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12
再次见到江明月，她的情绪没比之前好到哪里去，甚至还要更差一些。
她似乎是一直坐在转椅里没动过，抱着抱枕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会这么忐忑不安，大概是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说谎了。
那些随时会被戳穿的谎言，就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江明月，沈曦被害案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
“你与厉舟合谋，在红酒中下毒，导致沈曦在饮酒之后中毒身亡。”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听到莫弈的问话，江明月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
别说是她，连我都被莫弈冰冷严肃的神情糊弄住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莫弈是在诈她。
“那瓶红酒……那瓶红酒不是被我扔掉了吗，怎么会变成毒酒，还被沈总喝了？！”
“不，不是我，也不是厉先生！凶手不该是陆总吗？”
“扔掉？你把罗曼尼·康帝扔哪了？”
“我……”
江明月也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垂下头咬着嘴唇，不肯再开口。
“江女士，我相信你之前一直绝口不提厉舟，是在保护沈曦和厉舟的隐私。”
“在你心里，他们都是好人，不该受到媒体的骚扰，更不该卷入命案。”
“我猜，你是厉舟的粉丝吧，所以才毫无缘由地相信他，想方设法保护他。”
“但现在，厉舟确实具有重大作案嫌疑，我们也确实有证据指证厉舟。”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要替他隐瞒吗？作伪证，可是违法的。”
江明月双手掩面大声哭了出来，我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却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
莫弈是什么时候猜到江明月是厉舟粉丝的呢？
会是在我推测江明月与沈曦都爱厉舟的时候吗？
“我的偶像幸福我就幸福了”，这种情感只会出现在粉丝身上吧……
如果是暗恋对方，哪怕最后放手祝福，也多少会有些意难平吧。
“那瓶酒……昨晚我替沈总去放巧克力，一进屋就看到了厉先生。”
“厉先生！”
“您还是来了呀，真好。”
“明月！是你啊……”
厉舟把玩着水晶酒杯的动作一顿，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我记得沈总房间里都是软饮料啊。这瓶酒是您带来的吗？”
“不是，是从吧台拿的。”
“您最近在服药，是忌酒的，这酒您不能喝，让沈总看到她该担心了。”
“你们沈总只有在逼我公开关系的时候才会想到我吧……”
“呵呵，偶尔喝一杯没什么的。”
“不行不行，一杯都不能喝，这瓶酒我没收了啊。”
江明月说着，快厉舟一步将酒瓶从茶几上拿走，藏到了自己身后。
“明月你把酒留下！”
“你要是真的馋了，可以吃这个酒心巧克力。”
“和印集团的陆总送给沈总的，口味应该很不错，沈总刚还吃了一个呢。”
“阿曦吃了别的男人送的巧克力？”
“酒会上总要给些面子，更何况那是和印集团。”
“而且陆总已经走了，您就别吃醋了。”
“沈总那儿还等着我呢，我先下去了。”
“巧克力怕化，您要是不想吃就放冰箱里吧。”
“我会告诉沈总您已经到了的，酒会一结束立刻让沈总来找您。”
“出房间后，我才想起我总不能拿着瓶酒去会场，是会引起猜疑的。”
“于是路过整理间时，就把它丢进了保洁车的垃圾袋里。”
“警官，请立刻通知酒店搜查所有保洁车。”
我冲到门口抓住门外的警察，狂跳的心脏让我差点连话都说不稳当。
“把昨晚值班的服务员也都叫回来，问问有没有人拿了一瓶罗曼尼·康帝。”
“那瓶酒里很可能含有河豚毒素，如果被误食是会出人命的！”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贴上我的背，正一下下轻柔地安抚着我。
“深呼吸，放松……”
温柔的嗓音在我的耳边响起，那是莫弈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法。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如果真有人捡到了那瓶酒，应该是会拿去卖掉的吧。”
