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十六滴水
“???”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云栖迟微微睁大了眼睛,猛地侧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水行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对方一番。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放轻了声音,试探地问道,并且搜罗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十分确定之前并没有见过国师。
不知道是不是被水行时那番话给震惊到,云栖迟诧异的目光有些明显。
“什么误会?”
水行时把他怀里抱着的外衫递给了迎上来的侍女,牵着他往里面走。
明明是深冬,但国师府一片欣欣向荣、春意盎然的样子。无数喊不上名字来的鲜花拥挤着开放,探出了石栏。一道潺潺的流水顺着假山缓缓流下,清脆悦耳。
国师府很大,但人很少。除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白衣管事之外,就只有三四个小厮和侍女。
水行时的冰凉指尖染上了云栖迟的体温,不由分说地把人拉到了大殿上。
高达三米的大门整扇都是檀木制成,上面雕刻着花鸟鱼虫,门上开了扇窗,做成了半圆形的镂空状。
外面的侍女只站到了距离大门三米之外的地方,没人敢往里走一步。
云栖迟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握着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抬眸打量着周围的摆设。
还没进大殿,潺潺流水声就已经从殿内传了出来。
竟然在室内装修假山流水吗?
云栖迟谨慎地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假装乖巧地往里面走。
推开一扇扇檀木雕花门,越过了道道珠帘,一间陈设简朴的卧室展现在眼前。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宽大的卧榻,旁边放了一张矮桌,上面还放着翻看了一半的书籍。
一扇水墨绘山河的屏风隔开了内室,透过屏风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垂纱的雕花大床。
淡淡的水汽弥漫,云栖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有些奇怪,房间里这么潮湿吗?明明很干净,但怎么感觉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水行时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告诉云栖迟自己的事情,反而是拉着四处张望的人坐在了榻上。
“大人?”
“坐好。”
水行时坐在榻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一根青玉制成的毛笔,水蓝色的长发垂在身后,一直蜿蜒到了地面。
他看了面容昳丽的云栖迟一眼,然后展开了一张雪白的宣纸。
“您是要给我画像吗?”
云栖迟乖乖地坐在水行时的对面,眼神在对方低下头研墨的时候变得格外幽深,仿佛是在算计着什么似的。
对方的东西一看就是极品,墨迹清晰,研磨时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嗯。”水行时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礼物我收到了,很满意。”
云栖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对方说的礼物是什么,但表面上垂眸温软一笑:“您喜欢就好,不过是一件小玩意。”
他说完之后眸光一转:“只是我没有那么珍贵的东西,只好亲自画好图样命人去雕刻了。”
“聊表心意。”
最后的尾音变得极轻,又带着些许的绵长,像是柔软的轻纱缓缓地扫过脸颊一般。
水行时研墨的动作一顿,然后抬眸看向对面浅笑嫣然的云栖迟。
“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但云栖迟还是低下头羞涩一笑,眉眼弯弯,整个人看起来让人舒适不已。
水行时提笔渐渐地在宣纸上勾勒出云栖迟的轮廓,不过寥寥几笔,形神具备。
笔墨擦过宣纸的声音很催眠,不知道殿内燃了什么香,很好闻,浅淡的味道,既不熏人,攻击性也不强。
白衣少年的姿势越来越放松,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最终停了下来,仿佛落在白玉上休息的蝴蝶一般。
正在作画的人落下最后一笔,然后抬眸看着睡了过去的云栖迟。
睡着的人看起来比睁着眼睛的时候还要乖巧,就像是可以随便揉捏都不会生气似的。
水行时满意地点点头,指尖轻动,缠在对方手腕上的水镯子轻轻地蠕动了一番,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存在似的。
偌大的大殿里只有两个人,蓝发男子弯腰抱起了身形比他小了几圈的白衣少年,但下一秒,少年就睁开了眼睛。
“画好了?”
