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胡搅蛮缠的千金公子
微生随芥:“我不回去,江湖险恶,我不放心你一人闯。”
“我都在江湖上闯荡那么多年了,没有人能够取我的命。”微生轻佻眉梢,语气不善:“所以,阿芥打算来拖我的后腿?”
微生随芥在他头上锤一拳,他抱着脑袋,躲到喻文书身后。
“首先,别叫我阿芥,要叫我哥。其次,我也是练过武功的,怎么可能拖你的后腿。死阿招,你在狂妄些什么?”
昭,五行属火,有光彩照人之意。父母给其子取名为昭,大多是望子成龙。
看来,微生的父母,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喻文书心想。
他从喻文书身后探出脑袋:“好好好,不叫你阿芥了。不过,哥,你是打算陪我们走到不归山为止?你可是我们栖木城的第一孝子,你要是不尽快回家服侍爹娘,这第一孝子的美誉怕是要换人了。”
微生随芥:“当然,不知你们有什么看法?第一孝子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我并不在乎我是不是享有这个美称。”他看着喻文书,征求意见,忽视了一旁的微生岑源。
喻文书:“随芥哥哥想跟,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从此,去往不归山的路,多了一人相伴。
两兄弟喜欢打闹,一路上就没消停过。不过,喻文书不会介意。他习惯孤独,也能享受和相知者在一起的时光。
脚下的草地已经没了,入目的便是一片大漠。这大漠看起来没有尽头,微生随芥就提议着
“这大漠也不知有多宽广,马上就到晚上了,这风沙最为严重。不如我们先去多打点儿水,在林中先睡一晚,明日再出发。”
闻言,两人皆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微生:“阿芥,你就留着这里生火,我和文书去打水。”
说完,他也不管微生随芥的反应,带着喻文书走了,只给自己的哥哥留下一个肆意的背影。
他看见自家弟弟这毛躁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还是叮嘱着。
“路上小心。”
微生挥挥手算是回应,喻文书则答了一声“嗯”。
两人很快就找到一条小河,把三个水壶都接满了水,喻文书转过身,打算走了。微生也跟上,紧随其后。
喻文书:“你小名取得挺美好的。”
微生:“美好倒是说不上,我只觉得符合我的性格。”
还真是一个骄傲的人。他说这番话,我竟不知算是欺诈,还是自以为是。他想。
喻文书:“很美好的名字,也很符合你的个性。”
微生哈哈一笑:“文书想知道我爹为何给我起名为招吗?”
他停下,思索一番,而后缓缓开口:“‘倬彼云汉,昭回于天’。昭有明亮的意思,我想你的父母给你起此名,是希望你能做一个明辨是非、心中自有大义的人。”
“哈哈哈哈……”,微生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喻文书看见微生如此不顾仪态,倒是没有半分不悦。神情中流露出的,是对微生的羡慕。羡慕他能够想笑就笑,以一颗乐观的心应对一切。
他好像,从来不畏惧什么。
微生止住笑:“文书应当是弄错字了。我小名中的‘招’是招惹的招,父母给我起此名,完全是因为觉得我性子顽劣,爱以下犯上。从小到大,我时常招惹是非,他们才给我起名为‘招’。”
招惹的招啊,第一次听说有父母给其子取此名。想必,微生的父母,也不是肆意妄为之辈。。
喻文书安慰道:“一想到‘招’,人们最先想到的,是招财进宝。微生不必觉得父母对你不满。”
微生看着他。他不太自在,便将目光移开了。
微生感叹着:“招财进宝,听起来不错。文书怎么这么会说话。”
他从不觉得自己会说话,对于自己,他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喜欢打击人的那种人。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夸自己,心里多少是开心的。这份欢喜,他没表现出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即使他不表现出来,微生也能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因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生默默留意着他。
微生随芥早已生好火,见两人回来,便起身相迎。
微生见燃烧的烈火,便调侃道:“阿芥长大了,会生火了。这样也好,我能少为你操心。”
微生随芥翻一个白眼,这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阿招,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没大没小。”
三人围坐在地,喻文书坐在离其余二人较远的地方。
他们之间的事,自己插不上话。
不料,却在两兄弟的软磨硬泡下,逐渐敞开心扉,和他们聊了起来。
……
刺眼的阳光把三人弄醒,三人不敢耽搁,继续赶路。
