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阿元一路梦游般回到自己的房间，床铺还是他离开时的凌乱样子，地上还有岁音吐过的血。明明只过了一天，他却恍惚数载。
阿元蹲下来，伸手去碾那块混了血污的沙土。
他为什么会难过呢？
以前他不是也希望岁音死吗？她阴晴不定又手段狠毒，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她活该去死。
可从她嘴里印证这样的结局，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偌大的巽戒山，他连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都找不到。同辈间都嫉恨他的修道的天分，更眼红他在岁音跟前的地位。长老们也与他无甚深交。
阿元笑了，笑自己的天真。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等岁音出关。
岁音就是他生活的希望，无论是想讨好她还是琢磨着将来寻仇，其实他一直都在惦记她。
所以他才会那么努力修炼，那么用心的打点她的院子。只是希望她回来的时候，是开心的，满意的，不会再生他的气罚他了。
阿元突然倍感疲惫，他直接躺在地上，眼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湿润。
我还没有报仇，你怎么可以死呢？
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
此时害得少年黯然神伤的始作俑者正悠闲地在床上打滚，大概是神血真的有奇效。
岁音觉得通体舒畅，一丝困意也无。
师父临终对徒弟加倍宠爱，合情合理！
岁音叹服于自己随机应变的结果，等阿元完全放下戒心，她再找个机会假装恢复不就得了。
做上神的恩师，想想都觉得荣耀万分。
可阿元具体什么时候会回归神位呢，有机会还是要再去问问枯瀛。
她一直钻研的都是得道成仙的事，对神界了解不多。以前师父好像说过，凡为神尊者，要么是天生神体，要么是上仙飞升。
不知道阿元会是哪一种？
入凡间历劫不都是为了飞升么，上神还有飞升的空间？
想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岁音只怪自己当年听师父讲这些六界异闻时不够用心，现在有用处了，却一知半解。
……
次日清晨，岁音又来了邻峰这处隐蔽的山洞。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执行力如此之强，早起这种事她一般不会做的。
岁音长舒一口气，但愿老东西这次不要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山洞内一片死寂，人呢？
岁音大步上前查看束缚枯瀛的锁链，接口光滑平整毫无暴力破除的痕迹，上面明明被她下过魔族禁术。
难不成枯瀛真的打破原则也甘堕魔道了么？
一股寒意顺着岁音的脊背攀援而上，枯瀛的道行远胜于她，若不是吃准了枯瀛的顽固，她也没把握能囚禁一派长老。
如果枯瀛真的想开了，回巽戒山揭发她，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马上回去！
岁音丢下生锈的铁链正要转身，惊觉后心处被什么尖锐的物体顶住。
“师叔？”
“丫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枯瀛放下随手捡来的树枝，绕到岁音面前的石床上坐定。
天不亮他就出去采了些浆果，沾了露水的果子看上去饱满诱人。
“要不要来一个尝尝，这东西只在这片山里长，你肯定没吃过。”说着自己捡起一个中等个头的咬了一大口。
“师叔，莫非一直没被困住？”岁音语气不稳，看枯瀛气定神闲来去自如的样子，不像刚刚脱困。
“算是吧，道法之深奥，并非不及魔族的法术。你还是太心急，才走了弯路。”
枯瀛将啃干净的果核扔出去，又拿了个接着啃。
“师叔既然早已脱身，为何不离开这？我之前数次拜访，师叔表现出对山中的担忧也是假的吗？”
枯瀛微微一笑，似是默认，一直到第二个果子也见核才开口，“老了老了，不想管那么多了。这地方住久了还挺舒服的，离巽戒山又近。
我想那群孩子了，就偷偷回去看看。山里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一阵恐惧突然袭上心头，枯瀛因她平白受困，怎么可能如此大度？
“师叔真的不怪我？”
“哈哈哈，我有什么可怪的，你练禁术害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与我何干？
我这把老骨头了，倒是要感谢你给我一个清净养老的地方。”
岁音刚涌起来的那么点敬畏之心顷刻便被这番话击碎了，老东西说什么都不忘讽刺挖苦她一番。
行，她忍了，反正她是来办正事的。
“多谢师叔上次的提醒，弟子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事想请教。”
岁音挺直腰板，挂上个得体的笑。
枯瀛斜睨了她一眼，似乎早就猜到她那点心思一般，示意她有话直说。
“敢问师叔，可识得此印。”岁音将阿元身上的印记幻映于半空。
“这是！馗安君的神印？”枯瀛眯着眼看清半空的图案，停住了嘴里嚼动。
“馗安君？”
岁音此时的震惊之感不亚于昨日初见神印，馗安神君乃是上古四大主神之一，自创世以来便诞生于世，主神的地位及神力远高于众神，乃是神界传说般的存在。
她听过馗安君的名号却并不识得他的神印。
阿元与馗安君有渊源？或者他就是馗安？
“你是如何认得这印的？我记得你师父的授课中不曾讲过。”枯瀛看向岁音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实不相瞒，弟子机缘巧合下看过师父记录六界大事的手札，所以知晓。弟子…前些年收了个徒弟，此印，正是他身上所带的。”
枯瀛从石床上弹跳而起：“此言当真？”
“弟子确实见到了这枚印记，所以想问问师叔，此人是与馗安神君有什么牵连，还是他就是神尊下凡历劫呢？”
“神印只会现于神尊之身，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有机会见到馗安神君降世，我要去会会他。”枯瀛满眼兴奋。
真没见识，昨天她都没这么激动吧。
“师叔莫急，等有机会弟子定当为师叔引见，只是此人现在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没有神界的记忆，师叔莫要吓到他了。”
岁音可不想让老东西见阿元，他方才的态度是敌是友都拿捏不准，见了势必横生枝节。
枯瀛一门心思都是即将见到神尊的喜悦：“你放心，我不会的。这神身比起我们凡人可有不同之处？”
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吧。
胆子小又好骗，学东西还挺快的，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脸蛋，岁音认真回想。
“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岁音含糊其辞，“对了师叔，他怎样会变回神啊？”
枯瀛捋捋胡子：“这…我也说不准。若他是下凡历练，那阳寿终了应该就回去了。”
阳寿终？
那她岂不是还要养他几十年？而且阿元已经跟着她修了道，阳寿只会增不会减。等他报效师恩，没准她头发都白了。
“那他在凡间的时候，也是神身吗？”
岁音想起了阿元的血，她咬了他之后，体内真气就平息了。
“既然现了印，应是神身无疑。”
枯瀛脱口而出，见岁音望着地上出神，直觉这丫头又在打歪主意了。
“你不会想对神尊不利吧？”枯瀛正襟危坐，审视着岁音。
岁音仿佛刚刚回过神来，面上还挂了些委屈：“师叔多虑了，弟子怎会？”
“若无他事，弟子就不打扰师叔了。有机会弟子会带神尊大人来给师叔瞧瞧的。”
岁音恭敬退下。
枯瀛不曾想岁音走得如此仓促，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哎，你等——”话音未落，枯瀛便被去而复返的岁音击晕在石床。
师叔啊，休怪弟子冒犯了。
这一次岁音用尽所学封印了枯瀛的元神，令他深眠于洞中，又隐蔽了洞口。
原谅她这个师侄大逆不道吧，只要枯瀛不现身，那世上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馗安君的事了。
……
岁音这边确认了自己想知道的讯息，正悠闲的往回走。不曾想山上有个人因为她不在都快闹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