“那可是罗曼尼·康帝，一瓶能抵一般员工一年的工资呢。”
“我猜，那瓶酒现在很可能待在某个员工家里，正待价而沽呢。”
“希望如此。”
莫弈和我回到江明月面前，我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继续开始问话。
“江女士，听你刚才的描述，厉舟和沈曦是情侣关系？”
“严格来说……他们是夫妻关系，已经结婚两年了。”
“竟然是夫妻？可外界都认为他们两个是未婚……”
“厉先生正值事业上升期，他的粉丝又大多是女友粉，所以即便结婚了也不能公开。”
“为了避免结婚的事被狗仔扒出来，他们两个只能去国外注册。”
“厉舟在这个年纪又身为偶像明星的情况下，敢和沈总结婚，真的是很有勇气了。”
“他们是一见钟情，真心相爱的……”
“那沈曦逼着厉舟公开是怎么回事？”
“别看沈总是个女强人，但在感情上，她是很没有安全感的。”
“他们俩隐婚，平时都不能住在一起。厉先生长期在外地拍戏，两人更是聚少离多。”
“大多时候，他们只能偷偷见面。”
“沈总非常担心这样的婚姻不能长久，所以总想着能公开领证。”
“再加上这两年，厉先生的作品太热，经常被拉着炒作绯闻组cp，沈总就越来越焦虑。”
“难怪之前你说，沈总是不会拿婚姻大事炒新闻的。”
“是的，沈总很在乎厉先生，也十分反感娱乐圈的各种操作。”
“他们偷偷见面，就像这次吗？各自到同一个酒店汇合？”
“那酒店的房间安排，也是沈总授意你的？”
“是沈总授意的。刚好厉先生的剧组这两天休息，沈总就让厉先生来未名市找她了。”
“那厉舟正在服药不能饮酒，又是什么情况？”
“您最近在服药，是忌酒的，这酒您不能喝，让沈总看到她该担心了。”
“你们沈总只有在逼我公开关系的时候才会想到我吧……”
“这个啊……其实这半年来，厉先生的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好。”
“他有时会因为一点小事发脾气，有时又会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利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沈总怕他压力太大心理出问题，就找了家私人诊所陪厉先生去看病。”
我想起早上收到的那条推送新闻，原来被拍到和厉舟在一起的女士，是沈曦。
“医生初步诊断厉先生患有抑郁症，给他开了药，让他忌酒。”
“详细的诊断报告也是昨天才送到沈总手中的。”
“你们去的那家诊所，保密性差，诊断结果还不准确，真是一点都不可靠。”
“其实……那些狗仔是沈总安排的。”
“她这是想……逼厉舟曝光？”
“没错……厉先生为了这事和沈总吵了一架。”
“所以，今天厉先生如约来酒店，我也挺意外的。”
有了江明月的供述，厉舟的作案动机已经很清楚了。
沈曦逼厉舟公开结婚事实，给厉舟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导致厉舟心理状态异常。
在这种情况下，厉舟对沈曦的爱慢慢变成了怨恨，并最终导致了悲剧。
“莫先生你赢了，江明月确实不是厉舟的帮凶。”
“否则，她才不会把那瓶毒酒扔掉。”
“但我还是没能解答你的疑惑，你的问题，只能让江女士来回答你了。”
“你们还想问什么？”
“冒昧问一句，江女士，你说沈总给你的待遇很优厚，那为什么你会穿着不合体的衣服出席酒会？”
“其实……其实我以前并不缺钱的。”
“但自从厉先生爆红之后，跟踪他的狗仔和私生饭越来越多。”
“你们可能不太知道，私生饭就是那些跟踪明星，以窥探明星隐私为乐的狂热粉丝。”
“那些人中，真的有一些拍到了厉先生和沈总的照片。”
“我不敢告诉沈总，怕沈总顺水推舟宣布婚讯让厉先生为难。”
“我也不敢告诉厉先生，他的精神压力已经很大了，我不想给他增添负担。”
“所以我就自己出钱买下了那些照片和视频。”
“你是厉舟的真爱粉无疑了。”
“厉先生没有得病的时候，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不仅作品好，人也很正能量。”
“没有他，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工作和好生活。”
五年前。
江明月抱着画夹，失魂落魄地走在公园的石子路上，连自己的作品掉了出来都没注意。
一阵风吹过，遗落的画作被吹到了正在跑步锻炼的厉舟脚边。
“喂，前面那个姑娘，这幅画是你的吧。”
江明月并没有听到厉舟叫她，仍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厉舟拿着画追上她，却看到了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姑娘，这画是……”