大漠中,三人的背影尽显洒脱,微生岑源的游子气息最甚。他们没敢停下来,只是一直往前走着。
喻文书注意到,微生总是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从指缝间流落。有时候,微生会在沙子没完全漏完之前,将它撒在微生随芥身上,然后向前跑去。微生随芥躲闪不及,只得跑来向自己告状。
跑着跑着,微生又和其余两人并肩了。
长见识了,还有这种跑法。
他们三人走了很久,突然微生岑源惊奇的说了一声:“哦?想不到在这种沙漠之中,竟然有一座避沙城,当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据书中记载,此地原本是一座繁华的国都,统治者将此地打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很多年前,一场大战,在此处爆发。百姓乱世求存,多的是妻离子散的人。那场大战,持续了很久。所有的繁华景象,随着大战覆灭。战火蔓延之处,血海蜿蜒,遍地残骸。没有人敢来清理战场。多年的风化,让此处变成一片大漠。大漠地下,是战士的尸骨。
没有想到,还真有人敢在这里定居。微生心想。
其余两人也抬头一看,果然是有座避沙城。微生随芥吐了吐嘴里的沙子,说着。
“我们都吃了一天的沙了。”
“嗬”微生咬住嘴唇,也没忍住笑。他看着自家哥哥风尘仆仆的样子,随即正色:“你继续说。”
微生随芥给他一拳,面色不善。随即转过头来,看向喻文书,已是笑容满面。
喻文书受宠若惊,不免暗叹他的变脸速度。
微生随芥:“天色已晚。那今天就进城里找间客栈休息一下,明日再赶路。”
喻文书应了一句“好”,而微生早就已经跑到城门口,对着两人招手了。
微生随芥隔空打了他一下,但也还是同喻文书一起向城门走去。
“要是阿招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不吃不喝都行。”
这得多大的怨气啊。
三人进了这避沙城,顿时轻松了许多。他们在街上逛来逛去,惹得城里的小姑娘偷偷地看,一些姑娘对他们评头论足。。
微生见状,对一个红了脸的女子笑了一下,喻文书脸色微变,微生随芥倒是没管两人的反应。
这时,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走到微生的面前,问着。
“这位公子,小女子名叫柳心月。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可有婚配?若是没有,公子可否愿意娶我为妻?”
微生:“在下名叫周不住,暂时还没娶妻。”
那个女子眼睛一亮,拍手问道:
“那公子觉得我如何?”
微生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柳姑娘,在周某看来,你长得是如花似玉、闭月羞花、楚楚可人、天姿绝色。”
周边的人将几人围在中间。大多数人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凑个热闹。
柳心月听见他的夸赞,便高昂着头:“公子眼光不错,可愿娶我?”
直白,非常直白。
围观的人唏嘘不已,其中不乏赞叹她勇气可嘉的人。
一见钟情?有意思。这么胆色过人的姑娘,喻文书还是第一次见。
是一见钟情,还是两情相悦?微生,这一切,都得取决于你的态度。
微生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可喻文书不想他娶这种只见一面的女子。若他决意要娶,也该是在与这位柳姑娘相处很久,他对她产生爱慕之情以后。仅凭一面之缘就对人产生深刻的爱恋,这样的想法,无疑是草率的、不合理的。至少,喻文书是这么认为的。
以他对微生的了解,他料到,这门婚事,微生也不会答应。终生大事,还是得谨慎对待,不要因为一时的看对眼,便对一人死心塌地,至死方休。
然而,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是彻底打破他对微生的印象。
微生:“我自然是愿意的。”
喻文书胸口闷闷的,微生随芥的拳头咔咔作响。
而柳心月则激动的上前去抓微生放在腰间的手,不知是不是无意,微生这时刚好将手抬起,她抓了个空。
她呆滞一下,手握成拳。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她只能勉强笑了一下,收回手。
“那你就跟我回家见我的父母。我们明日就可大婚。拜完堂后,你就是我的相公了。”她蹦蹦跳跳。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她的父母,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向来开明,一切交给她做主。在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下,她的父母,还是愿意担上骂名,给她一片天地,任她自由翱翔。
“相公么?好像听起来不错呢。”微生搓捻着手指,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高兴得恍如一个新郎。
喻文书转身,微生随芥拉住他的衣袖:“你去哪里?”
