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想念
顾雄锋掀开眼帘露出浑浊的眼球看向顾爵风,也皮笑肉不笑的:“阿风,前段时间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怎么都不见你来找我这老头子?”
“业务繁忙,就没抽出空看爷爷,我相信爷爷会理解的。”顾爵风冷眸看着顾雄锋,慢条斯理的。”
顾雄锋点点头,“也是,事业要紧,其他的倒是无关紧要。只是阿风你现在重心都在华国自己创立的公司,长老们看你兼顾的来回两国的跑,怕你会累。”
“怎么会累,又不是我开的飞机。”顾爵风一脸不解,随后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四个长老,很是关心地说:“各位长老,我这次带回了一点礼物给你们, 壮腰补肾的神药,你们懂的,补补更健康。”
这不就是明晃着要给四大长老吃伟哥大补鞭什么的么。此时底下一片人忍着笑发出骚动声。
大长老恼怒了。但顾爵风始终是现任家主,按照祖训,长老是可以有监督家主之权,但绝不能对家主逾越大不敬。
所以他只能压着熊熊的怒火冲天,咬着牙说:“家主大人,我们身体好着呢,就不敢让家主大人烦扰了。”
顾爵风顿时好像是理解什么似的点点头,又换上一副明白的表情,“怪我怪我,实在是不应该当众说出来各位长老要补肾这事的。这不是上次开会我看到二长老坐着坐着都睡觉,三长老家的小情人接二连三的出走,我就担心呀,心切了心切了,还有大长老四长老……”
这下阿润他们更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底下的人也跟着笑了。
“家主大人!你……”
“好了!”顾雄锋厉声止住了长老的话,“还在祭祀仪式中,这样嬉闹适合吗?”
顾雄锋爬满皱纹又枯老的手攥紧拄着龙头拐杖重重敲击了下地面,整个又肃静了下来。他静默直盯着顾爵风,他虽然年纪已大了,但是盛凌的气势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但波澜不惊的顾爵风从容不迫与顾雄锋淡然对视,深褐色的眸子除了阴冷森然,再无其他,更没有半点怯意。
顾雄锋刚刚还明显着些许怒气,下一秒又完全收了起来,蓦然哈哈大笑起来,“阿风,你能兼顾就行了,那我就不担心了。”
但唯有使劲握紧龙头拐杖的手,泄露他此时的情绪。
本来是想以顾爵风只忙着自己的公司为由,来撕开一道口子的,结果被顾爵风这样四两拨千斤给推开了。
……
……
繁琐的祭祀维持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祭祀完了后,小辈可以在庄园里自由活动等待晚上的年夜饭。
但是各旁支领头人就得要聚集在庄园里的一栋专门用来聚会的大宴会厅,然后向家主汇报这一年的情况。
顾爵风掐着时间,在快两点时,也就是在国内快十二点拨通了沈念的视频电话。
响了有一会后手机屏幕里跳出了笑脸盈盈的沈念。
那边听起来很热闹,还能听到烟花的轰轰声,沈念兴奋的提高音量的喊着他,“爵风,爵风,烟花好好看,你看呀,好不好看?”他把镜头转到绚丽灿烂的烟花绽放。
顾爵风被笑眼弯弯的他也感染了欢愉,笑着说:“嗯,好看,你放了吗?外面冷不冷?”
“我穿很厚也很暖和,放心,而且就在小院子里面。”沈念扯了扯自己外套给顾爵风看,继续说:“我没有,都是看附近的人放的烟花,没有和你一起,也就没了兴致。你那边祭祀完了吗?”沈念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的角落里,周遭的声音静了些。
“刚结束,忙里偷闲。”
“怎么一个祭祀就要快两个小时,你累不累呀?”
