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飘散如烟
姜璇幽幽地睁开双眼，入眼是纤尘不染的白色天花板。
接着是白色为基调的房间，这无疑是她自己的居室。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娘不疼，爹不爱，遭人嫌。
但唯独有一个爱她爱入骨髓的哥哥，即便他们同父异母。
姜璇缓缓地吸了几口气，将自己的情绪从中抽离出来。
左手上有点凉凉的感觉，她顺势偏过头去。
只看到一根铁杆，上面挂着一个透明袋子。
里面剩了一点儿透明液体，一根管子从上面一直延伸进被窝里。
这是往我身体里面灌东西？不待姜璇多想，门外的谈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林老，大晚上的，真是麻烦您了，大老远的还专门跑一趟。”
姜澜对着跟前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道谢。
老人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太极服，露出一只精干的手掌。
“不碍事，我正巧就在附近锻炼，而且我还指望着这孩子继承我的衣钵呢，哪能让她出事。”
“咳，林老您又说笑了。”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要好好说说你们，孩子今天这明显是受了些刺激。”
“你们做家长的，心别太大了，尽量注意一些孩子的成长啊。”
姜澜闻言只得讪笑，“您教训的是，小子谨记。”
老人见他这幅模样，也是一脸无语。
“我也不唠叨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教育方式，只要别教歪了就好。”
“走了。”
“我找人送您回去！”
老人摆摆手，气质逼格拉满。
“用不着，老头子我还走得动。对了，萱萱这孩子大点儿别忘了给我送过来，记住了啊！”
姜澜看着走路带风的老人：⊙﹏⊙|||。
推门进去，惊喜的发现床上的一小只已经醒了，高兴地喊了一嗓子。
不过就是不太理解这孩子为啥在那儿扒拉着输液管子，像是要把它扯掉一样。
姜澜连忙上前逮住罪恶的小手。
“萱萱乖，这是在给你输液，这样你才能快点好起来。”
姜璇看着已经滴空的透明袋子，又看了看自己的便宜父亲，那眼神像是在问候一个傻子。
姜澜看了一眼空掉的输液袋，捂脸，痛苦地领悟了。
枫林雅苑姜家别墅，前院。
此时已是晚上8点多，空中繁星闪烁，一大家子聚在前院聊天。
谢婉莹听着大家唠嗑，心里担忧，坐立难安。
“妈，我还是不放心萱萱，我上去和阿澜一块儿守着她。”
秦雅见女儿一直魂不守舍，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便让她离开了。
谢婉莹刚刚起身，就看到从房屋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小踏步热身的林院长。
“林老，您这是要回去了？阿澜没让人送您吗？”
“是啊，我还锻炼一会儿，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林老头溜得贼快，谢婉莹眨眨眼的功夫，他都走到别墅门口了。
“你也别想着送了，孩子可能醒了，我刚听见姜澜小子嚎了一声。”
接着谢婉莹和周围众人的视线里再也没有林院长这个人。
谢婉莹：
这时候，姜澜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打开了姜璇房间对着前院的窗户，朝楼下喊了喊。
谢婉莹看到楼上的傻大个和旁边的一小只，心里高悬的石头总算是卸了下来。
一大家子一下午都把心思系在姜璇身上，此时气氛也终于没那么沉重了，除了一个人。
院子角落里的姜琦蹲在一块石墩旁，双手抱着膝盖。
头埋的低低的，隐约中还能听见抽泣的声音。
楼上同样站在落地窗前的姜璇注意到了那个难过的小人儿，心里有了想法。
她瞥见了房间角落的古朴锦盒，心中一阵温暖。
姜璇虽然依旧没能记起所有事情，但关于哥哥的一切，她全都想起来了。
曾几何时，那个记忆中哥哥送上的也是如出一辙的泥人儿。
年复一年，哪怕是她失踪的十余载，凭借想象捏造的泥人，竟也和同时期的她分毫未差。
姜澜抱着姜璇出现在前院时，大伙都围了上来，那种不作假的关心把姜璇的心塞得满满当当的。
封锁内心世界的寒冰牢笼似乎只需要一个缺口，便能彻底破开。
姜璇扯了扯姜澜的衣袖，姜澜这会儿福灵心至，把姜璇放下。
只见小家伙轻巧地走向某个角落。
不知道是否错觉，在场众人竟然从这个两岁小孩身上感受到一种端庄的气质。
姜琦本来在月光下一个人偷偷难过，却不想有人直接把他的月光都给挡没了。
他悲伤地抬头。
()
姜璇见他这副表情强行憋住了没有笑，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脑袋。
