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晴天霹雳
等晏璃看清那人，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失口惊道：
“琨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是史琨。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史琨。
自她被掳至北境，一路九死一生，乍见亲人，心里欢喜异常，连声调都变了。
史琨也激动不已，顾不得人多，也忘了礼数，一把抓住她的双臂，道：
“璃璃，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史琨喃喃说着，眼中竟泛起泪花。
冷不丁看到晏璃的手上缠着布，惊道：
“你的手怎么了？可是受伤了？我看看。”
说着，就抓起晏璃的手。
这双手难以适应北境的寒冷，生了冻疮，郑大夫给了些冻疮药，擦了药团儿就用棉布帮她裹着。
“手无事，冻疮而已。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我祖母她可好？”
一提祖母，晏璃的眼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鼻子也带了鼻音。
史琨刚要回答，一个声音厉声喝道：
“大胆，何人在此聒噪？”
是薛让。
卫迟的脸色比这北方的天气还要冷，眼里都是阴鸷，额角的疤不动声色的抽动了两下。
他扫一眼薛让，薛让心里一哆嗦，心里不禁暗骂这青袍书生多事。
“回大人，他们是洛都太医院外派的丹使，有文书在此。”一个当值的府兵冲薛让递上几张公文。
薛让瞟了一眼，印章没问题，公文行文也没问题，丹使又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虽无实权，却也是个惹不起的角色。
一时不知如何发落，灵机一动，转身至卫迟面前，把文书递上去。
卫迟没接，扫了一眼，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几年老皇帝越发怕死，迷上了炼丹，甚至专门从太医院调拨了一批年轻听话的医官，去民间采集丹方和丹药。
这些年轻医官本无职权，皇帝为了让他们在宫外方便行事，便赐了个职位：丹使。
丹使直接听命于皇帝，虽无品阶，但各级官府却不敢小觑。
史琨半年前被弄到皇帝跟前侍奉丹道，现在又被派出来做丹使。
竟在这里遇见这厮，真是晦气！
卫迟瞟了一眼晏璃，史琨那厮居然还扶着她的臂膀，一双眼珠子粘在璃璃脸上似的。
他缓缓走过去，盯着史琨的手，又盯着他的脸。
史琨忙松了手，躬身行礼：
“见过世子。”
晏璃也忙说：
“世子，这是我表兄史琨，在太医院任职。”
“我知道。丹使……辛苦了。”卫迟笑得很勉强，看上去简直是皮笑肉不笑。他本来面相就凶，这么笑着，更凶了。
卫迟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史琨的肩膀，拍了两下，又用力拍了两下，转头冲晏璃道：
“天寒地冻的，站在外面冻坏了。”
又大声冲薛让道：
“还不快把各位丹使迎进去。”
说着，抓着史琨的手臂，并肩往官署走去。
其余几个丹使走在后面，都吃惊不已，想不到这新来的小子居然跟世子这么熟。
……
横沧官署东院。
晏璃一安顿好，就带着团儿去寻史琨。
横沧离洛都三百余里，她的一颗心早就飞回了洛都祖母身边。
今日偶遇史琨，越发的想祖母了，迫不及待的要知道祖母的状况。
她问清了丹使的住处，便一路疾行而去，恰好就在官署东院外的矮墙外，跟史琨碰了个正着。
数月不见，史琨清减了不少。
“史家哥哥，我问你，可有我祖母的消息？”
史琨看着她，又四下看看，小声道：
“璃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史琨引着她来到一处月墙边，见四下无人，史琨道：
“冬月初一那日，一帮淮南流匪潜入洛都，在城东一带烧杀抢掠，最后直奔明晖坊，把整个明晖坊都炸平了，附近的民户……”
明晖坊被炸平……晏璃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积花巷东侧，就是明晖坊，那里多是王子王孙的宅院，也称十六王宅。
“璃璃，姑祖母她性命暂时无忧，但你知道的，你们的身份敏感……姑祖母在爆炸当日又恰好外出，躲过了灾祸，也因此成了被怀疑的对象，现被关在探事司大牢，你现在万不可回京。”
她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脸色苍白，手心冰凉。
晦太子遗孀的身份就是原罪，这些年她们一直是探事司特殊“看顾”的对象，以往也只是密切监视，没想到这次直接把祖母抓走了。
“纹竹姑姑有没有陪着祖母？”她问道。
“陪着，都在探事司，青禾也跟着，不过姚翁和姚妈妈……都死了。”
晏璃的眼泪夺眶而出。
“璃璃，你这几个月去哪里了？怎么会跟卫世子在一起？”
她忍着悲伤，简单的把这几个月的遭际说了一遍。
听到她护送卫迟到达横沧府，史琨颇有些激动，往前走了两步，道：
“这么说，你也算是世子的救命恩人了，难怪卫国公世子对你……非比寻常。璃璃，你救救我！”
说到这里，他一把抓住晏璃的手臂。
“半年前我突然被抽调到丹宫，璃璃，我立志行医，丹道并非我愿，况且——”
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
“圣上时日不多了，圣上殡天后，会找几个侍奉丹道的人殉葬……”说到这里，他声音都在颤抖。
“璃璃，史家现在无权无势，我很可能会被选中殉葬，你跟卫国公世子交好，能否让世子想办法把我调离丹宫，殉葬的名单年前就会定下来，到时候我就完了。璃璃，念在你我以往的情分——”
晏璃一把推开史琨。
然而这一幕，早就被暗处的两个侍卫看在眼里，并且很快就传进了世子的耳朵。
……
卫迟阴着脸坐在炉子前，双眼微闭，假寐，其实心里烦透了。
黎换站在一旁，一边整理桌上的文书，一边说：
“都查清楚了，姓史的跟那几个丹使五日前由洛都出发，此行要去棋盘山寻什么枯云老道，求一种九寒黄精作药引，宫里急用……世子，姑娘刚才去找那小白脸了，要不要采取点行动，免得他多嘴？”
卫迟烦躁的蹙紧眉头，良久，才缓缓道：
“不必，迟早要叫她知道。如果他跟璃璃只是说话，先留他一条狗命，如果敢动手动脚……以后我不想看见他。”
黎换看了世子一眼，在心里叹口气，深为世子的恋爱脑觉得不值。
门外很快传来脚步声，两个侍卫走了进来。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黎换问。
“没……没什么。”其中一个侍卫欲言又止。
黎换星目一寒，其中一个侍卫吓得面上一僵，结巴道：
“看到那个小医官抓住了……姑娘的手……”
“然后呢？”黎换问。
“跟她说悄悄话。”
“然后呢？”
“然后……抱……抱她……”
另一个赶紧纠正并补充：
“好像也不是抱，就是说悄悄话，离得比较近。”
黎换忐忑的看了一眼世子，世子眼里隐约透着一丝杀气。
“然后，世子妃不让他抱，世子妃这样——把他推开。”
两个侍卫为了能说明抱没抱，当场演上了。说话的这个抱住另一个，另一个又一把推开他。
“然后呢？”
“然后，姑娘回房去了。”
……
两个侍卫前脚滚出去，晏璃后脚就来到了卫迟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