影，一个瘦高，一个壮硕。
壮硕汉子处于劣势。
他整个人瘫软，匍在地上，上半身仰起，双臂紧紧箍住瘦高男子的左腿。宁可被连续重脚跺得口鼻蹿血，也死活不肯撒手。
“柱子，撑住。梅花盗，给爷纳命来。”
李三七边喊，边伸手一扬。
“嗖～啪～”
号炮炸响，夜空中开出了一朵硕大的雏菊。
这是李捕头与夜不收队正王虎的联络信号。
随后，少年人拔出长剑斩业，“醉莲三绝剑”连招蓄势待发：
“高堂明镜”突进，“青丝白发”收割。
但他还未发动，突然听到杜铁柱奋尽余力地大喊提醒：
“小心暗器。”
李三七耳中几乎同时传来了破风之声。
少年连忙手挽剑花：“千金散尽”。三绝剑之格挡招数。
一阵叮叮当当乱响之后，小李捕头举步，再次向前。
但事情又有了变化。
李三七一到，杜铁柱便泄了气。他没有继续撑下去，而是放开了瘦高男子的腿。
黑巾蒙面的梅花盗扫了人在远处的李三七一眼，伸手招了招，随即攥成拳头，拇指突出，横着划过自己的咽喉。
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但他却没等李三七近前，而是直接转身，微蹲。
看样子是准备踏地而起，飞檐而去。
“给爷留下。”
小李捕头不管不顾，“高堂明镜”全力发动，缩短距离。
同时借着惯性，甩出了短剑。
暗青子而已，谁还不会两手？
何况距离稍远，为了留人，他也只能用这个手段。
梅花盗一个铁板桥，闪过了断狱。
刚刚起身，长剑又被李三七甩了过来。
没奈何，梅花盗只能风车旋身，再次躲过斩业。还未站稳，又是一声轻微的破空。
这次就真的躲不过去了。
梅花盗努力被自己团成一团，护住要害。
脸上一痛，恶贼知道自己中招了，不过同时也放下了心。
他直起身体，没有继续逃遁，而是站在原地，面对终于赶至他附近的李三七，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血迹：
“手段用尽了吧？还有什么花招？没有武器护身，你给我乖乖受死。”
声音凄厉，如同夜枭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