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故友（中）
上古武仙原本并不打算再见这故友。可那一刻，心中也不知道如何去想，还是出来了。
离欢见李一凡已经出现，心中不禁笑了笑。这家伙平日里冷淡，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也不在乎，满是天神一样的决绝。可如今看来，这天神，到底也逃不出那人心的束缚吧？
心中想着，便老老实实的躲在身体里看着了。
墨铭哲再一次听到故友的话。苍老的身躯为之一颤。虽然再看不见那故友从前面容，可此刻，却还是能在离欢身上看见从前故友的影子，似乎已然心满意足。
听着李一凡的话。墨铭哲摇头苦笑：“早先……是忘了你的。可……不知怎么，这人老了，便总是爱念旧。从前的日子，从前的人儿……挥之不去。”
墨铭哲脸上满是一种无奈。仿佛是自己也不愿再去想起从前，却又实在舍不得忘记。
“这念着念着……”已经满是岁月沧桑的红色眼眸再度望向李一凡：“便又想起来了……”
四百年前，李一凡曾经为了保护墨铭哲那一众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神识进入归墟长眠。长眠之前，唯一的要求是让涟蕊消除所有人对他的记忆。如今听到墨铭哲的话，自然明白。这可不是他那上了年岁的脑子不争气，而是涟蕊那家伙，到底没做到让所有人对他忘得彻底。时间久了，才又会有人想起……
心中思索这些。李一凡背过身，坐在地上，望着焚焱池。只是那么很静，很静的望着。
墨铭哲朝前走了两步。似乎是那自小到大足足四百年来自于圣火墨氏的教育，让他并没有那种随意席地而坐的习惯。便是挪到李一凡身后，站在那……
“我记得……”
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父亲以前，常常罚我进这焚焱池思过。寒冬还曾经光着身子跳进这池，什么也不管的搓啊，搓……”墨铭哲的眼神显得有些呆滞轻轻望着焚焱池，仿佛四百年前的画面都历历在目：“搓来搓去的……倒弄得我家这池，都脏了好些。光着身子出去，大家笑了好一阵儿……”
离欢在那身体中，听的清晰。不禁笑着。早有寒泉的老祖宗寒冬曾经跳入圣火宗焚焱池，在人家那大宗禁地里面忘我搓泥的传说。如今听到墨铭哲亲口道来，看来是真的了……
静静听着墨铭哲的回忆。上古武仙没作声。还是那么静静的望着焚焱池。碧水之上是缭绕的混热雾气。那感觉就像人心。心还热着，记忆的烟，又如何熄得灭呢？
“我从没想过……还会有跟你说话的机会。”李一凡坐在那，自顾自说道。
墨铭哲嘴角的上扬被皱纹盖住：“好像是一百多年前吧？我突然想起你……整个人都快疯了。我后悔我忘了你……三百年。”
“已经死了的人。何必去记。”李一凡的声音却果断。
墨铭哲叹息着轻轻摇头。“说你吧。怎么会突然出现，怎么……”墨铭哲说着，忍不住看向离欢的身体：“会在这孩子身上？”
“出了些变故而已……没什么。”李一凡还是没有转头去看身旁已然是苍髯老者的故友一眼。那样子，让离欢觉得是在逃，逃着他根本无法接受已然老去了的故友……还有那个从前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人们。
说了一句。李一凡却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铭涵……还在吗？”
这“铭涵”的名字。离欢也听过。墨铭涵。那是墨铭哲的同胞妹妹，如今圣火宗灼琰殿的长老之一，更是圣火墨氏历史直到现在唯一一个女性宗主。
“便是她让我来这的……否则以我的感知能力，怎么会这么准确的找到你。”墨铭哲说道。
墨铭涵的感知能力在整个天下都是出了名的强大，虽说想达到东海天际阁的水准还是差了一些。不过，整个圣火宗内任何的力量波动，却还是可以掌控的清清楚楚。
李一凡听了墨铭涵也还活着，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她怎么没来。”
“说不好……”墨铭哲淡然道：“可能……是不太敢相信真的是你吧？或者……是不好意思见你，她突然想起你的时候比我还痛苦，说是纵然忘掉了谁，都不该忘了你这老师……”
李一凡听着，心里还是动了动。想着这被人记起的感觉，纵是自己说着不喜欢，倒还是挺舒服的。心中不禁骂着自己虚伪，便又缓缓站起身子。
再看一眼焚焱池，李一凡只说了一句：“告诉她，我会去看她的。”说罢，便随着金色光芒又一次在离欢眼眸中闪亮，已然离开。
