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约见
咖啡店不大,氛围却很幽静,没有太多繁琐的装饰,也没什么个性化的摆设,只在店里点缀着几颗绿植。
窗边的位置光线明亮,有细碎的阳光跳进屋内,带着昏黄的暖意。
牛自迩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今天才发现这里还有一间咖啡店。
这个会面地点的选择让他对即将见面的人多了几分好感,他原本以为她会选一个年轻人都喜欢的网红店,那些店确实有着属于自己的魅力,但都离他上班的地点很远。
与他猜的不同,她还算体贴周到,他早上随口说了句今天有些忙,可能需要请她稍等片刻,她发过来的见面地址就换成了对他来说更方便的地方。
店里流淌着舒缓的纯音乐,牛自迩又一次低头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那人要么会迟到,像任何一个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公主一样习惯了被人等待。
要么是……她终于想明白了,意识到她当天的提议有些可笑,所以临阵脱逃了。
他希望是第二种。
但无论如何,他决定还是不要亏待自己。
今天早上一进公司就是一场沉闷又冗长的会议,中间只简短的休息过几分钟,根本没来得及吃饭。
牛自迩有些饿了,他挥手请服务员过来,准备给自己先点份点心填下肚子。
正低头看着菜单,却莫名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人踩中了他的心跳声,走了过来。
她的鞋底与地板碰撞,发出急促的咔哒声。
脚步声正朝着他的方向蔓延。
牛自迩抬头看去。
有个女孩儿一屁股坐到他的对面,身上还夹着点风尘仆仆,带来一股话梅糖的味道。
她的语气热络而自然,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个“二”,冲着服务员说:“我要杯拿铁,一份芝士蛋糕,一份提拉米苏,还要水果沙拉,谢谢!”
语速有些快,似乎是还没从刚才的快节奏中调节过来。
牛自迩抬眼打量她,对面的女孩儿低头平息了一瞬的气息。再抬起脸的时候,她的嘴角翘起一个讨好的笑,说:“不好意思哦,让你久等了,今天有点堵车。”
牛自迩微笑着回应,示意没有关系。
他犹豫了一瞬,不知道那两份蛋糕里是否有一个属于自己,想了想,还是在摊开的菜单上随意指了一个蛋糕,对着服务员说:“就这个吧,谢谢。”
他又看向来人,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说:“你好,我是牛自迩。”
对面的人咧着嘴笑,眼睛弯成新月,带着些娇憨。
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天色太黑给了自己错觉,他以为那天那个看上去有些张扬的小姑娘该会是一个明艳的大美人。
但恰恰相反,苟漓的五官是很秀气的漂亮。鼻子挺直,嘴巴小巧精致,她的皮肤白皙,能看到嘴角的小痣。
牛自迩不合时宜的想起来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按他奶奶的说法,嘴角有痣的人一般有些贪吃,也有福气。
感受到被人打量,她冲着他扬了扬眉,微微下耷着的眼尾跟着向上挑了一下,带着些无辜感。
她的眼睛很大,却是个很明显的单眼皮,幸而她的眼皮很薄,不显肿胀,加上眼睛黑亮有神,倒是显出几分独特的美来。
长得很有特色,清爽舒服,也很漂亮,但却没有朱格的美艳。
让牛自迩想起表姐家里养的那只狗,那是只喜欢仗着宠爱四处捣乱的白色小京巴犬。
单从外表来说,朱格这么多年对苟漓的忌惮显得有些多余。
被这样直白地打量着,苟漓半点不自在都没有。她眨眨眼,伸手扬了下披散在肩膀的卷发,眯眼露出个有些刻意的笑。
她歪着头,翘着嘴角,说:“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帝都著名氛围美女!苟漓女士!”
说罢,又骄傲地扬了扬脸。
还挺自信的。
牛自迩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说幸会。
牛自迩是听说过苟漓这个人的。
有段时间,朱格曾经频繁提及她,但她很少会直呼她的名字,而是给她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代号。这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情,但牛自迩并不清楚她们之间的渊源,也不好对此过多发表意见。
当然,在更早之前,在他的中学时代,他也曾经听到过班上的女同学议论苟漓。
坐在他前桌的女同学是个喜欢摄影的小姑娘,总爱和朋友一起对着学校里长得稍微好看一点的同学发花痴。
“今年新生里面那个叫苟漓的你看见没?”