睁开眼看见一双水蓝色眼眸的云栖迟瞬间掩去眼底的锐利,转而迷迷蒙蒙地开口问道。
“嗯,画好了。”
水行时大多时候的心是如水般平静的,犹如沉寂了千年的湖面一般,任由外界如何的喧闹,他心湖依旧平滑如镜。
这也让他对自己的人宽容不少,只要不犯什么大事,他都可以忽略之后淡漠而过。
云栖迟勉强一笑:“今晚留宿在国师府,麻烦您了。”
他双手抵在对方肌肉紧实的肩头,然后用力一推,从对方的怀里逃了出来,瞬间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怀里骤然一空,水行时略带些不满地看了云栖迟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抬起下巴示意对方自己去看。
矮桌上铺着刚刚画好的画,画上海棠花肆意地绽放着,片片落花如雨。花下坐着一个白衣少年,面容昳丽精致,竟比满树繁花还要耀眼。
云栖迟回过头:“大人丹青妙笔。”
“你长得好看。”
水行时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和世俗的眼光了,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云栖迟话里的客套中带着几分认真,但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噎得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了。
总不能顺着对方的话自己夸自己长得好看吧?
水行时抬手按住了云栖迟的头顶,语气平缓,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还满意吗?”
“嗯?”
“回礼。”
“大人已经送我不少东西了,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
云栖迟抿唇一笑,在心里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然后委婉地拒绝道。
下一秒,带着清冷水汽的怀抱猛地包裹住了他。同时,微凉的指尖擦过他的鬓边。
“拿着。”
低沉华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得好像是紧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水行时的语气不容置疑,一边说还一边把云栖迟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强忍着逃脱的云栖迟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长相俊美的水行时。
他咬了咬牙,平静好心情之后,装作一副犹豫且退缩的样子开口问道:“大人,您是喜欢我吗?还是只喜欢这副皮囊?”
少年表情紧张,仿佛水行时的回答关乎他的性命一般,只要说出来的不是心里的答案,他就会死掉一般。
“喜欢?”水行时挑眉,动作间自带三分风流,“你觉得我喜欢你?”
这番话……是不喜欢?
云栖迟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对方的下一句话就险些让他一口气没上来。
“你本来就是我的。”
水行时发毛皆是水蓝,长发垂在了云栖迟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被一汪水给包裹住了一般。
“大人,我只是一个没什么本领的不受宠皇子罢了。”
云栖迟低垂着头,露出来一小截宛如白玉的脖颈。他苦涩一笑,声音轻如鸿毛。
“父皇现在的喜爱只是看在母妃当年的面子上,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的。”
“我既没有大哥沉稳可靠,也没有三哥聪明。实在是不知道您看中了我什么,如果是这副皮囊,又能保持几年呢?”
云栖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哭腔,自暴自弃地说道:“国师大人如果是想要寻求一个可以登上皇位的人,找我是没什么机会了。”
晶莹剔透的泪水猛地敲打在了水蓝色的衣袖上,转眼之间就浸湿了一大片。
水行时手指微动,没有想到云栖迟竟然这么敏感,会想这么多事情。
他所在意的那些事情对于身为国师的自己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哪怕是云渐燃,也不过是一个心机略深,刚愎自用的小孩子罢了。
更别说年龄还没他零头大的云栖迟了,当初在冰湖之中的惊鸿一瞥,他觉得是天意如此,却忘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云栖迟。
“阿迟?”
水行时眉头轻蹙,想了想,语气算是柔和地开口喊了一声低头默默无言的云栖迟。
这声阿迟喊得云栖迟心里咯噔一声,头皮忍不住发麻。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怪。
水行时的目光还是那么平淡,只是和之前有些不同了。他熟稔地抬眸摩挲着云栖迟细嫩白皙的脸颊,仿佛是上手摸了上万遍一般。
大殿很空荡,呼吸声在此刻很明显,犹如撩拨心弦的手指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惹人烦躁。
水行时俯下身,强势且侵略性极强地握住了云栖迟的手腕,水蓝色的瞳孔倒映出对方漂亮精致的脸颊,以及一双亮晶晶,秋水一般的瞳孔。
“云栖迟。”
他低下头,优越的鼻梁很高,鼻尖泛凉,动作缓慢而坚定地与瞳孔微缩的云栖迟鼻尖相触。
“和我订下契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