离欢突然被李一凡换了回来，有些意外。这王八蛋好像把自己这身体当成了出租屋，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房租不交不说，还不跟自己这房东事先打个招呼。真他妈的混蛋。
心中骂着，又想起身旁老者。琢磨着，自己便在这多站一会儿，反正没有面对着他。让这老者再多感受一下与故友共度的时光也是好的。可怎奈李一凡这么一走，墨铭哲明显已经察觉出来。
老者和蔼的声音再度响起：“有劳离门主了……”
确认墨铭哲已经知道李一凡离开。离欢赶紧转身对墨铭哲轻轻行礼：“墨老前辈言重了……”
墨铭哲的样子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终归没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墨老前辈。”
看着这平日里受尽别人尊崇，敬佩的老者，此刻四百余岁的年纪好像又苍老了不少。离欢还是忍不住叫住墨铭哲。
“嗯？……”墨铭哲背着手，回头看向离欢。
离欢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我看得见他。他还是您记忆中的样子……也还惦念着您。”
离欢说出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帮那混蛋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听到这话，老人眼神动了动。兀自正过身子，对离欢轻轻行礼：“谢过离门主了……”
虽说前些日子，见礼仪式上。墨铭哲也对自己行过礼，不过那毕竟是两人切磋之后的礼仪问题。合情合理倒也没什么。
可今日，在这焚焱池旁，这老者朝自己行礼，离欢如何受得起呢？赶紧回礼，把那腰都要弯成个直角。想着要再说些什么，却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那么弯腰行礼的沉默，一直到墨铭哲的身影缓缓消失……
这么一档子事结束。身体里的李一凡似乎也没了什么继续进入焚焱池的心思。离欢见了没再过问，想着反正这家伙来去自如。今日跟故友相见，可能难免没了兴致。等到过几日，说不定又要抢了自己的身体来这地方。也便兀自的离开了。
把守焚焱池的圣火宗门人，自然发现不了离欢的行踪。回到房间倒也容易。眼看着时辰不早，离欢再次整理起床铺，李一凡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一旁，继续饮茶。
看样子，今天和墨铭哲再见，似乎到底有些触动……离欢只是回头扫了一眼，便继续整理起床铺。待到那床铺整理好了，才又坐到李一凡面前，为自己也斟一杯茶……
“你说你……”离欢自顾自喝茶，品了品，看向李一凡：“成天板着张死脸，说什么‘死了的人’怎么怎么样的……”
离欢不禁学着上古武仙的样子：“到底这人的七情六欲在你身上一样不少……和墨老前辈见了一面，不还是难免心中苦痛？”
李一凡听着却没回复什么，只是兀自喝茶。显然没准备搭理身旁的家伙。
离欢呢。也没脸没皮。看着李一凡不说话，便是拽着椅子朝李一凡又贴了贴。凑过去看了又看，脸上露出笑意：“怎么？憔悴了？”
离欢哈哈笑着：“没想到你也有憔悴的时候啊……有事就抢我身体，没事就把我甩在一边给你收拾烂摊子。 遭报应了吧？……哎呦！……”
一边嘲讽，离欢却是突然猛拍大腿，随即便有些责怪的看向李一凡：“就因为你，今天我可是把那北渊的长夜殿下得罪了个体无完肤！”
离欢说着，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李长夜气红了脸的模样。自己更是直接站起身，左右踱起步子，悔恨道：“坏了坏了。我离欢一世英名啊李一凡！”
离欢叫嚷着，看向上古武仙：“这下全被你丫给毁了！风流倜傥啊！少年形象啊！……妈的荡然无存啊！”离欢说着忍不住在李一凡面前拍起手背：“这下好了，还什么风流少年？在人家李长夜那，肯定是活生生变成地痞流氓了！……我就说……”
“你怎么这么吵啊。”李一凡听着离欢在身旁喋喋不休，打断了离欢的话。
“嘿……你还……”离欢刚要继续破口大骂，可李一凡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
刚要开骂，却没了对手。弄得离欢一阵的不解气。想来实在气不过，便是一阵的捶胸顿足：“你出来！牛逼你出来啊！”
声音在房间回荡却无人回应了。离欢无奈，也只得收起那傻哔德行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