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塌
大楼内部的晃动，与大地的震颤合二为一，陈文跑出了大楼，却依旧逃不出这个囚笼。
他的恐惧没有减轻，更是在飞奔出门时，慌了神，他忘记了门口的台阶，直接一脚踩空，好在他反应比较快，扔掉手中的电脑包，垫在下面，顺势一个翻滚，避免了受伤。
他狼狈的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电脑，内心挣扎，他的心里十分不舍，这是他浑身上下最贵的东西了，并且里面的资料都十分重要……
但他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狠下了心，转头继续跑。
他清楚眼前的局面，灾难面前，跑得快不代表活得久，不该浪费的时间决不能浪费。
犹豫一秒，是曾经的习惯使然，但一秒之后的果断，是生命大于金钱的正确价值观。
况且里面的人也反应了过来，正往外冲，这时候回头去捡，必然会撞上，若是因为这个耽误时间，实在是得不偿失。
现在必须先找到一个宽阔地带，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文记得楼前有个小花坛，侧目看去，发现已经有几个人站在了花坛边，四处躲避着，有人看见陈文，还好心的叫他，让他过去。
陈文一看心里直摇头，那里还是太近了，并不安全，并且一会人一多，挤在那儿就全完了，可放眼望去，这附近都是楼区，能去哪里呢？
出了门的陈文一时间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去，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羚羊广场，那里开阔，并且远离高楼，应该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了。
可就在他准备向那边跑时，刹那间，他的脑海中泛起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迫使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十一号楼，此时大楼窗户上的玻璃咔咔直响，不停碎裂，原本坚固的大楼已经摇摇欲坠，随时有坍塌的风险，轰隆轰隆的断裂击砸，让人不自觉的产生向后退避的恐惧。
陈文所在的十一号楼，在羚羊小区的最外围，距离羚羊广场最远，这一路上可是有不少的高楼建筑，楼要是倒了，他是否有足够的幸运，不被砸死？
一想到这，他浑身打了个激灵，迈出的腿瞬间收了回来，现在不能去羚羊广场，那里确实安全，却也只能保证广场内安全。
他要是现在去了，保不准会被砸死，他深呼一口气，缓解紧张的神经，绝不能乱了方寸，必须仔细斟酌，他快速思考着，还有哪里足够宽阔，可以躲避这场灾难呢？
“快快，往马路跑。”这时从陈文身边跑过几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对着身边一脸慌张的中年女人喊道。
陈文认得他们，是对面快递点的夫妻。
听见中年男人的话，陈文一拍脑门，对啊，怎么把那儿忘了。
他们现在虽然在羚羊小区的最外围，却紧挨着羚羊路——双向六车道的道路宽度，足够广阔，并且周围的建筑以商铺为主，都是一些低矮楼房，即便塌了，也对他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绝对是目前最理想的避难地点。
还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陈文心中的惊喜，溢于言表。
“小心！”
就在他险些得意忘形之时，一道吼声，吓了他一跳，瞬间让他回过神来，他立刻向旁边躲去，并且扫视四周，寻找着危险源，却发现这句话并不是对着他喊的，可下一秒，他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猛地提了上来。
“呼……”
一个约一米长、半米宽的木质广告牌从天而降，直接砍在了不远处抱着头逃窜的睡衣女人脖子上，女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倒在了地上。
陈文抬头看向天空，惊恐的后退，融入黑夜的大楼已经开始剧烈的摇晃抖动，月光透过夜晚与灰尘，照在了大地上，像是一张网，网住了所有人的逃生机会……
女人的死，给陈文狠狠一击，现在的他，还没有逃出这个囚笼，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这次是其他人，下一个，可能就是他，外面并不比楼内安全多少，他必须比之前更加的小心翼翼。
“轰隆隆……”
这时大地再一次加剧了震动，一波接着一波，隐隐能够听到地下传来的撞击声，险些让陈文栽了个跟头，他的内心有些绝望，老天好像是在看笑话，看一场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困兽犹斗。
它在慢慢的折磨你，慢慢的加大难度，时停时缓，就等你松懈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他妈的，还有完没完。”
陈文浑身颤抖，周围的惨叫呼喊，让他的眼眶通红，这里的每个人都在逃命，每个人都在心里祈祷大楼不要倒塌，老天爷，你听得到吗？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去马路，这不安全！”
