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鱼缸
苟漓双手抱着一个圆形的小鱼缸,鱼缸不大,但也算有些分量,她没多余的力气去按门铃,只能用脚连续不断的轻轻踢着门。
“杨凛,开门!杨凛,开门!杨凛,开门!”
过了会儿,门被打开。
杨凛站在门口,皱着眉没好气的看着她。
他穿着一条黑色的大裤衩,白色t恤皱巴巴的套在身上,头发凌乱,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显然是刚被吵醒。
苟漓朝着他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她把手里的鱼缸往他怀里送,说:“送你的失恋礼物!恭喜你逃离苦海!”
杨凛接过鱼缸,瞪眼“啧”了一声:“嘿,你这人!说话委婉一点不行么?怎么总喜欢给别人伤口撒盐。”
苟漓笑,趁机从他和门之间的缝隙里挤进房间,说:“就是要让你疼,你才会长记性!”
她站在门口,打开鞋柜,伸手翻了翻,没找到很久前自己放在他家里的兔子拖鞋,显然是被朱格处理了。
苟漓哼笑两声,关好鞋柜门,满不在乎地拉开上层的抽屉,熟练的从最底层翻出一双天蓝色的拖鞋,给自己换上。
她洋洋得意的抬眼看着杨凛,说:“没发现吧,这里的拖鞋也是我放的。”她给自己鼓掌:“我真厉害,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杨凛举高鱼缸,透过鱼缸看到了变形的世界,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叹气做什么,老头子一样。”
他懒得搭理她,关上门径直回到客厅。
苟漓跟进去,自在地坐到沙发里,好奇的四处打量。
自从杨凛恋爱后,她老实的退回原位,刻意的保持着比同学身份更遥远的距离,甚至潇洒的拉黑了他。
她有很长的时间没来杨凛家了。
这是他刚上大学时候,杨凛爸妈给他买的房子,距离大学很近,方便他下课后休息。
她曾经对这里无比熟悉,但现在,他的家里有了不少的变化,明显经历过女主人的打扮,有了很多女性化的东西。
沙发上多出来了玩偶和抱枕,桌上的纸巾盒从硬邦邦的木制品变成了可爱的布艺,墙上挂上了猫狗主题的画……
苟漓撇撇嘴,靠在沙发上,不客气地指使他:“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呀,有果汁更好!”
杨凛放下鱼缸,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苟漓,说:“你倒是真不客气!”
苟漓全当没听见,自顾自的摆弄起手机。
一瓶柠檬汁被他丢进沙发,杨凛挠挠头,说:“我去收拾一下自己,你自便吧。”
当然自便,苟漓自在极了,她自在的翘起二郎腿,拿起身边的柠檬汁看了看,是她爱喝的牌子,满意的点点头。
瓶盖已经被杨凛拧松,轻轻用力就打开,苟漓喝了一口,捏着瓶子在客厅里晃悠。
照片墙空了大半,只可怜巴巴的挂了几张风景照,还有为数不多的几张杨凛的单人照。
苟漓盯着那几张照片看了看,又喝了一口果汁,好酸。
那些风景照是她中学时候出门旅游拍的,自觉拍得非常有艺术感,洗出来后硬塞给了杨凛。
朱格应该是知道的,苟漓曾经在微博发过,好几年前的博文了,居然也被她翻了出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给她点了一个赞。
没想到朱格居然一直留着,没把它们毁尸灭迹。
苟漓皱眉,觉得朱格这人真喜欢膈应自己,大概是有自虐倾向的吧。
等杨凛收拾完自己走出来,就看见苟漓一脸无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
杨凛显得有些无辜,问她:“你干嘛这样看我?”
苟漓声音温和,一字一顿的,“蠢死你算了。”
杨凛:……
苟漓觉得,杨凛这次表现的真的太蠢了,他被甩一点不冤枉!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朱格了。
她纠结了一下是该保持沉默,让他继续蠢下去,直到再没女孩子愿意搭理他,只能从了自己。或者还是玩下养|成,教教他怎么做一个“少女杀手”“妇女之友”“情场高手”。
忍了忍,她还是没忍住。
苟漓指着照片墙,说:“既然谈恋爱了,那我送你的照片该不该丢了?最少要收起来吧?”
手指点了点电视柜:“我们小时候的合照怎么能摆出来。”
拿起电视柜上的摆件:“追你的小姑娘送你的摆件,为什么都堆在这里?”
拉开抽屉,里面甚至还有很多情书!
苟漓暴躁了。
“我觉得我被绿茶了!”她瞪着杨凛,怒气冲冲,说:“即使我不喜欢朱格,也要替她委屈,你是不是傻?”
