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你管不着
妇人在三幅画前端详了片刻，扭身冲着晏璃施了一礼，笑着道：
“我是这镇子上吴善人家的，在夫人身边负责管些内宅家务事，我们家夫人听说福来客栈有位能写会画的神笔小娘子，心里慕娘子的名，命我来请小娘子过府上去，为夫人作画像。这是画金二十两，画完后还有。小娘子不妨把这些画带上，我们夫人若喜欢，都留下了也说不定。”
……
晏璃喜出望外。什么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个节骨眼儿，送上门二十两银子，若这三幅画再卖出去，一共就有五十两，路费就有了。
她喜滋滋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卫迟。
没活儿的时候，俩人就这么待在书案前。
晏璃抱着手炉坐着，卫迟抄着袖子后面站着，像个大跟班。
他不爱笑，板着个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其实卫迟对眼下的经历还挺受用的。
心里也不急着回家，只想跟着这娇软少女的节奏，慢慢的、细细的过每一天，只要她不怕他，不赶他，别说“你离我远点”，与他便是享受。
如果他病着，璃璃才能安心待在他身边，那他情愿病着。
什么保家卫国，什么壮志凌云，什么君恩圣宠，都不如眼下这时光好。
可是一听到要去什么大善人家里，他就警惕起来。
“不许去。”他把璃璃拉到一旁，板着脸说。
“你管不着。”璃璃还嘴道，声音虽软糯，但很有震慑力。
“……”卫迟无语。
有点焦躁，这两天确实是靠着这小丫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关键自己这身体还没恢复，跟纸糊的似的，一个指头就能戳倒，也帮不上她的忙。
原想卖了赤玉扳指，但一打听，这穷乡僻壤连家像样的当铺都没有，也没个识货的，问了几家店铺，要十两银子人家都嫌贵，还嫌扳指不实用，只好作罢。
“不少银子呢，有了银子，我们就能回洛都。”璃璃一边收拾画一边劝他。
“你知道这个狗屁大善人是什么底细？不许去。”
璃璃歪头想了一下，说了声“稍等”，扭身回了客栈。
什么底细问问店小二就知道了。
问完又回来，把卫迟拉到一旁，小声说：
“我问过了，吴大善人是这镇上的富户，在蓟州府和横沧府一带做生意，有十几间铺子，常年在外奔波，眼下只有家眷在家。上有高堂父母，下有一双小儿女。夫人不到四十，知书达礼，贤良慈善，吴家经常接济镇上的贫苦人家，因此才得了个大善人的名号。眼下一家子妇孺在家，你怕什么？”
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画，交给卫迟拿着，命令道：
“跟着我。”
“不去。”
璃璃懒怠再理他，垂了眼帘说：
“那我自己去。”
“你敢！”
璃璃没吭声，却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镇纸握在手里，仰脸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怯意。
那镇纸还是陈学究的，榆木做的，很是用了些年头，有棱有角的，不失为一件衬手的“兵器”。
“……”卫迟秒怂。
倒不是怕被打，只是不舍得逆着她，又喜欢那奶凶奶凶的样子。
父母去世后，他一个人日子浪得没边，有点犯贱，就想被面前这小丫头管一管。
吴大善人家离得很近，妇人在前面带路，拐了两个弯，就见到一处院子，不大的门楼，庄重朴实，宅门紧闭，写着“吴宅”二字。
被引入后宅，便见到了吴夫人，三十二三岁的样子，端庄大方，笑容可掬。
身边跟着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孩儿，约摸十来岁。
小的是个男孩，才三岁，生得圆圆滚滚的。
见了晏璃，就盯着晏璃的脸看，一边看一边羞怯怯的求抱，还把自己手里的糖果塞给晏璃，嘴里“姐姐姐姐”的叫。
吴夫人让仆妇哄儿子下来，可是这小男孩像八爪鱼一样挂在晏璃身上。
卫迟心疼璃璃抱不动那大胖小子，皱皱眉，咳了两声，引起了小男孩的注意。
他仰头看了看这个凶悍叔叔，小嘴一瘪，竟然吭吭唧唧的哭起来。
晏璃生怕得罪了主顾，忙推推卫迟，小声说：
“你笑一笑，哄哄孩子，别吓着人家。”
“……”
卫迟无语，只好僵着脸笑笑——更吓人了，还不如不笑。
把人家小少爷吓得吱咛一声，一头扎到乳母怀里，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吴夫人的老公常年在外做生意，人家就想画个母子三人的像，让丈夫带在身边，以解相思之苦，这下可好，小儿子一直哭哭啼啼，没法入画。
少不得，晏璃轻轻推卫迟，想让他出去躲会儿，又怕他面子上挂不住，只好说：
“笑得挺好看的，先出去歇会儿吧，我画完了再叫你。”
……
卫迟被赶到廊下候着，一肚子火。
等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总算画完了。
晏璃出来时，给卫迟比了个“6”，一张小脸笑得十分灿烂好看，卫迟被那笑脸一晃，一下午的闷气顿时全消了。
吴夫人又给了二十两银子，还买了一幅观音和一幅瑞兽。
算起来，一共挣了六十两。
当天晚上，晏璃清点了一下，在紫东镇，一共挣了八十二两银子。
明天就可以启程了，这些钱省着点花，至少可以花到邯州地界，那里离洛都不过二百里地，到时候再想办法。
为了庆祝这一胜利，当晚她特意带着卫迟去客栈隔壁的醉香居吃饭，点了两份羔羊肉，点了一瓶紫东镇本地的特产小烧，叫菊花白。头年九九重阳时酿下，陈足整一年才启封。
虽然穷途末路，但心里很开心。必须庆祝。
上一世，她活成卫迟的附属品，寄生在卫迟身上，没有半点自由。
这一世，那个曾主宰她命运的男人，也有依靠她的时候。即使在这穷途末路，她也能靠着自己活下来。
扬眉吐气。
“卫迟，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