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一夜很快过去，南挽之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透，病床上已经只剩他自己。
往旁一看，李灵站在窗边，宽松的病服套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有几分观赏性，他低头往楼下看着。
昨夜不知哪间房出了状况，大半夜咋呼起来吵得人无法入睡，这会儿整层楼尤其安静，只有楼下零星传来说话声，半封闭区陪护的家属没有药吃，大多睡不好觉，惯常起早。
南挽之坐起来理了理病服，将睡开的扣子扣上，顶着鸡窝头残忍地打破这份表面宁静，“你这个样子，倒很像个病人。”
李灵并没有回头，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他说：“昨天是我太冲动。”
南挽之微怔，松了口气，问：“你想通了？”
李灵摇头，回：“我等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那个人，按理说，他应该老老实实躲在某个角落，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上奈何桥，重新投胎。”
“那方医生又是？”
李灵道：“当年我杀得他满门，可神志恍惚时难免有疏漏，被这家人寻得什么法子，悄悄藏匿一支血脉也未可知。”
杀人满门这样的事也轻而易举说出，南挽之暗道，不知是什么样的血仇叫他守这样久。
“既然这样，我们还要在医院呆下去吗？”
“当然，好不容易找着线索，不能就这么算了。”
南挽之点点头，“那我陪着你。”
李灵笑了笑，转头来看着他，这一眼，就忍不住走近，抬手从那头乱发中挑一绺竖起来，莫名想到儿时看过的动画片天线狗。
“你从苍西山下来不就是为了探一探鬼门关，在这儿守着我做什么？”
南挽之对自己的形象一无所知，像是舍不得他一般，好脾气道：“还有时间，我不急。”
说着话，病房区前方封闭门被打开，长长的吱呀两声，听着仿佛就闻见了锈味，落到旁人耳朵里恐怕格外恐怖。
好在各种脚步声和交谈声打消了这种紧绷感，以及公区喇叭里的轻柔音乐声缓缓响起。
在这样的氛围下，穿着工作服的医护人员毫不客气推门而入，让他们跟着去抽血、检查，大约考虑到新来的两位病人都是男性，来的护工也都十分强壮。
但南挽之非常配合，笑眯眯地说好，还拉上李灵一块儿。
出门的时候，外头护士正在根据名字发餐，再有半小时，还得一个个吃药。
南挽之闻着肉包的味道，不由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
“做完检查就能吃饭，你家里特定的饭菜，饿不着。”他长得乖巧，年长的护士忍不住哄了一句。
南挽之点点头，看了眼她的胸牌，也姓李。
穿过长长的走廊，几人来到门口，前面领头的医生正在刷磁卡，忽然听身后哐啷一声。
他们同时回头，一米线外冲过来一个女孩儿，长及腰的发，长相秀气，但憔悴，她双手使劲伸长往前够，这个动作或许在别的地方会显得很做作，但在精神病院，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精神病嘛。
女孩儿喃喃：“我，我要回家……”
她眼里看不到其他人一般，向门口扑去，“我要回家！放开我！”
在场的医护反应更快，几乎在她刚要过线时，就十分富有技巧往后一勒，随即压着她后背将女孩儿整个人按在地上。
女孩儿脸涨得通红，眼睛怒瞪，神态变得癫狂，“我要回家！放开我——！”
“7房病人张清清，今早的mect……”边说，几人合力将她绑上床，赶在南挽之几人前出去。
南挽之好奇：“什么是mect？”
医生见他神志还算正常，回：“就是电疗，消除抑郁等精神障碍的有效治疗方式，别怕，不像电影里那样，不痛的。”
“噢。”他点点头，说，“我不怕。”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他和李灵分别被带进了诊疗室，可巧，一人伏案工作，听见动静从电脑前抬头，露出方医生的脸来。
他笑了笑，说：“请坐。”
南挽之走进去，拉开凳子，“您好。”
“小南对吧？”
“嗯。”
“昨天你说，你是天使。”方医生笑道，“嗯，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自己的和别人不同的？”
“我从小就和别人不同。”南挽之光捡实话说，对方信不信他控制不了。
“小时候我能看到鬼，我爸爸妈妈很害怕，但是当地的老人说，小孩儿能通灵，叫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后来呢？”
“后来我长大，那些人开始理解我爸妈，有人觉得我可能疯了，我爸妈也这么认为，就把我送进医院。”
青年笑容温和，“以前那个医生也像你一样问过我。”
方医生笑笑，来不及说好，南挽之反客为主，道：“听说医者不自医，做这一行压力很大吧，方医生，你要是有什么问题，或许能找我倾诉。”
后者被逗笑，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他，“我帮你先填个表，能认字吗？”
“好。”南挽之接过，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我的舍友虽然自称菩萨，却没有一颗多软的心，你要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千万别让他发现。”
“你们都认为我们不正常，”他笑眯眯说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但被鬼包围的人，才是那个鬼。”
方磊露出个说不上多诚恳的表情，“谢谢你的建议，我会的。”
将就九点，南挽之从办公室出来，刚好遇上结束诊疗的李灵，两人照旧被带回病房区，念着他们没吃饭，刚才的护士特意多留了些。
南挽之看着她带着浅浅鱼尾纹的眼睛，说：“谢谢姐姐。”
护士被取悦，笑道：“慢慢吃，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可以放松放松。”
活动室里电视已经打开，几个病人坐在座位上，电视里放着不知哪年的音乐会，比昨晚的电视剧《二舅的乡村生活》有意思，南挽之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李灵依旧不合群，找了本童话故事，坐回到窗边。
身旁的空位落下一道身影，南挽之收回目光，谢梦梦笑眯眯和他搭话：“早，阿南，还记得我吗？”
“早，梦梦。”他回。
“检查怎么样？抽血是不是很恐怖？”
“还好，我胆子很大。”
梦梦哦了声，接着又开心起来，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着脸，“听说了吗，好像下午会有一位老师来教跳舞。”
“跳舞？”
“嗯，每周两节呢。”女孩儿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如果需要两两一组的话，我们组队好不好？”
南挽之回头看了眼李灵，后者兴趣不大的模样，便说：“好呀，但是我没学过跳舞，可能跳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