“你怎么了？”
“画是我的，但我不想要了……”
江明月说着抬头，立刻把自己惊住了。
“你是厉舟！”
“真没想到你能认出我来，看来下次我出门也要戴口罩和墨镜了。”
“我从去年你参加选秀就一直关注你了，我是你的粉丝。”
“真的吗？那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了。”
“你怎么了？看上去很难过。”
“我刚毕业，最近一直在找工作。”
“已经试了五六家公司了，他们都说我的设计很平庸，我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做设计师……”
厉舟拿起江明月的画稿仔细看了看。
“这是件风衣吧，女款的？我觉得很棒啊，非常能体现职业女性的独立风尚。”
“你只是遇到了五、六家不赏识你的公司而已，没准第七家就会录用你了。”
“你看我，有时一天要试镜七八次，都是数不上番位的小角色不说，还不一定能选上。”
“我都已经人气低迷成这样了，不是还坚持在娱乐圈混吗。”
“可我觉得你演技很好啊，你去年参演的作品我都看了，就算是小人物也都很传神。”
“谢谢你的肯定。”
“我一直相信自己总会有一天会成为实力派演员，你也要相信自己能成为优秀的设计师！”
“后来真的像厉先生说的那样，我的第七家公司就是刚刚成立的维纳斯时尚。”
“这次时装周的设计虽然是沈总指导的，可我也有参与。沈总说金奖有我一半功劳。”
“如果没有厉先生当初的鼓励，我可能真的就彻底放弃了。”
“这些年，每当遇到困境，我都会想起厉先生。”
“他也是经历了那么多困难，一直不懈地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所以，我也不会轻言放弃。”
“五年前的厉舟，真的是个很暖心的偶像啊。”
“我帮他挡掉一些恼人的琐事，也只是在回报他而已。”
“但我真的没想到，他和沈总会走到这一步，他们明明是相爱的……”
“在东方的哲学里，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度，过犹不及。”
“沈曦以爱的名义逼迫厉舟，厉舟无法给予回应。”
“厉舟的部分粉丝对他抱有的幻想，也远超过了厉舟所能回馈的极限。”
“沈曦和粉丝们付出的感情都没有错，但这些无法回报的爱，都是厉舟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重。”
“沈曦安排的狗仔，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当然，那些追逐厉舟的狗仔和狂热粉丝算不上爱，他们只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吸血鬼。”
房间内一时沉默了。
过了片刻，江明月问了莫弈一个问题。
“莫医生，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厉先生的粉丝的？”
莫弈指了指我，微微一笑。
“之前那轮询问时，她问了你沈曦身边秘书的情况，你撒谎了。”
“你其他的谎言都是与厉舟有关的，那这个谎言很可能也不例外。”
“在得知了厉舟与沈曦很可能有关联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沈曦开除秘书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不泄露与厉舟结婚的消息吧？”
“我猜，沈曦的那两个秘书，都是嘴上不牢靠的人吧。”
“是的……沈总在和厉先生谈恋爱的时候，还是挺注重保护厉先生的。”
“可沈总为什么没开除你呢？因为她很确定，你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她的把握肯定不会是来自于你对她的忠诚，因为曝光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没什么不利之处。”
“只有你在乎厉舟，才会守口如瓶。”
“在乎厉舟却不被沈曦忌妒的，大概只有厉舟粉丝中比较理智的那种了。”
“我也是听到蔷薇给她的粉丝朋友打电话，才真正开始往这方面想。”
“莫医生，你也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不懂追星啦，看来你当初的课题确实有好好做。”
“我不是嫌犯，我就是来找厉舟有没有东西落下。”
门外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不让进就不让进，我走还不行吗！”
我急忙过去查看，却没想到有了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