喻文书:“随芥哥哥,这里人多,我透不过气,只是想出去走走。”
反正,微生快要成亲了,我这个时候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各走各的,山水不逢,这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他挤出人群,胡乱行走。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
他心里,有些慌乱,走起路来,也是歪歪斜斜的,无意间撞了好几个人,他都全然不知。要不是一个跛脚的男人拉住他,让他道歉,他还反应不过来。
微生丝毫没有注意这边两人的情况,只是和柳心月闲聊。
柳心月急不可耐:“是吧,那不住既然已经愿意,与我也是情意相投。不如,不住现在就同我回家见父母,明日与我大婚。”
说完这句话,她竟然搓手笑了起来,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嗯?明日大婚?”微生皱着眉头,疑惑不解。
柳心月喜悦的点头,“嗯”了一声。
而微生则敛去了笑,有些轻蔑的说着。
“柳姑娘可是有些糊涂了,在下虽然方才说愿意娶柳姑娘为妻,可这并不代表我有娶柳姑娘的意愿。实话告诉柳姑娘吧,在下虽无妻,但我早已有了喜欢的人。还请柳姑娘,勿自作多情。”
“你看这男子,怎么这样戏弄一个姑娘,真不要脸。”一名女子指着他,唾弃道。
这名女子身旁的男子则反驳道:“人家并没有戏弄,意愿、愿意,两者本来就不同。这男子是说愿意娶她,可确实没说过有娶柳家丫头的意愿啊。你别乱骂。”
那女子指着自己:“我乱骂?你是……”
男子继续反对。
周边人也陷入‘意愿’与‘愿意’之争,吵得不可开交。
柳心月却站不稳了,她捂着嘴。
“可周公子方才明明说的愿意,愿意…”
柳心月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微生:“愿意,愿意什么呢?愿意娶你为妻吗?柳姑娘,我方才也说得很明白了,我只是愿意娶你,但我并没有娶你的意愿。姑娘还是快走吧。”
柳心月听见这句话愣在了原地,她居然发现这人说得很有道理,自己没法反驳。
最后,她灰溜溜的走了。
人群中一人指着微生岑源大声嚷嚷:
“这个人是,是欺诈师微生岑源。是那个传闻‘微生一笑,死生难料’的微生岑源,我在书里见过他。”
一女子听见这话,不屑地道:“你胡说什么,微生岑源长得五大三粗、满脸胡茬,怎么可能是眼前的这个美男子。况且人家都说了,人家叫周不住,不是什么丑男人微生岑源。”
两人叽叽喳喳的吵起来,越吵越大声。一场关于微生岑源外貌的讨论,逐渐演变成声音大小的较量。
江湖上对于微生岑源外貌的说法,向来分为两种:一说他玉树临风,一说他不堪入目。
对于这个欺诈师的容貌,向来没有定论。
微生穿过人群:“哥,文书呢?”
微生随芥:“你以为他跟我一样,愿意看你丢人现眼。人家已经离开了。”
微生:“去哪了?”
他指了一个方向,微生便向那个方向飞奔过去。
在一棵两合抱的大树旁,他看见了喻文书。
喻文书:“你是来告别的吗?”
微生:“嗯。”
“恭喜你啊,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从今往后,你也不必流浪了,安心在此处住着吧。”喻文书平静如水,说出来的话,完全掀不起涟漪。
微生:“那你呢?”
“我还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不能在这里多耽搁的。”他的手指,抠着树皮:“明日我就要离开了。”
“那么狠心啊,文书。”微生走近一些,眼中充斥着遗憾:“好歹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我明日大婚,你总得去见证一下,后日行路吧。”
“我想不用了,随芥哥哥去就好,我去那里,反倒不合礼仪。”
“怎么会不合礼仪?”微生步步紧逼:“你要是不来,我便不成亲了。”
“你,真是。”喻文书鼻子眼睛都是火,情急之下,用手指着微生的鼻子:“无理取闹。”
哪有因为我不去你就不成亲的道理。微生,我一直以为,在大事面前,你是有分寸,拿捏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没承想,你也这般胡闹。
微生:“你一日不来,我就一日不娶。”
“那我要是永远不来呢?”
“那我便终生不娶。”
喻文书一挥衣袖:“简直荒唐。”
你把自己的人生大事当什么了?这样的事,岂容你儿戏。
“微生岑源,你最该在意的,是柳心月的看法,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即使,我也不想,就这么失去你。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能陪我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满意了。要我去参加看你成亲,我做不到。
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我也做不到。
“行了,你也道过别了,你快回去找柳姑娘吧。”喻文书努力使自己躁动的心平复。他向来冷静自持,这样的自己,他一时难以接受,得找个地方沉淀一下。
“不要。”微生断然拒绝。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
“那我走。”喻文书从绕到树的一边,向前走去。
微生拦住他:“不要。”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千金公子,你到底要什么?”他一腔愤懑,此刻终于得到了发泄:“真是难伺候。”
“哈哈哈……”,他越是这样说,微生反而笑得越欢愉。
“让开。”喻文书伸手拍打他的手。
微生,你何时变得这般胡搅蛮缠、毫无礼数了。
微生恍如一堵墙,挡在那里。
喻文书又气又恼,飙了一句:“好狗不挡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出手打人,非他所愿。万不得已之时,他不介意打人。
“阿招,文书,可算找到你们了。”微生随芥冒着汗,仓皇的从远处跑来。
“什么‘好狗不挡道’啊?你们在说什么?”他一手拍在自家弟弟的手上,微生疼得嚎叫一声。
“死阿招,你又调皮了。”他看着喻文书:“文书,你也别跟阿招计较。你都把他当狗了,他再乱叫,你打他就是,往死里打都行。”
微生对此,没有辩驳什么。他方才,只是想试探一下喻文书,谁知文书的风范,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纵然自己胡作非为,他也保持着仪态,祝福自己。
何其有幸,我能遇到这么一个处处为我着想的人。他想。
喻文书尴尬之余,抱拳回道:“既然微生找到了归处,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就是这样,有缘再会。”他转过身,挥手告别。
“什么归处?”微生随芥跟了上去。
喻文书:“我已经知道了,微生明日,将与柳姑娘大婚。想来你们也需要为此做些准备,我就不打扰了。”
“啊”,微生惨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