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一次第二次
街道两边的银杏树果然已经黄了，一片金黄灿烂，落了厚厚一地。车驶过，带着落叶又重新翻卷起来。
远处的天边燎烧着的晚霞，弥漫出一片浓烈的橙。
他的声音轻快，说：“劳烦你替我烦恼一下吧。”
她没说话。
他的声音低下来些，说：“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表白才是最好的时机。我很希望自己能争取到你，又怕给你带来困扰。”他又开始给她带高帽子，说：“你说过喜欢就要勇敢表达，所以你不会对我的表白感到困扰的吧……”
苟漓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历史书里的那句“师夷长技以制夷”，虽然对眼前的情况来说这句话并不是那么的妥当，但她确实突然就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曾说给他听的大道理，喂给他的心灵鸡汤，被他一股脑的用回在了自己身上。从来都习惯对着别人直来直去的人，突然就被他的直球打慌了神。
苟漓盯着远方，觉得自己的脸大概也被夕阳点燃，滚烫一片，血管里的血液都仿佛在咕噜噜冒着泡，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四处乱撞。
她晕乎乎的想，这个车是开不下去了，她冷静又睿智的大脑被他的一记直球搞宕机了。
她靠边，在一颗高大挺拔的银杏树下停车，放下车窗迎接新鲜空气。风灌进车里，苟漓长长的呼吸，看着窗外随风飞舞的银杏叶，抿了抿唇。
他问：“要换我开吗？”
她的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脱口而出：“不要！”
他“嗯”一声，说：“一起欣赏银杏叶也不错。”
苟漓偏头看他，他唇边的笑意就放大一些。
她皱起了眉，说：“才没有发现你在烦恼。”
明明一直都表现得游刃有余，即便在刚刚向她表达了好感，等待着她的答复的现在，他照旧一副自信从容的模样。
让她突然就生出些不爽。
她扬了扬下巴，一脸桀骜的说：“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三两句话就想赢得游戏。”
他终于露出些紧张，扯出一个有点可怜的笑，说：“我没有觉得容易，我现在紧张得要命。”
“没发现。”
他叹口气，凑近些，捂着胸口说：“我的心脏活跃到快要跳出来了，不信你摸摸看。”
苟漓一瞬不瞬的注视他几秒，解开安全带，真的就伸手过去，不客气地按压在他的胸口。
隔着衣服，她从他有些偏热的体温中感受到了那颗心脏，跳动的凶猛又放肆。咚，咚，咚，咚，一下一下，在他的胸腔里撞击着她的掌心。
她收回手，低垂下眉眼，轻哼一声。
有点开心，又有些不甘心。
怎么那么容易就又交出了她的心。
牛自迩的喉结动了动，努力让自己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他试探着问：“那现在……你怎么想的？”
她轻咳一声，仰着脸故作矜持，说：“我怎么知道。”
没有一口否决就好，没有直接拒绝就还有机会。
他放松了些，哄骗似的低声说：“那……继续追你？”
苟漓瞪他，气鼓鼓的问：“你什么时候追过我了？”
他看着她笑，说:“一直。”
苟漓扁扁嘴，“那才不是追求！”
“那是什么？”
是勾引！
她轻哼一声，不愿意搭腔。
牛自迩笑了，又突然有些酸涩，问：“你觉得我有多大的机会？”
苟漓只是说：“你以为追求别人是那么容易的吗？我那时候可是……”表白过五次，都被人打了脸……
她闭了嘴，有些心虚的偷瞄他一眼。
他却照旧笑着，像是思考了下，大大方方的说:“那我表白七次好不好？”语气里又带上点撒娇，说：“只表白七次，别拒绝我太多次，我受不了。当然，要是今天就能答应我就再好不过了……”
苟漓揉了揉脸，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开心，埋怨他:“啊，真烦人。”
话那么说，还是抱有期待。
他又一次认真表白:苟漓小姐，我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苟漓强压下心里的雀跃，仰着下巴一脸傲娇，说：“不要！”
她推他一把，说：“自己打车回家吧！”
她把他赶下了车，驾驶着车扬长而去。
屋里的主灯被按灭，只开了一盏小台灯，笼着暖黄的光。但没太久，苟漓又把小台灯按灭，打开主灯，房间里瞬间亮如白昼。
她盘腿坐到地毯上，捧着书开始看，看了没几分钟，又起身坐到书桌前，伸手拿过很久前买来的羊毛毡材料包，接着开始研究。
这次坚持的时间久了一些，她动手戳了好半天，戳了一只超级丑的小东西。
苟漓捏着它，皱着脸放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片刻……
太丑了……
实在是太丑了……
她把它放进桌面上的亚克力盒子里，撑着下巴看了半晌，还是觉得难看。
摆着碍眼，丢了可惜。
正纠结间，电话响了，她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快乐的笑出声。
“喂喂喂。”
他轻笑出声，问她：“在做什么？”
苟漓一本正经，告诉他：“在认真看书学习。”
“哦？”他有些惊讶，又主动报备，告诉她：“我还在西谷陪长辈吃饭。”语气有些哀怨地指责她：“如果你答应和我一起吃晚饭，我就不用呆在这里受苦了。”
