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恨我吗
护雨看上去有些局促：“启禀掌门，护雨未经允许将腹语传音之术教给阿元了，他很聪明，一学就会。”
护雨用腹语向岁音道，此术练成需要花些技巧工夫，是以院中只有她一人会。
传音更便于伺候，护雨也是因擅长此术才提拔为贴身侍女的。
这么快就学会了？他还挺厉害的。
岁音想起阿元之前在后山时成绩就不错。
“知道了，退下吧。”岁音有些宽慰，看来他适应性还挺强。
晚上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阿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扶着墙回柴房的路上，他能感受到盛夏的阳光包裹着他，明明如此炎热的季节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逃过一劫。
今天那妖女不知道是不是转了性，不仅没追究他听墙根，还直接放他回来了。
若想一直安稳，自然还是要跟嬷嬷商量下换些别的活做为好。
但他必须冒这个险。
这些日子他也琢磨明白了，现在就消极赴死大可不必。
既然是岁音对他使了妖术才害他失明失声，那若是他能哄得她开心，一切可能轻易就恢复如常。
想要寻得转机必须生活在她看得到的地方才行。
每夜忙完了手头杂事，阿元都会温习之前学过的道法，顺便锻炼自己的听觉和嗅觉。
他总是幻想着若有一天自己的修为超越了岁音该有多好，到时候他一定要岁音为奴为婢，好好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那女人常常来偷看他。
阿元倒没有自作多情地以为她是在表露关心，但还是时常有意无意表现得疲惫乏力，将伤露给她看。
他是耻于装可怜，但万一有用呢？
好不容易摸回自己这一方天地，阿元重重瘫在了枯草上。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总是经历这种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大起大落任谁也扛不住。
“阿元。可在忙？”恍惚入睡之际，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阿元猛然惊醒。
“掌门有令，唤你今晚去她那里一趟。”护雨传音给他。
阿元一直对护雨教了他传音之术心怀感激，他没想到世上还有能让他不开口就说话的法子。
“阿元知道了，谢谢护雨姐姐。”他恭恭敬敬回道。
不是都放他回来了吗难不成妖女又反悔了要秋后算账？
……
是夜，阿元忐忑不安地立于岁音房门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再三给自己建立信心后，阿元扣响了房门。
“进来吧。”隔了好一会他才听到岁音的回复，语气里带着几分怠懒。
屋子里水汽氤氲，熏得阿元周身出了层薄汗。
不远处传来淅淅沥沥的水流声，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气。
她在沐浴？
“你左手边一丈的架子上有块方巾，拿了过来帮我擦擦背。”
岁音趴在浴桶边，饶有兴致地看阿元小心翼翼地磨蹭过来。
阿元有些惊愕，从小到大虽然没人刻意教过，他也知道男女有别。居然让他侍浴？
阿元摸到浴桶边沿站定，犹豫着伸出手，却猝不及防触到她。
“你往哪里摸呢！”岁音正闭目养神，冷不防脖子被只凉凉的手掌一按。
阿元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抽回手，刚才那里好像是…老大夫的医书上有些图画，他见过。
女子的身体与男子大有不同，他好像碰到了她的…
“掌门息怒，阿元不是有意的，是看不见才…”
“你是敲打我让你瞎了眼？”岁音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阿元不敢！”他又跪下了，这是今天第二次跪她，简直卑微得厉害。
“阿元最近一直在自省，先前对掌门多有冒犯，还望掌门原谅。”
岁音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就认错了，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长久的僵持，谁也没有开口。
阿元依然跪着，妖女不说话，他也猜不透她是作何打算。只是再跪下去他两只脚就都麻了，到时候站不起来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意外。
“你恨我吗？”阿元正犹豫要不要偷偷换个姿势跪，猛然听到岁音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如此轻柔，一如初次见面她蹲下来问他是否还好的口气。
阿元突然有种想站起身打她的冲动，妖女怎么还有脸问？她难道不会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她莫名其妙地被弄得残疾，她不会恨吗？
少年跪下去的时候，看着他蓬松枯黄的发顶，岁音才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可怜。他好像真的很害怕她啊。
“你私闯山中禁地一事，我了解过了，确实是有人哄你出去的。
不过你也是自作主张，如果你就乖乖待在河边不四处乱闯，也不会被我抓到，”岁音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道。
“这几月就当给你个教训，往后你还是叫我师父，乖乖侍奉我。”
敢情妖女终于弄清是错怪他了，却还要嘴硬把错赖给他。
“阿元明白，谢过师父教导。”他重重地叩了个头，权当是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起来吧。”
少年扶着浴桶慢慢直起身子，他额头上有汗珠滚落，看上去十分吃力。
岁音暗暗施法，解除了他眼部的禁术。
当朦胧的暖光映入眼帘时，阿元不可避免地呆愣在原地。
他又能看见了！
暌违数月的光明，又重新回到了他身边！
狂喜过后，阿元才注意到妖女一直促狭地望着他笑，他立刻重新跪倒在地，极尽溢美之词来表达对她的感谢。
阿元庆幸自己赌对了，与虎谋皮重在敢，若是他真的躲得远远的怕是要瞎一辈子。
妖女似乎真的很吃溜须拍马这一套，大方地命他起身继续侍浴。
只是恢复视力虽然一直是他所求，但眼下这种情况实在让人尴尬。
帮岁音擦洗身体本来就是不便他做的，先前还可以借着看不见为由勉强自己，如今是硬要逼着他放下这男女大防。
掌门所用的浴桶乃是上好的橡木，形状极圆极大。
岁音只用了零星的栀子花泡水，什么也遮不住。
阿元长得高，站在她背后为她揉肩，桶中的场景可谓一览无余。
双脚在水下微微摇晃，再向上的地方在他的视角里正好被岁音的一头青丝挡住，引得人无限遐想。
阿元只瞟过一眼便扭过头不敢再看，但那场景仿佛在他脑中印刻下来一般，频频浮现。
也不知妖女是不是故意戏弄他，她身上明明干净得很，根本不需要搓背。
阿元也没办法硬搓些泥出来，只得以按摩为由给自己找事做。
岁音颇为舒适，想不到这小子真是伺候人的一把好手。
她还未曾体验过这种凡人的按摩之法，一时沉浸其中，忘了正事。
今日她刻意在青葛面前多言了几句，青葛为人敏感多疑，定会猜想她对阿元有些特别的心思。
若是如此就正合她意了，有阿元为借口，想来青葛也会知难而退。
毕竟年轻和乖巧，是青葛无论如何也没有的东西。
今夜叫阿元来侍浴，她也一早就透了消息给青葛。如果青葛还纠缠不清，可就太不识趣了。
“你觉得我美吗？”岁音突然睁开眼，扭头望着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