姜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抱了。
香风扑鼻，让他甚是心安，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内心巨震。
两个人都没想到，因为这样一个插曲，从此以后，多了一个护妹狂魔，少了几朵烂桃花。
两岁幼童奶声奶气却又清晰悦耳的声音回响在大不了多少的姜琦耳边，就像是百灵鸟在他的天灵盖上唱歌一般。
“谢谢哥哥，礼物我很喜欢。”
声音很轻，头皮很炸。
姜璇摸了摸他的脑袋，静静地退到一边，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灼灼生辉。
姜琦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
(●●)
ヾ(▽)ノ
!!!!=(oo )
姜璇看着他，默不作声。
妖二灵吗？这里有人疯了。
咻——咻——
嘭——嘭——
一道道烟花从远方升腾而起，那个方向是建康南市唯一可以燃放烟花的地方。
姜璇震撼地看着那片绮丽的火花。
色彩缤纷的烟火在璀璨的星空下聚成了几个大字。
萱 萱 生 日 快 乐
过往的行人抬头几乎都能看到这绚烂的一幕，只是很多人想不到故事的主角是个两岁的孩子罢了。
“一二，起。”
“萱萱，生日快乐！”
啪——
五颜六色的彩带在风中飘落，迷乱了姜璇的眼。
大人们不管老少，手里都拿着礼炮，一张张脸在烟火下印照得异常真实。
一声声烟花炸裂，一道道礼炮回响，轰然冲破姜璇的内心防线。
眼中水雾升腾，她的情绪第一次与所处的这个世界产生交集。
平时将黑色当做信仰，只穿一身黑色管家服的林管事，今天破天荒的穿起了白色，头发竖起来做了个大背头，根根蹭亮。
他推着一辆餐车，车上摆放着一个超大号的双层水果蛋糕，上面插着两根蜡烛。
一个特制的楼梯台阶从不远处漂浮过来，落在餐车前。
“萱萱，愣着干嘛啊，来许愿啊！”
姜璇不再犹豫，踏上那专门为她准备的台阶，每一步她都落得十分稳当。
终于在蛋糕台前站定，上面的落款清晰可见。
——姜璇，生日快乐，愿你永远健康快乐。
内心千言万语，此刻都汇聚成一道清晰的念头。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
高抬左手，大拇指掐第四指上节，做了个月君诀的手势。
表情认真，状若神明。
脚步扭转，拨动雍、梁二州后正欲下一步动作。
姜澜：？？？
谢婉莹 & 一众长辈：地铁老人jpg
姜琦：(ˉˉ)
姜璇感觉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些不解地停下动作。
姜澜看着女儿怪异的举动，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嗯萱萱，许愿是这样做的，来你跟我学。”
姜璇看着父亲的动作，心道这不就是佛家的合十礼吗？
又回想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小脸上挂上了一丝红晕。
姜璇正要学着他的动作许愿，脑海却浮现出一句话。
十指冲天，不敬三光。
于是她双手交合，掐了个八卦诀的手法，暗自许愿。
前世对亲情的渴望，对哥哥的依赖，一幕幕划过姜璇的脑海。
她突然睁眼看向右侧满脸笑容的柔情女子，脆生生的开口。
“妈妈。”
女人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唇，眼中有泪光浮现，声音都有些颤抖。
“萱萱，你肯喊我了？”
“妈妈～”
姜璇重复着，谢婉莹眼泪止不住流出来，却是喜极而泣。
“妈妈在，妈妈在的。”
秦雅抚了抚女儿的背脊，眼里透着欣慰。
姜璇也适时地望向左边，果然看到一张说不清情绪却又满是期待的脸。
姜璇眼中带光，嘴角带着恬淡笑容的模样印入了这个男人灵魂深处。
“爸爸～”
姜澜浑身一震，眼神迷蒙，嘴唇微微发颤，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
“好！”
周围的人见状都围了过来，一个个期待的小眼神搞得姜璇头皮发麻。
察觉到自己眼中又有水汽升腾，姜璇连忙背过身去，像是故意躲开大家的视线一般。
那些殷切目光的主人都有一些小失望，却见姜璇又转过身来，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勾人心弦的笑意。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伯”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哥哥，你看到了吗？
姜璇望向深邃静谧的星空，喃喃自语。
“我找到家人了”
微风轻轻掩盖住这声略带伤感的话，天边的星辰不时闪烁，像是对她做出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