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城门尉

    七辆马车，驮着满满的货物，晃晃悠悠的驶向洛都南安门。

    每辆车都坐着两个健壮的车夫，车夫统一穿着绣有“瑞记”两个字的衣服。

    排头的那辆车，车头处一边坐着车夫，另一边坐着瑞记丝绸行的二掌柜范明。

    范明四十多岁，胖胖的，人称范胖子，长了一副笑面虎的脸，见人总是乐乐呵呵的。

    南安门，顾明思义，是洛都最南边的城门。最近风声紧，城门尉对过往的马车和行人都搜查的格外严，南安门前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终于轮到瑞记的马车了，范明早就下了车，在一旁恭候着。

    今日当值的城门郎秦宝，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最近他的老婆看上了洛水畔的一处院子，天天嚷嚷着要买，奈何秦宝手头紧。

    此刻他心潮澎湃，瑞记是洛都的老字号，分号遍布全国。这些个商人，向来是最肥的。

    他一挥手叫停了打头的那辆马车，紧紧了腰带，握了握腰间的佩刀，肃着脸迎了上去。

    范胖子依例拿出几页纸，一一呈上。

    官印都是真的，过所也毫无差池，秦宝等着范掌柜下一步的动作——钱袋塞过来，可是范掌柜一动不动。

    他最了解这些商人，要赶宿头，要赶交货日期，最是耽误不起，一般都会拿钱来买省事。可今天这人，装不懂事。

    他瞪着范掌柜，范掌柜也瞪着他，依然没有要往他怀里塞钱袋子的意思。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城门校尉，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行商老油条。

    他走到马车前，一辆一辆看过去，扒开外层的油纸布封，里面是各色绸缎，分层分色码得齐齐整整，绸缎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

    秦郎君抽出佩刀，准备往那些漂亮的丝绸里捅几下，反正这是他合法的工作。

    往常，只要他抽出佩刀，对方已经“懂事”了，可是今天，他碰到了硬茬。

    “且慢！”

    范掌柜乐呵呵的叫住了他，然后从那几张过所里抽出一张来，指着上面一个圆形的玄龙纹官印说：

    “郎君可识得这个？”

    秦宝定睛一看，才明白这人为啥敢装不懂事。

    那是兵部的大印。

    大境有规定，北境起战事时，民间商队若自愿在货物中夹运一半军需物资，会得到兵部的特许过所，沿途不仅官驿免费，所有关卡都要开启绿色通道。

    他早上当值时才接到通知，最近北边又进入战备，通关商队的过所中，见到这个玄龙印要尽快检查并放行。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真家伙。

    秦宝皱皱眉头，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他可是肉疼的很。

    可是就这么放过他也很没面子。

    经验丰富的秦宝一时有些踌躇不定。

    “郎君，这些车里一半都是军资，本来就不挣钱，您这一刀下去，里面的粳米可就洒出来了，少一升米，前线就有十个将士吃不上饭。郎君，耽误了军资，咱们都不好交待啊。谁都不容易，您摸摸，都是军粮。”

    “郎君，这块木牌您拿着，以后府上若需买丝绢，只管去瑞记铺子里，有这块木牌，价钱都好说。”

    范掌柜说着，把一个小小的木牌塞进他手里。低眉顺眼的笑着，拱了拱手，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几张过所，转身上了马车。

    秦宝咬碎了钢牙。忙乎半天，连点油星儿也没捞到。瑞记的绸缎出了名的贵，他家哪消费得起。

    开张不利，晦气得很。

    秦宝朝那些马车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了一番，才抬手放行。

    瑞记的马车出了城，一路向西驶去。

    西行二十里是临洛码头，这批绢即将走水路到幽州，再改陆路北上至北境。

    范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第三辆马车里的“货”，幸亏没有露馅，万一有点动静，今天他这批货就要完蛋了，甚至他自己也要去京兆府的大狱里呆着了。

    还好城门尉是个憨憨。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身旁的车夫，讪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官道旁的密林，只要路上别出岔子，只要到了码头，就可以“交货”了。

    交了货，他就可以回城了，两个月前他买了一个外室，眼下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

    想得正美，一声尖利的啸叫破空而来，范明只觉得眼前一花，身旁的车夫便 应声而倒。马也吓得嘶叫起来，范胖子吓得屁滚尿流滚下地，抱头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