“累。”顾爵风厚颜无耻的装着。
“那你快休息一下呀,这都从早上折腾到现在了, 又是轮番见长辈又是祭祀,接下来不是还有聚会什么的吗?你那这大过年的怎么还搞得年终会议那样,我……”
顾爵风静静看着绚丽多彩的烟火倒映在他那张白皙温柔的脸,耳里听着他温软诉着担忧,徐徐叨念,他渐渐思绪恍神了。
这种挂念关怀的温情时刻,以前好像也是有过,但那是多久以前了,怎么有些记不起了。哦,对了,是还没来到这个如炼狱一般的庄园前,那时他的母亲也还在。
他也曾对未来有过憧憬和希望,却在这个奢华到极致的偌大庄园里,在那无数个算计着下一步怎么走才能保住自己和母亲的命的日日夜夜里,一点一点的扼杀了自己。
庄园里伪善的扭曲虚伪,遍布陷阱的阴谋诡计,还有稍有不慎的万劫不复,让他对于这些团聚意义的节日,是极其淡薄的,更是极为厌恶。
他记忆里的团聚节日,是昨天还在带着人拿着枪围堵追杀你,今天的大年夜就可以兄友弟恭的举杯谈笑自若。
但在视频电话接通看到眉开眼笑的沈念的那一刻,他想出现沈念的身边。
这个念头刚刚萌芽,即刻就在他早已荒芜麻木的心里疯狂肆虐的生长,也强烈唤醒了他早已撕碎并埋葬在心底的东西。
—— 家的渴望。
沈念带给他的温暖,让他眷恋,上瘾…
顾爵风不自觉轻喃出声:“沈念,我想你了,沈念,我想抱抱你。”
沈念蓦然安静了。
明明顾爵风还是如以往一样淡笑着,和平时在见不到面时那样语气说着想念,但沈念还是从他深如漩涡的瞳孔里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像是长途跋涉,经历风霜的极度疲倦。
以往凌厉的眸子此时里隐深的脆弱。
两人认识到表露心迹在一起,他在凛冽强势的顾爵风身上从来没看到过的。
……
……
年夜饭。
在大宴会厅里,所有人都已经坐落。
顾爵风坐在主桌的正中间的主位,主桌上依次还有顾雄锋,四大长老,八个旁支领头人,阿润安皓几人则在旁边的次桌。
在开席前必不可少就是家主讲话。
顾爵风没有准备什么稿子,就直接上台,像是一头雄狮居高临下的冷视着自己的领地,冷冷地说:“我这几年重心在华国,不在庄园,也极少出现在赛洛尔集团。
他微顿,紧接着厉色疾声:“有的人,就自以为是的想在我背后妄想要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
顾雄安半眯浑浊的眼闪过精光,沉声道:“阿风,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我也想知道,所以我直接把人给带来了,我们来问问?”顾爵风摆起手随意的动了动手指。
阿润立即起身跟后面的人说了几句。
很快,从偏门里拖出一个四肢已经明显变形,身上还多处渗血的三十多岁已昏迷的男人,看得出之前遭受过怎样的折磨。
那个男人丢在中间过道,主桌前。
顾雄安风轻云淡的坐着,但四大长老的脸色已略变。
这时其中一个的旁支领头人站了起来,震惊道:“阿泽?你,你怎么在这里?家主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顾爵风嗤笑了下,眸里毫无温度,“他利用职位便利篡改集团机密文件,损害集团利益,差点让集团蒙受巨大损失,想造成集团在股市上动荡,最后趁机收购股份。”
他冷冽锐利看了眼那个旁支领头人,又缓缓滑动眼眸落在顾雄安身上,森冷阴鸷的笑着,说:“爷爷,您说他这样做是想干什么呢?”
顾雄安稳坐在座位上,苍老的脸没有一丝情绪,没有对话,只是阴沉看着顾爵风。
整个宴会厅噤若寒蝉。
“让我猜猜…”
顾爵风像是猜谜语那样闲情雅致,缓缓吐出让人颤抖的三个字:“推翻我?”
阿泽隶属旁支的领头人脸色骤变,身体都被顾爵风说的那三个字吓直发抖,他连忙软着脚跑了出来,高声颤喊着:“家…家主大人,这不关…我们的事,阿泽做的事我们完全不知情啊!”
“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八个字。”顾爵风极轻的说。
这句话让旁支领头人彻底软了身子,瘫倒在地上,又硬拖着身体爬向那边的顾雄安哀求:“太爷,帮我向家主大人求求情,我是真的毫不知情啊!阿泽已经很久没和我联系了,长老们可以…可以查的,我的通话记录,我的所有一切,这都可以查的。”
他又转向顾爵风,“家主大人,我对您是绝对的忠心,我这条旁支从一开始就是拥护您的,绝对忠心耿耿的啊。”
“以前你爸对我倒是挺忠心的,但他老人家百年后,到现在的你嘛,不一定呀。”
“阿风。”顾雄安终于有了动静,拄着龙头拐杖站了起来,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阿泽在集团担任副总有好几年了,是旁支里唯一到高层里的,这是不是有误会,别就此伤了大家的和气。”
这下有几个旁支领头人也附和了。
但大部分旁支是支援顾爵风的。
……
顾爵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嘴角在笑,眸里却丝毫笑意,“爷爷,我本来想给旁支一个脸面的,但您发话了,那行吧。”
那边的张维泽打开自己笔记本电脑敲打了几下,随后宴会厅中间巨幕就出现了一段视频,上面是阿泽偷摸走进总裁办并将文件调换的视频,还有阿泽和专门做狙击公司股票的人的通话。
顾爵风缓缓地说:“相处这么多年,我这个人大家都清楚,脾气非常非常的不好,以前是,现在更甚。”
之前附和顾雄安那几个领头人此刻脸色骤变低着头,也不敢再有任何话,因为他们都听出了顾爵风的厉色警告。
“我只是人不在意大利而已,但是不代表就看不到你们。”顾爵风冷笑着,“想要推翻我,别忘了,在我执掌这八年里,赛洛尔年年利润翻倍,历代哪个家主能做到?”