苟漓笑嘻嘻的“哦”一声，他又告状：“林臻一直试图灌我酒。”
苟漓说：“他好烦。”
牛自迩装完可怜，又试图卖乖，“西谷最近开发了新的小点心，我打包一份送来给你好不好。”
“那我请人过去取一下？”
他沉默片刻，坦诚说：“我只是想找个借口提前离开。”
也找个借口和她见面。
“哦……”苟漓笑，说：“那……能不能麻烦你专门跑一趟，送来给我？”
“我的荣幸。”他笑着说。
天已经黑了，苟漓披着条薄毯子从远处跑出来，像只欢脱的小狗子，仿佛能看到她摆动着的尾巴。
牛自迩笑起来，心脏像是被泡进了糖水里。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她说着一串的“谢谢”，跑到他身边，轻喘几口气，接过点心，顺手把手里的礼物盒塞给他。
他低头打量，问：“这是什么？”
苟漓打开手里的点心盒子，捏了一块塞嘴里，说:“回礼。”
她看到牛自迩露出的笑，又捏了一个小蛋糕，问他:“你吃吗？”
他低头张嘴咬住。
“嘿。”
“我手脏。”
又是这个耳熟的解释，苟漓朝着他皱鼻子，她提醒他：“记得回去再拆礼物。”
他说好。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聊天。
他问她刚刚在看什么书？
苟漓说：“旅游攻略。”
她说她想尝试沙漠露营，可惜一直没能成行，又说没想到之前在别人家的客厅里和他一起“露营”了一次。又自顾自的说起自己在海岛潜水的经历，欣赏到了过分美丽的珊瑚和海水鱼。
她问他最有趣的一次旅行是在哪里？
“倒也不是最有趣的，但对我来说是最有挑战性的。”
“去挑战了什么？”
牛自迩说：“我也也去潜水了。”
“去哪里潜水？”
“去南极冰潜，在a国搭乘了r国的考察船过去的。”
“听着就好冷。”
“但真的很美。”
冰层之下，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他身处于绝对的静谧中，在巨型海藻森林里穿梭，欣赏色彩缤纷的珊瑚，还有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
苟漓瞪大眼睛看他，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安安稳稳的人，没想到还干这么野的事情。”
他忍不住笑。
天上闪着零星几颗星星，他看着她披着的小毯子，暗示她：“我有点冷。”
苟漓看他一眼，大方分享了一半的毯子。
他把自己包裹进她的世界里，问：“你今天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苟漓无语，“我又不是傻子。”
他轻咳一声，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你想让我知道的时候呗。”
他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她想装傻都很艰难。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哼。”
“‘哼’是什么意思。”
苟漓煞有介事的点着头，笑着送出一张好人卡，“你是个好人。”
他好笑地睨她一眼，又一次不甘心的问：“那好人今晚的运气怎么样？”
“一半一半吧。”
牛自迩叹气，说：“听你这样说，心也凉了一半。”
“哼！”
“我知道这个‘哼’的意思。”
苟漓好奇，“什么意思。”
“让我继续努力。”他又问：“我这算是用了我的第二次表白了吗？”
“当然！”
他“哦”一声，说：“既然都用了，我再自我推销一下吧。”
苟漓眨眨眼，等着他推销自己，他却说：“你喜欢杨凛什么？”
苟漓：……
她轻声解释：“不喜欢了……”
“那以前呢？以前喜欢他什么？”
真会破坏氛围，她气鼓鼓的说：“喜欢他漂亮的皮囊，以及总不屈服于我的倔强！”
为什么会喜欢他，因为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分享了太多的秘密，她不想失去他。可是如果他们中的某一个有了爱人，他们就要尊重彼此的另一半，保持距离，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
要么在一起，要么逐渐远离，这大概就是青梅竹马的宿命。
苟漓有些失神，又有点怅然。
牛自迩突然说：“我也有漂亮的皮囊，我的同事们都说我长得挺好看的，我也有追不到你就不放弃的倔强。”
苟漓忍不住笑出声，说：“不害臊！”
“我们也会有很多美好的时光，分享更多的秘密。你和他只有二十多年的共同回忆，我们却还有未来漫长的几十年。”
在他嘴里，二十多年都变成了“只”吗……
苟漓瞥他一眼，被他的逻辑震惊了。
她反客为主，突然问：“那你喜欢朱格什么？”
他柔声问:“怎么不问我喜欢你什么？”
“你喜欢我什么？”
他说：“全部都很喜欢！”苟漓有些得意的笑起来，笑完才发现被他轻易转移了话题，她哼了一声，嘟囔一句:“你可真狡猾。”
牛自迩完成今晚的约会，满意的回了家，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她送自己的礼物盒。
包装得挺漂亮，里面放着条领带，还有一个奇怪的小东西。
像是……一只狗？
他有点开心，换着角度给它拍了照，发了条朋友圈炫耀:“某人送我的小狗，很可爱。”
因为睡不着觉而不小心刷到了这条信息的苟漓:……
苟漓第一次回复了他的朋友圈：那是一只小猪，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