陈文用上全身的力气呐喊，振臂一呼，提醒那些乱跑的人，为他们指明方向，随后快速向前跑去。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凄惨，光着上身，下身只穿着一个大裤衩，背着个迷彩包，背包带上挂着缠在一起的衣服裤子，脚上的拖鞋早就已经跑飞了，狼狈至极。
但在那些乱跑的人眼里，此时的他就是灯塔，光芒万丈。
有了目的地，外面的人都开始向马路跑去，一边跑，一边提醒更多的人。
一声接着一声。
即便是在地震的强烈轰鸣中，这道声音，依旧震耳欲聋。
既然你想让我埋在废墟之下，我偏要冲出去，让你看一看废墟之上的世界。
……
“呼……呼……”
陈文站在马路中央，大口喘息着，他不敢靠近任何比他高的东西，双腿发麻发软的他，只能颤抖着站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抓着道路中央的隔栏，仿佛那是他的依靠。
大地还在剧烈晃动，从未停止，马路上的灯光也如楼道那般熄灭，路灯宛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晃晃，四周崩碎的建筑产生的巨大石块四处飞溅，轰然落下产生的巨响让人心惊胆颤，但是一目了然的寂静夜空，却给陈文足够的安全感。
楼内的居民还在不停地向外跑，源源不断，几个刚刚跑出大门就瘫倒在地上的人，被嫌弃挡路一脚踹开，一个个叫喊着名字的人还想往里冲，可哪里冲的进去，他们的喊声比大地的轰鸣更加凄惨，却没有像建筑物一样得到回应。
陈文仔细看向大楼门口，祈祷他们快跑，却正好看见一双手抓住门框，慢慢的向前撑，想要爬出去，陈文想起了那个快要跑出门却被砸倒的人，是他吗？
就在他的头快要出来的时候，一个跑的急的男人，一脚就踩在了他的头上，随后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更多的人看也不看，直接从他的头上踩过。
或许他能爬到门口，是因为之前的人还有怜悯心吧，陈文抿着干燥的嘴唇，心中叹息。
“倒了，倒了，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劫后余生却还没来得及庆幸的人群，一同向那边望去，刚刚还坚挺的居民楼，竟然慢慢的倾斜，宽大的裂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随着轰的一声，庞然大物压碎了自己的脚，炸散开的灰尘，像是一朵乌云，载着碎裂的身躯，向一边倒塌。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那些还没跑远的人发出了绝望的嚎叫，无济于事的救命声，成了他们最后的挣扎，本以为可以活下来，却没有逃过命运的戏弄。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巨响。
“轰……轰……轰……”
碎裂的高楼，临死时，砸碎了周围还在坚挺的低矮建筑。
突然，轰隆声还未停下，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云霄，炸起的巨大石块，瞬间将一个家庭拍飞，身首异处。
大楼的倒塌，以及爆炸激起的浓厚灰尘，如冲击波般向外扩散，宛如正在升腾的地狱之火，那些还未逃离的生命血肉，以及活下来的人的绝望恐惧，都被它当成了燃料。
四处飞溅的石块打在马路的车上，兵乓作响，霹雳乓啷，躲在车后的陈文缩成一团，用力捂住耳朵，却依旧听的清楚，只是变得有些低沉，也让其听起来更像是那些被掩埋之人的凄惨哭声。
也像是大楼没有尽到保护子民的职责，发出的痛苦哀鸣。
灾难面前，人人平等。
最后的爆炸，像是压垮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少人在惊吓过后，不约而同的哭了出来，陈文也在一瞬间的愣神之后，双腿发软的瘫坐在地上。
结束了吗？
陈文慢慢地放开捂住耳朵的手。
不，大地用事实告诉所有人，这只是个开始。
像是触发了多米诺骨牌，不远处的大楼竟一个个的崩塌碎裂，接连倒塌，曾经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等等一切繁华美丽，皆没有逃脱魔爪，纷纷化为乌有。
可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了，只在乎自己是否还活着，陈文身处马路中央，周围没有过高的建筑，比较安全，并且附近都是因地震停下的汽车，可以安全的躲避飞溅的碎石。
但有些还没跑过来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崩飞的碎石四处乱窜，打的人嗷嗷直叫，除了马路，早已经没有了躲藏的地方。
马路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藏在车后，有人心善反应快，大声喊着“往这边跑”，可几个人的声音在大地的轰鸣下过于渺小，泛不起波澜。
可他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声音的传播需要媒介，人也可以是其中之一。
很快，这种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统一，抱头逃窜的人群开始有了方向，向马路方向狂奔，纷纷抱团躲在车后。
可就在人群大口喘息，以为安全的时候，又是“嘭”的一声巨响，惊的所有人浑身一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