顾雄安彻底沉下脸。
他也曾是历代家主之一。
一直跟在旁边的阿润递上一把短利刃,顾爵风接过,随手扔在那个软瘫在地上的旁支领头人前面,“这人嘴硬得很,我问不出东西那就算了。你不是说你忠心吗?叛徒是你旁支的人,听说也是你的侄子,那你就这里给我处理了他。”
大长老闻言怒了,“家主大人,现在是年三十的晚宴,祖训是过年不见血的!”
顾雄安站了起来,散发着常年高位上的强势气势,压迫地说:“阿风,证实了阿泽做出了这种事,当然是要受到家族的严惩。但按规矩,家主是不能私下处刑,这是要交给长老们进行内务处理。”
顾爵风闻言偏头,鹰隼般的眸子冷幽幽的睨着顾雄安,不徐不疾走近了两步,带着厉杀之气的眼神让人寒栗,长老们都已觉得惊颤,更别说底下的小辈们。
就在人人都觉得阴晴不定的顾爵风会大闹时,他又蓦然森然一笑,貌似妥协点点头,说,“行吧,不见血就不见血吧。”
他微微躬身,看着地上的旁支领头人,略带遗憾的说:“我是想给你机会来着,但没办法呀。”
坐在地上的旁支领头人好像是明白了顾爵风的什么意思,手抖嗦着捡起刀,凄喊着:“家主大人,家主大人,我…动手…我动手,我动手!”
顾爵风缓缓挺起身,噙着残意,只回了两个字:“晚了。”
顾雄安意识到了什么,厉声喝道。
“阿风!”
“阿润。”
阿润在顾爵风叫他的那刻,就明白了意思,他疾步走到早已昏迷的阿泽面前,脚屈顶着阿泽的背,双手固定他的颈脖,用力往后一扭。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阿泽再也没有生息。
所有人震惊清脆的颈椎断裂的声音,震惊到胆颤快要魂飞魄散。
生在顾家的家族里,这事本就是常见,让他们忌惮畏惧的是狠绝冷血的顾爵风。
敢违抗历来代表惩戒的长老,顾爵风是第一人,敢在这个宴会厅里动手处理人的,更是只唯有顾爵风一人。
大长老怒道:“家主,你坏了规矩!”
“我听了爷爷的话,我没让见血呀,也没私下处理,我是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处置了背叛我的人,我坏了哪条规矩?”顾爵风指了指正在主桌上坐着的其他旁支领头人,随即又摊开双手转而问在底下的坐着的小辈们,“嗯?坏了哪条规矩?”
整个宴会厅,鸦默鹊静。
过了一会,底下一声喊了起来:“捍卫家主大人!捍卫四爷!”
紧随其后,是所有人的热血沸腾,一遍又一遍的跟喊。
顾爵风就在这盛势呐喊的拥护中,森冷的脸上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冷冷看着顾雄安,阴测测的笑着。
顾雄安也看着顾爵风,脸上气定淡然的,但满是皱纹苍老的眼帘掀开,露出透着阴毒浑浊的眼睛,双手用力攥紧曾经象征着权利的龙头拐杖,都在显示着他的愤怒。
原本以为终于能安插条线进塞洛尔,没想到却是反成为顾爵风造势的一把利刃!
顾爵风的作风虽然狠厉也强硬,但是他从上位后推崇的是能者居上,给了常年被压迫在不作为只懂倚老卖老的长老之下的低等旁支的机会,所以在顾爵风执掌八年里广受族人拥护。
这也就是顾雄安要拉他下台的原因,顾爵风这人他根本就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