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迷药馄饨
少年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冷酷杀意,那眉眼、唇线、听他这么一说,胡老头的确忽然有了几分熟悉之感。
“你是…”
年纪一把能记住药材就不错了,他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人,哪里能个个有印象。
“老夫年迈,真的想不起来了。”
胡老头抖着手继续施针,应该不会是仇家啊,他卖的假药都是严格把关过的,肯定吃不出什么大事。
他到底是谁?
“胡大夫,不记得自己的老朋友了吗?”
信河镇物产富饶、人民和乐,是附近最繁华的镇子,更是以多良医闻名。
胡太朴、冯千钟,是镇上最负盛名的两位郎中,也是多年至交好友。
一个来者不拒、乐善好施,赚的盆满钵满。
一个脾气古怪、专攻疑难杂症,除非重症病患根本无人问津。
坏脾气的冯千钟,意外死在多年前的一个雨夜。而他收养的学徒少年,被指控为犯人,出逃失踪。
“是你!你是阿…阿元?”
胡老头扔下手里针包,狼狈地躲到墙角,那个孩子他见过几面,却早已记不清长什么样子。
印象中的小学徒头发总是乱蓬蓬挡住大半张脸,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脏兮兮的,活像一条流浪狗。
怎么才短短几年,就脱胎换骨飞黄腾达了一般?
“你师父不是我杀的,你别来找我报仇!”胡老头随手举起一个官窑花瓶挡在身前。
“我有说要报仇吗?既然不是胡郎中杀了冯郎中,您又害怕什么?”
阿元走上前检查岁音身上未拔的针,还好这老东西没敢耍什么花样。
“那你…回来干什么?”
胡老头依然控制不住地哆嗦,莫非这孩子不知道当年那些事?
“自然是为我夫人求医。还没施完针呢,您躲那么远干嘛?刚才我担心过头,吓到您了。”
少年收起凶狠张扬的表情,突然和善起来。
胡老头总觉得那笑意并不达眼底,战战兢兢磨蹭过来继续给岁音治病。
不管他突然回来意欲何为,今夜就去官府让人抓了这个逃犯。
“啊…你干嘛?”
岁音一个激灵坐起身,脑子晕得不像话。
她才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陌生老者拿着针往她身上扎,再仔细一看,那里早就插了七八根摇摇晃晃的尖细银针。
“别怕,没事的,针灸而已,是不是不那么难受了?”阿元温柔地坐到床头让她依靠。
岁音感受了一下,眼眶不再酸胀,喉咙和鼻腔也舒适很多,除了头晕,确实没什么问题了。
“不烧了。”阿元的大手不由分说按在她额头,“胡郎中,我记得您这后院有几个供病人临时休息的房间,那块银子够房费了吧。”
银子?
岁音摸摸腰间,好啊,臭小子趁她神志不清把她的钱都拿走了。
“你…”
“够的够的,小店能有您这样的大侠入住是荣幸啊,老夫这就给您二位带路哈!”
老头狗腿得可以,岁音还没来得及开口要钱,就被阿元打横抱起。
阿元怎么突然间又变得这么亲近了?
第一次事后他也短暂有过这种表现,如果不是听了苍容的胡言乱语用错了计,阿元说不定会一直对她这么好。
这次可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岁音咽下要钱的话,乖乖窝在阿元怀里一动不动。
岁音本以为医馆的临时客房会简朴许多,她已经做好了睡硬炕,盖絮被的打算,反正有阿元在苦一点也没关系。
谁知小小一家医馆,竟然也别有洞天。
后院的布置虽然比不得天字一号房那么华贵,但也远不是一个郎中置办得起的。
红木桌椅,雕花大床,书架上摆着精致的瓷器,角落还有少见的罗汉松。
如今给人看病这么赚钱吗?岁音记得当年下山游历的时候,听说郎中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计来着。
“你怎么,突然带我来这了啊?”
把她放在床上后,阿元就开始洗洗涮涮。岁音莫名,憋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搭话。
他依然埋头整理,像没听到一样。
“啊,你说过是为了找大夫。这个大夫确实不错…哈哈哈…我好像记得,你刚才跟他说,我是你的…”夫人。
“我出去一趟,回来带好吃的给你。”
阿元突然打断支吾言语的岁音,丢下手中抹布出门了。
“喂!”
什么意思啊?她都拉下脸了,居然无视她。
……
昏暗的小巷里,少年一个跟头从天而降,拦住鬼鬼祟祟匆忙行进的胡太朴。
“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老头吓得屁滚尿流,随手抓起角落的麻筐,“别以为我怕你!”
“时间不早了,胡大夫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难不成,还想再害我一次?”
少年如同地狱修罗,将胡老头笼罩在阴影里。
原来他知道!
“饶命啊!小的不报官了!小的这就回去。”胡老头拖着温热的裤裆,扶着墙踉踉跄跄跑回了医馆。
阿元仰起头,呆呆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雨停了,云层却未散,落在他眼底,尽是虚无。
就这个人吧。
一切如何开始,就如何结束。
阿元攥紧拳,眼角溢出泪水。
……
门吱呀一声打开,喷香气息盈满整个房间。
岁音瞬间精神起来,馄饨!
“你真的去买吃的啦!我还以为你骗我的。”岁音欢天喜地接过阿元手里的大碗,他这是一路端回来的吗?
馄饨摊基本不会连碗一起卖,他肯定给老板多塞钱了。
她的钱哎!
罢了,看在他辛苦惦记的份上。
“知道你贪吃,特意买了大份的。用过以后乖乖休息吧,睡醒就没事了。”阿元坐在床边,轻轻帮她整理头发。
岁音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为什么阿元的眼神看起来这么悲伤呢?
碗高高举起,馄饨的热气扑在她脸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这是——迷药?
岁音才看过苍容的迷药不久,对药物的气息格外敏感。她是病了又不是傻了,凡人的迷药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阿元为什么要给她下药?
岁音将碗端离嘴边,死死盯着汤里漂浮的油花。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