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狭路相逢
看完宝石湖后要原路返回,没了景色的吸引,下山途中苟漓变得更加的垂头丧气。
怪不得上谷地的旅店老板那么嚣张,在那里居住的游客可以直接从旅店出发,完成一个环线,路上的风景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用像他们一样走回头路。
也是在这一刻,苟漓突然理解了上山途中,骗着她前进的游客们露出的诡异微笑。
当她被一个男孩儿拦住,询问宝石湖还有多远的时候,苟漓没忍住也挂上了诡异的笑容,告诉他:“快了快了,很近了。”
牛自迩轻咳一声,笑着低声说:“你刚刚还在抱怨他们骗你,现在居然也开始糊弄别人。”
苟漓理直气壮:“要不是被骗着前进,我早就折返回去了,又怎么能欣赏到美景呢,我也是为了他们好。”
返程的第一个补给站位于一个山垭口上。
山路崎岖,交通困难,这里的老板赚得永远都是辛苦钱。
这家店的老板也要每天早起,骑着摩托把货物运到一个路口,再背着这些货物不行几公里,背到自己的店里售卖。
也就是说,他们即将再次面临那条不算路的“路”,它甚至不能允许一辆可爱的摩托车通过。
此刻的苟漓心里已经没有了杨凛。被大自然净化到六根清净、看破红尘、立地成佛的不是杨凛,是她。
怪不得人说“饱饭思□□”,在身体受尽磨难的此刻,她的脑袋里完全没有了情情爱爱,满脑子都是想休息。
牛自迩照旧的精神奕奕,他在指示牌边上指着线路图对苟漓说:“我看了你给杨凛准备的行程。”他漂亮的手指顺着线路移动,“他们会绕着宝石湖沿着这条路下来,然后在草甸整顿休息,我们应该会在那里汇合。”
苟漓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指移动,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看了些什么。
她撑着腰,站在那里气喘吁吁。
牛自迩的声音中闷着笑意,“这么累吗?”他怕她下一秒就要伸出舌头喘气,像任何一只运动过量的小京巴一样。
苟漓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的脸色绯红,足够生机勃勃。
“你说呢……”
他又一次提议,“我帮你背着包吧。”
这次苟漓决定不要太客气,适度的厚脸皮也没有关系,接下来的一半行程里,怀着感恩的心情请战友帮忙分担,剩下的一半行程再继续自强自立……
补给站的东西很少,最多的就是泡面巧克力。门外屋檐下放了个有些陈旧的烧水器,放在柴火堆上煮沸,一杯水要收十块钱。也不见得很干净,但人们都顾不得嫌弃,排着队接热水喝。
苟漓缓慢挪动着步子,看了一圈货架上的东西。没有自己想吃的,她扁扁嘴,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提着在货架上给牛自迩买的肥宅快乐水。她的嫉妒心让她决定为战友的健身道路上增加一只拦路虎。
牛自迩坐在凉亭的横椅上,打开包翻找东西。
苟漓把饮料递给他,站在他面前双脚来回换着站,算是消磨时间。爬了次山,苟漓消耗了不少能量,伸着脖子看他包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牛自迩冲着她笑,说:“你体力比我想象中好。”他变魔法一样掏出一瓶钙奶递过来,说:“半路看到就买了,喝吗?”
苟漓并不怎么喜欢和钙奶,但她喜欢被人重视的感觉。她没忍住翘了唇角,又堪堪忍住,有些傲娇地扬了扬下巴,说:“是你非要给我买的,不是我要喝的啊。”
牛自迩笑,说:“谢谢你帮我减轻点负担。”
一群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前面的行程大约还是有些辛苦的,大多数的旅客都显得有些疲乏。
苟漓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搭了个雨棚,伸着脑袋在零散的人群里找寻。很久后,她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肩上背着一个包,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什么东西,慢吞吞坠在人群的最后面。
她欢呼一声,站起身小跑着冲上去,在他面前站定,兴高采烈地问:“狗子,看到姐姐惊喜吗?”
杨凛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身体无意识的朝后仰了仰。
待到看清来人,他伸出一只手圈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我差点被你玩废了!”
他明显被晒黑了一圈,脸上挂着巨大的眼袋,人也有些憔悴,看上去最近过得确实有些辛苦。
苟漓笑得喘不过气,她说:“一天徒步20公里而已,你不是吹牛自己在家每天都要跑步20公里吗?”
杨凛没好气的说:“你只知道长度是20公里,不知道这同时还需要攀升1000多米的海拔吗?爬山和平路怎么能一样?”
苟漓举手认错,说:“哥哥我错了,我没想到这个行程这么艰难。”她挤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脸,说:“所以我来这里亲自迎接你了,惊不惊喜!”
