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的哥哥
孤寂凄凉的山头，一座孤坟。
女孩孤零零的站在坟前，如同折翼的鸟儿。
明明是晴空万里，女孩所在的地方却仍是灰蒙蒙的。
墓碑上刻着两列带血的娟秀文字——萧府二夫人姜氏雪菲之墓，不孝女萧璇立于宋大明二年。
女孩的服饰脏乱不堪，右边袖袍上，一丝丝血液顺着衣角流淌，滴落到她脚边略显锋利的石块上。
天色渐晚，女孩就这般愣在原地，站了一整天。
山下马儿嘶鸣，不久，女孩身边出现一道人影。
“回去吧。”
女孩无动于衷，被残阳遮盖的脸颊看不清表情。
青年见状微微皱眉，走到女孩前方，扬起她低垂的脸。
瞳孔一阵收缩，那是怎样绝望的一张脸？
没有血色，没有生气，目光涣散，如同一具活着的尸体。
“你”
女孩眼里这才有了些焦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那人看着她如同死去的目光，内心一阵绞痛。
眼前这个丫头，本该是个倍受宠爱的精灵，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父亲的漠视，母亲的重压，大夫人的辱骂。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思想枷锁深深地束缚住了这个本该肆意欢笑的小人儿，这个本该被他捧在掌心的妹妹。
青年不再多想，蹲在女孩面前，将女孩的手交叉起来，轻轻搭在自己脖间。
手臂一揽，便以一个公主抱的形式将女孩抱入怀中。
夕阳拉扯着他们的身形，直到山头上再也没有两人的影子。
胖女人暴躁的怒吼传遍厅堂。
“你把这个扫把星带回来干什么！她克死了你爹，克死了你哥，还克死了她娘，你把她赶出去！！”
“住口！”
青年面若寒霜，冷冷地看着满口污秽的女妇人，自己的生母。
胖女人有些害怕的后退，却仍旧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地说道。
“为母这是为你好，你看看我们萧家被她们母女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那些事情与她没有关系。”
青年不再多言，牵着女孩的小手走出厅堂，声音柔和。
“小璇，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只要我在一天，就没人能欺负你。”
女孩呆滞的脸上写着迷茫，不知道是否将这话听进心里。
“我可曾说过，小小姐的吃穿用度都要按照最好的标准来？”
胖女人坐在侧位上，不敢言语，紧张地抓着座椅扶手。
管家跪伏在地上，冷汗直流，他偷偷地看了侧位上的女人一眼。
却不想，他的一举一动被主位上的青年尽收眼底。
青年缓缓起身，声音平缓且清朗。
“把私拿钱银的两人带上来。”
两名玄衣侍卫押着两个仆人从门外走进。
一进前厅，两个仆人便立马跪倒在地上。
“老爷，小人错了，小人不该起贪念”
“老爷饶了小人这次”
青年不吃这套，脸上挂着让人胆寒的微笑。
“说出主使，便放过你等二人。”
地上跪倒的两人磕头认罪，却异口同声地承认是自己二人动了贪念。
青年面色微寒，“把他们带出去，印上奴籍，发派边疆。”
两个侍卫躬身上前，拖着地上的两人便要离开。
方才还一口咬定是自己克扣用度的仆人都慌了。
“老爷，我错了，都是老夫人指使的！”
“是老夫人，是老夫人让我克扣的！老爷饶命啊！”
原本就异常紧张的胖女人蹭地站了起来，正欲反驳，却见青年淡笑着回眸。
“母亲何必激动，是非对错，孩儿心中自有判断。”
青年说完，眼底泛起寒芒。
“带走！”
侍卫尽职地拉走两人，哭喊声渐渐远去。
胖女人直愣愣地坐回原处，吓出了一身冷汗。
“刘管家，起来吧，你也回去吧。”
“是，小的告退。”
跪伏许久的管家赶忙起身离去，这些大族争斗，多听一句可能都是掉脑袋的事。
厅内只剩下贴身侍女和几个玄衣侍卫，青年这才对着侧位的女人开口。
俊朗的脸庞上挂着笑容，眼神却是异常冷清。
“母亲，这是孩儿最后一次提醒您，希望您别再犯糊涂。”
转身离去，独留下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气的胖女人。
青年越过厅门，便看到了不远处保持一段距离的两道身影。
少女安静地站立着，双手叠在身前。
清淡的素颜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如同一朵素雅的莲花。
一旁则是一名及冠之年的翩翩少年。
他神色中透露着两分惊喜，两分不解，以及六分不爽。
青年看见神情不一的两人，眉头轻蹙。
俊朗男人火急火燎地冲进前堂，侧位前，一个锦衣青年正给妇人按揉脑袋。
“她人呢？”
男人面若冰霜，平静的声音下压抑着怒火。
妇人头顶多了几许白发，她眼神唏嘘，微微叹道。
“为母错怪她了啊，她走了，不知去向。”
“我有提醒过你。”
男人冷意不减。
“二哥，你这是在和母亲说话！”旁边的青年忍不住呵道。
妇人的身形早已不若曾经那般肥胖，她脸上满是愧疚和后悔。
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微微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竹简。
“她给我们所有人都写了一份简章，这是她留给你的。你放心，为母没有打开过。”
男人接过竹简，神色逐渐平和。
少女娇小的身子伏在案前，手里拽着毛笔，写下一个个娟秀婉转的字体。
「
兄来，我已去。
请宥璇儿不辞而别，而璇儿不欲累兄一生。
有兄伴之年月，璇儿尤佳，亦喜，而璇儿不能克。
璇儿深知大夫人与三兄不喜，亦历亲疏裂，天人隔。
不许，亦不欲令兄负不孝之恶。
故请听璇儿率以一任，俟兄家圆满、功成之际，必有逢。
勿念。
兄萧顺之敬启，萧璇书于宋大明六年。
」
中年男人拉着男孩的手，两道身影站在人流穿梭的萧府门前，却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爹爹，我们要等的人是谁啊？”
男人眺望着街道门坊，眉眼之间依稀可见当年风采。
“那是你从未见过的姑姑。”
饱经沧桑的声音拉扯着思绪，小男孩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风景。
络绎不绝的人群中，一道妙曼温婉的身影安静站立，一如从前。
同样的清冷卓绝，却多了让人自惭形秽的明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