“看见了,跟你说得一样,果然‘劲儿劲儿’的。”
她们一起嘻嘻哈哈笑了一阵子,那人又说:“你之前说她‘劲儿劲儿’的,还说这绝对不是贬义,反而是在夸她,那时候我一直想象不出来她的样子。今天一看,这个形容简直再合适不过。”她歪着头回忆了一番,接着说:“还怪好看的。”
“可惜是个单眼皮……不过没关系,以后可以割个双的。”
“听他们班那谁说,她好像对自己的单眼皮很得意。那天她发现我看她,还冲着我抛了个媚眼,笑死我了。”
不知道怎么的,牛自迩在见到苟漓的第一眼起,突然记起了这番对话,记起了同学描述苟漓的那句“劲儿劲儿”的。
确实是“劲儿劲儿”的。
很难描述她给人的感觉,一点点嘚瑟中夹杂着一点点天真,带着些不招人讨厌的趾高气扬。
整个人像是飞扬着的。
苟漓确实对自己的单眼皮没感到什么不满意,她至今也没去“割个双的”。
牛自迩终于收回自己的视线,他垂眸,微笑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苟漓礼貌回笑,没什么诚意的再次解释:“久等了抱歉哦。”她指指手表,说:“但我确实没有迟到,我有提前一分钟到这儿。”
牛自迩失笑,说:“谢谢你的准时。”
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
苟漓放松了些,笑嘻嘻地打量他。
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帅哥。
牛自迩有长而卷的睫毛,英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他的嘴角常常上翘着,看上去温和又有礼貌。
苟漓笑了一声,直白地称赞:“你看上去怪养眼的。”
牛自迩挑眉,“唔”了一声,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表现出一点感动?”
“感谢你的妈妈就好,她应该是个大美人儿!”
咖啡和蛋糕很快被端上来,苟漓对着服务员妹妹笑得甜美又矜持。
她侧身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递过去牛自迩,那人微笑表示不用,于是她撕开包装袋开始擦手,一根一根擦得认真。
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如果有共同话题就再好不过了。
苟漓不喜欢朱格,但她并不介意用她当话题来打开僵局。
她把湿巾丢进桌上的垃圾盒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朱格最近怎么样?”
牛自迩并不太想在她面前过多的提及朱格,只简单回说她很好。
苟漓看出了他对这个话题的敷衍,但她今天的目标就是朱格,自然不会理睬他的想法。她又一次提及她,“朱格是我的初中同学,很多年前我听她提起过你。”
牛自迩挑了挑眉。
他只记得他们三人应该是曾经在同一所中学就读的,那时候他比她们大了两级。但对于朱格是否和苟漓同班这个问题,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这也很正常,学校里那么多人,他并不是每个人都记得的,但他还是配合的说:“那你们还挺有缘分。”
苟漓扯出个有些奇怪的笑,“我们的缘分一直很深啊。”她伸出一根手指,说:“我和朱格在初中当了三年的同班同学。”
她晃了晃伸出的那根手指,说:“很可惜,我们进入了不同的高中……”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说:“但是,到了大学,我们居然又成为了校友唉。况且……”
她收回手,说:“你应该知道我和她还是情敌关系。”
牛自迩微笑不语。
他的态度一直温和礼貌,但永远带着疏远。
话题完全没能进一步推进。
苟漓失了耐心,她耸耸肩,说:“我虽然很讨厌她,但是对她没有太大的恶意,你不要摆出一脸防备的样子,仿佛我提她的名字就是为了吃了她一样。”她皱了皱鼻子,带着些任性,说:“我是真的很讨厌她,咬她一口都会觉得恶心。”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股子不耐烦,继续说:“提起这个名字只是想跟你找个话题而已,我又不是为她来的。”
牛自迩失笑,又有些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
他并没有被她的话冒犯到。
朱格给苟漓起过的代号很多,她最常用的一个就是“京巴”,而她刚刚说出口的关于咬人的话莫名戳中他的笑点。
他轻咳一声,说:“对不起,你可能误会了,我平常确实话不太多。”
苟漓睨他一眼,捏着小叉子吃蛋糕,说:“我那天看到你开车来接她,就稍微向朋友们打听了一下。”她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次,“稍微打听了一点点!”
她努力证明自己并没有越界。
牛自迩“嗯”了一声,听她继续说:“我听朋友说了些关于你们的事,我先向你保证,那些话题都不涉及隐私,就是些‘哥哥妹妹’的事。”
见牛自迩并没有反感的样子,苟漓微微收了下巴,盯着牛自迩叹了一口气,试探着说:“你是朱格背后的男人,我是杨凛未来的女人。”她感叹:“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牛自迩抱臂坐正,不置可否地勾勾唇,他说:“你对我们两个人的定位,是不是稍微有些问题。”
苟漓托腮作沉思状,有些无辜的样子,说:“没有啊,虽然我们的终极目标都是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但我们的方法不同啊。”她摊摊手,继续道:“你搞暗恋,只能躲在背后。我就不一样了,我搞明恋,光明正大。”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中午吃了蛋糕”一样普通。
牛自迩收敛住笑容,下巴微微绷紧。
苟漓摆出惊讶状,说:“不会吧,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啊?”
她笑,没心没肺的样子,说:“喜欢是藏不住的哦。”
“所以……”她压低身体,几乎趴在桌面上,尽量凑近对方,像是特务接头,小声说:“那天我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说完,她缓慢坐正身子,表情恢复一本正经,捏着叉子开始研究自己的两块蛋糕。
牛自迩轻声重复她那天的提议:“我们彻底拆散他们?”
苟漓点头,笑嘻嘻的给与肯定,“我们彻底拆散他们!”
牛自迩看着她拿着叉子的手在两块蛋糕上轮流动作,贪心的两块轮流吃。
他垂眸,笑了笑,淡淡开口,说:“我没太大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