杨凛闭了下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苟漓甚至能看到他额头边蹦起的青筋。
他说:“你呆了这么几分钟就发现的事,你觉得我真的是傻子吗?”
他有些暴躁的把手里的毛巾团成一团,狠狠甩到沙发上,说:“我即使再蠢再混蛋也不会故意拿这些刺激我爱的人!”
嚣张的气焰被扑灭,苟漓秒怂,她缩了缩脖子,有点讪讪的问:“那这是怎么回事嘛……”
杨凛颓然,坐到沙发上,说:“你可能说对了,朱格也许是真的生病了……”
苟漓有些呆滞地看着他,缓缓“哦”了一声。
她突然又反应过来杨凛话中的含义。
“啊?!”
苟漓曾经问杨凛:“你有没有觉得朱格有病?”
那时候杨凛单纯觉得苟漓在骂人。
但他后来发现,朱格应该是真的生病了。
朱格是个很难追的女孩儿。
最开始,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等他被她勾到了,开始有所回应了,她却马上退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忽冷忽热。
杨凛当时觉得这大概只是小女孩儿使的一点小手段。
既然互相喜欢,他自然也愿意包容这点男女间的你来我往,于是开始主动向她走过去。
可是她拒绝得非常决绝,一点不留情面,在众人面前把他的脸面连带真心一起踩在脚下。
她和他说过,“我喜欢非常多非常多非常多的安全感,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病态。但我就是很需要安全感,所以我喜欢盛大的告白,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我。”
她写在他的书里,“如果你喜欢我,送我一朵玫瑰,永不凋零的,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她说:“杨凛,希望你的爱永远不要枯萎,即便你某一天发现我已经凋谢。”
明明都是她说的,明明都是她要的。
他给她了,她却又不要了。
可是等他心灰意冷,决定放弃,她又开始了纠缠。
朱格以答应和他在一起为条件留下了他,不准他离开,不准他出国。
刚开始的时候,他对她还有着那么一点的报复心理——
答应和她在一起,然后甩了她,让她也感受一下他的痛苦。
很不幸,他始终是那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杨凛,心软又懦弱。
想驯服别人的人,先一步被驯服了,他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而她,又一次开始了漫长的冷暴力。
刻意的冷淡,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朱格总喜欢向他描述别的女孩是多么的好,告诉他和她们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卑微。
她告诉他,她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和其他的人多么的般配,尤其和苟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天生的一对。
她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他的喜欢,而他需要一次又一次的保证,想尽办法证明自己的爱。
更过分的时候,朱格会把他收起来的,打算丢弃的,跟其他女孩子有关的东西都搜出来,摆在显眼的位置上,每天看着,并以此为理由提出分手。
可她说分手的时候,又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依依不舍。
“我真的很累。”杨凛说。
苟漓拿眼暼他,表情有些古怪。
杨凛回看她,她又会快速移开视线。
过一会儿,她的小眼神儿又接着贴上来。
来回几次,刻意到无法被忽视。
她从小就这样,明明刻意的要命,希望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偏爱装得遮遮掩掩。
杨凛皱眉看她,如她所愿,问:“你想干嘛?”
苟漓摊手,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说:“我就是想看看,你是想成为一个拯救病痛少女的圣父,全身长满舍利子,散发出万丈光芒,还是只想脚踏实地,当我的亲亲好竹马。”
杨凛无语,骂她:“神经病!”
苟漓就又接着笑嘻嘻,说:“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但我再喜欢你,也得计算一下我的投入回报比,看看值不值得在你身上费心。”
杨凛没好气的笑了,又重复一遍:“我不值得,你别发神经!”
苟漓拉住他的手,说:“哎,我认真的!我们不是有过默契的么?”
她说过她会跟他表白六次,因为六六大顺。
她认真地提过四次想和他在一起,他也认真的拒绝了四次。
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随心所欲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他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看待,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想法。
杨凛的笑容僵在脸上,叹口气,说:“颜颜,我很认真的再告诉你一次,我真的不会允许自己伤害你的。”
所以他不可能把她当成一个替代品。
苟漓敷衍的“嗯嗯”着,说:“哎呀,你怎么这么严肃的。”
杨凛:“我以为我们的默契是我把你当妹妹,我会是你永远的好哥哥。”
苟漓大喇喇地说:“这个默契我们没有!你就说你还喜不喜欢她,要不要和她在一起吧。”
杨凛沉默,片刻后,他说:“和她在一起,我很累。”
苟漓咧开嘴笑,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那就回你的快乐老家吧。”
杨凛苦笑,说:“嗯,我放弃了。”
于是苟漓快乐的打了个响指,点点头,说:“要的就是这个,其他你别管啦!”
她伸手指着鱼缸,说:“走走走,我带你买鱼去,我们要开启新生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