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方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模模糊糊醒来时被窗外的天光晃得直眯眼。
他抬手挡了挡，等适应光线后首先看到了一片柔软的蓝色，男人愣了愣，心里划过一丝熟悉感，低头一看，身下是浅灰的布艺沙发。
这是他自己的办公室。
“看这里。”
冷静的指令给到，方磊下意识转头，对上的不是某个站在对面的身影，而是四四方方、没有温度的摄像镜头。
摄像头后面同样是淡蓝色的帘子被人掀开，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到摄像机旁的单人沙发上。
“你好，这里是黄泉办事处，走之前我们需要给你做个个人调查，”男人抬头看他，“时间不多，我们直接开始吧。”
对方自顾自走完流程，方磊满脸茫然：“什么叫黄泉路办事处，我怎么没听过，开始什么？”
白大褂抖了抖手里的单子，方磊注意到上面的内容，忍不住提醒一句：“你拿反了。”
后者一顿，将单子翻转过来，像为掩饰尴尬，语速有些快，“第一个问题，你杀过多少人？”
发问方式太过犀利，他不由反问：“什么？”
白大褂闻言抬头，笃定道：“你听清楚了。”
荒诞的感觉在从心底升起，方磊极快地看了眼四周，确定这是他的办公室后，不由产生了一个自己可能在做梦的念头。
但出于本能，防御心理作祟，他下意识避开关键词汇，问：“不好意思，我这是在，密室逃脱吗？”
对方看了他几秒，冷静地站起来，看样子是打算走过来，却笨拙得厉害，被椅子腿一绊便摔倒在地。
啪嗒，面前场景都然诡异，撞在地面的脑袋皮肉瞬间绽裂，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捏破番茄那样，汁水溢出，浸泡着他粗砺的声线，“回答错误。”
方磊一个激灵，拔腿就要往外逃，刚转过身，就见办公室门上那块玻璃板外立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穿白西装的男人。
像感觉到室内的动静，对方缓缓转头，肩膀却纹丝不动，直到他完全转过来，原本严丝合缝的脖子露出一道环形切口，血如丝绸柔软地溢出。
男人绝望地转过头，却见那颗破裂的头颅承载着摇摇欲坠的眼珠已近在咫尺。
“下一个问题，请说出你第一次杀人的作案手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嘴唇颤了颤，上下一碰，“我没有杀过人。”
“回答错误，请坐下。”
方磊完全不能自控，立刻扑通坐下，巨大的恐惧仿佛海水迅速从脚底侵蚀，凉意将他整个人冻住。
白大褂微微前倾，忽然露出个恶笑。
他只觉心口像被针扎了一般，本能地绷紧身体，低头一看，顿时不寒而栗，半个字都无法吐出。
一簇细细的火苗从他心口探出，火舌舔舐掉白大褂上医院的标志露出内里皮肤，火芯像是嵌在身体内部。
保护心脏的胸腔应当是温热且平和的。
然而此刻，温度迅速攀升，内部仿佛匆忙被灼烧膨胀的空气慢慢撑开，方磊痛得面容扭曲，艰难道：“你，你究竟是什么……”
白大褂多了起伏，语调不耐：“你老实交代，老子用得着点灯？老子眼神不好，得仔细看看你心里藏着什么。”
什么意思？
方磊张了张口，来不及问，疼痛很快蔓延至五脏六腑，鲜红的血从七窍流出。
他翻身企图压灭火苗，视野调转的一瞬间，眼前整个场景被黑暗迅速吞噬，仿佛来自地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医生，我好害怕。”
“医生，我最近表现很好，能不能有奖励？”
“医生，这里好黑，我要出去……”
“医生，呜呜呜……我不想死了，我想。我想活着，你放过我啊……”
一张带血的脸从黑暗里探出，和方磊四目相对后倏地逃开，紧接着是一双探寻的手，肤色惨白，带着紫黑的淤痕，那双手一把抓住方磊的脚。
男人猛地一震，撑着地要往后退，肩头一重，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攀了上来，“医生……”
“医生……”
“医生……”
四方的出现的残肢钳制住方磊，紧接着，它们起了内讧，“是我的，你们放手。”
“我的！”
“我的！”
它们拉着方磊的四肢往各自己的方向扯，皮肉绷紧，五脏六腑好似要断开，方磊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肚子上裂了一道长长的粗糙血口，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哀嚎，好痛，太痛了，他要死了……
意识模糊之际，有人轻喊：“住手。”
噗的一声，一丝火光驱散黑暗，白大褂以一个俯视的角度重新出现在视野中，他像是笑了一下，说：“方医生，你的心里藏了那么多死人，真脏。”
方磊猛地睁眼，被身下轻微的颠簸拉回神。
他好像做了场短暂的噩梦，但疼痛消解得意外缓慢，双手还在轻颤，冷汗将衣服浸透，他咽了口唾沫，看向坐在宽敞后排的南挽之和李灵。
他们是中午避开人群离开的医院，现在天色稍暗，看窗外略过的路牌，车已经出了三环。
方磊敛着双眼，大约有些绝望，他沉默了一会儿，颓然开口，“她在石海东站，东站外的集装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