杨凛哼笑,说:“最艰难的部分都已经过气了,接下来都是相对轻松的路程,还好意思说迎接我,你有没有点诚意?”
苟漓还在笑,余光看到来人,她立即掐着嗓子,娇滴滴地说:“那人家不是身体娇弱吗?你忍心让我这朵娇花经历这些风雨吗?”
杨凛的身体突然一僵,他松开圈着她的手臂,轻咳一声,慢慢站直身体,低声说:“娇花个屁哦。”
苟漓抬眼看他,他的神色又变得不自然起来。
那人走到了他们身后,她迈出的步伐有些飘,像是身体不太舒服。她站定,冲着她轻轻柔柔的微笑。
苟漓看着来人,挑了挑眉,绽出一个虚假的笑脸,说:“呀,朱格啊,你也中奖啦?”
朱格照旧笑着,她没说话,转头看向牛自迩,说:“阳阳哥哥,你怎么来了。”
牛自迩接过她背着的小包,面不改色地撒谎:“很久没徒步了,刚好有时间,过来放松一下。”
她应了一声,问:“玩得开心吗?”
“还不错。”
她点点头,说:“你们聊,我休息一下。”
慢慢拖着步子离开,找了个地方坐下。
苟漓的视线随着朱格移动,又慢慢向下看向她的鞋子,微微抿出一个讽刺的笑。
朱格的脚上穿着一双普普通通的运动鞋,裤子也是简单的运动裤。可是据她从牛自迩那里听来的消息,朱格在出发前曾经给自己置办了全套的徒步装备,登山鞋、速干裤当然也是必备品。
一双不合适登山的鞋子毫无疑问会加大她徒步的难度,也很容易让她受伤。
苟漓又想起了从宝石湖返程的那条有些险峻的路,下山时的坡度很大,她的脚一定很不舒服。
朱格总是很擅长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把自己变成受害方,她对自己可真狠。
苟漓偏头看向牛自迩,很显然,他也注意到了朱格的装备,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心疼吗?”苟漓问。
他没搭腔,眉头又紧了几分。
苟漓突然憋笑,她用手肘捅捅牛自迩的腰,说:“原来你的小名叫阳阳呀,这名字真幼稚。”
牛自迩:……
牛自迩喊她:“你的名字不是也差不多吗?颜颜。”
“哎!”她答应得干脆,又喊他:“阳阳!”
没人搭理她,他瞪她一眼,走向了朱格。
杨凛参加的团在草甸这里停顿整修,领队忙前忙后脚不离地,帮团里的成员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
苟漓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满意的点头,向杨凛邀功:“你看我给你找的团多好,领队多负责啊。”
杨凛冷哼一声。
她又乐滋滋地收拾起背包里面的东西,把包里的一部分收出一个小包,准备让竹马帮忙背着。
她收拾妥当,笑嘻嘻地递过去。
杨凛坐在一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伸出左手要接,右手边分明还放着他刚刚提着的那个巨大无比的包。
是朱格的。
苟漓又收回了自己的包,她仰着头看他,冲着朱格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意思显而易见:把包还给人家。
杨凛抿了抿唇,垂下眼睛看向地面。
苟漓皱了眉,她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让别人生气才是正确的选择,于是皱着脸把自己的小包递给了牛自迩。
你使唤我竹马,我就要使唤你竹马,这样才公平。
牛自迩:……
牛自迩看她一眼,那人冲着自己露出个凶巴巴的笑。
他接过,无声叹气。
原来她不是不会依赖别人,她只是只愿意依赖自己愿意依赖的人。
又一次启程,苟漓光明正大地混进了队伍里,缠着杨凛说些旅途中的见闻。
朱格慢慢坠在队伍的后面,看着前面趾高气扬的女孩。这是她曾经最想要得到的朋友,也是她亲手推开的人。
现在想起来,当初的很多举动都显得格外幼稚。她鼓足了勇气争取到了一个朋友,然后她和她绝交了,因为自己想成为她的“唯一”。
但苟漓是个很受欢迎的女孩儿,身边永远围绕着很多的朋友,她只能成为她朋友中普普通通的某一个。
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
她不喜欢成为“几十分之一”,于是她决定成为做选择的人,而不是被选择的那个。
她选择丢掉她。
后来她转学去了另一个高中,把这个人遗留在了记忆的长河里,只是没想到,她们又成了大学校友。
她又遇到了苟漓,看着她热情似火的围着杨凛打转,带着些傲慢,带着些胸有成竹。
抢走他……
抢走他!
这个念头逐渐开始觉醒……
抢走他!让她伤心,让她痛苦,让她也尝尝不被人选择的不甘……
于是她抢走了他。
轻而易举。
但她好像从来不会伤心,即使她真的抢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