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恻隐
几抹鲜血洒在月光下。有些冲突，却又极度美妙。
离欢看着。眼眸之中不做声色划过一抹不忍，却索性也不再说什么。
楚故儿缓缓收剑。转身便走，走过离欢身旁，满眼不屑瞥了身旁一脸尴尬笑意的离欢一眼。
“真不知道星大人到底看上你什么……”楚故儿不屑。
“神霄之道，意在制衡……”离欢听了楚故儿的话，倒也不生气。轻声道：“那难道，神霄天逸杀伐决断的楚故儿，就不需要神霄罔尊一个优柔寡断的离欢来制衡吗？”
离欢说的话，倒是也不无道理。可惜的是，楚故儿不这么认为。
此刻听了。眼神中的不屑似乎又多了不少。
“巧舌如簧……”
楚故儿说罢。轻轻摆手：“我们走！”随后便是大步离开了……
离欢瞧着楚故儿毅然决然离去的身影。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目送着那姑娘走远，学着楚故儿的口气，阴阳怪气：“巧舌如簧……”随后便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目光随即瞥向封尘几人的尸体。
略带叹息：“倒也都是些忠勇之士……”离欢对着身后的罔尊成员说道：“埋了吧……”
“是……”
那身后的罔尊门成员纷纷行礼点头。着手掩埋尸体。
离欢则兀自躲到一旁的一个阴暗处，静静看着埋尸现场……
一直跟在离欢身后的壮汉带着一些不悦的来到离欢身旁，满是委屈，抱怨道：“七殿下……我们罔尊好歹也是三尊之首。再说您的名气也从不比她楚故儿小啊！怎么现在……我们罔尊倒是成了给他们天逸打扫战场的了……”
壮汉名叫洪韭。相当于离欢的侍卫一类，自离欢十岁被逐出后楚帝都潭洲城以后，第二年就被钟离阳送过来意为保护离欢。只不过随着时间流水，离欢资质不俗，自从进入天枢境，这护卫反而总要离欢来保护了……
洪韭真实年龄比离欢略长几岁，二十有一。虽是生了一副壮硕的身板。不过其脸上的沧桑配上“节节败退”的发际线。任是谁来，恐怕都不会觉得这人只比离欢大上两岁而已。就是哪一天，两人站在一起，他说是离欢的老爹，都一定会有人相信！不过，洪韭显然是不敢跟别人这么说的……
而之所以叫做洪韭。是因为这么个壮汉最喜欢吃的，不是肉食，而是韭菜这类壮阳的吃食……所以那名字中原本“久远”的美意，倒也被罔尊门中包括离欢的所有人，戏称做了“韭菜”……成了洪韭……
此刻听了洪韭的这番抱怨。离欢抬手照着洪韭那还有些头发的后脑勺便是一巴掌……
“瞎说什么呢！……”离欢的样子显然也没有生气，只是佯怒道：“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懂个屁啊你！滚去埋你的尸体去！……”
洪韭为人本就忠厚老实。离欢也正因为其这样一副傻乎乎却有趣的性格，才选择让他做自己的贴身护卫。此刻被离欢这一记脑瓢下去，洪韭有些发懵。低着头，倒也没什么不满，只是满嘴说着“是是是……”便跑开了……
看着那壮汉此刻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铁锹。嘴里大喊着“都闪开”冲到了那埋尸现场的最中央。离欢不禁一阵发笑。靠在那黑暗的角落里。而那黑暗之中，原本黑色的眼眸却是又一次成了金色……
那脸上原本略带的笑意，也在那眼眸之中，金色光芒划过的一瞬间骤然消失。
随即，离欢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放荡不羁的站姿，随即气场十足的朝后一靠。看向埋尸现场。
离欢此刻……已然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心中更是一阵的无奈。这家伙总是时不时，连招呼都不打的便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想来想去。奈何自己也确实无能为力。这混蛋自己赶不走也吓不跑……那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强大，或者说，比楚故儿。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了不止千倍万倍的存在！
那个只在片刻之中就可以杀掉猫女的人！
李一凡！
那个对于世人而言，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上古武仙。
在那本来属于自己的身体之中。离欢以李一凡的视角看着那埋尸的现场。这种感觉他以前还不太习惯，可是时间久了，对于离欢这么一个乐观的人而言，这倒也未尝不是一种有趣的体验了。
想来这世界真是不公平。洪韭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两岁，看上去却像是比自己多活了那么至少十几个年头。而这李一凡呢。看上去就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模样，实际上反倒是比自己多活了四百余年。
离欢心里思索着，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通过哪一种方式，逐渐相信了跟自己共存的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李一凡。只知道自己已经跟这家伙共同生活了七年之久了……
而对于李一凡。四百多年前。自己战死。向那神帝提出的唯一要求是，抹除这世界上有关于自己的所有相关内容。抹除那些知道自己的人，他们有关于自己的那些记忆。
虽然涟蕊早就已经告知自己，这样的删除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失效。但李一凡却从没想过，四百年以后，自己的名字，一个从前犯下过无数滔天大错的罪人，反倒是成为了什么传奇……
再之后。因为离欢的乐观开朗。离欢的身体并未成为两人争夺的战场。反而是在很多方面异常的和谐。
性子完全相反的两个灵魂，就真的那么相安无事的共同存在于一个身体之中。离欢如同往常一样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李一凡则是依靠着还可以以一缕神识的形式离开离欢的身体，开始以神识的形式去探查起了涟蕊所说的“浩劫”。
如果真的有需要力量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跟离欢打招呼，直接抢了离欢的身体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离欢呢，天生就聪明的家伙也像是明白李一凡一定有什么要事要办一样，那种情况下自然很少去争夺身体的控制权。甚至从未问过李一凡究竟是在做什么。
久而久之。七年的时间。虽然平时交流的时间并不多，却也让两人之间的理解变得更加深刻。
离欢发现，那个被全天下，整个江湖都称作是传奇的家伙。虽然平日里冷淡，心中却还是有着一些并不明显的人情味。李一凡则也发现，这平日里好吃懒做，贪生怕死的家伙。虽然话多了一点，头脑却绝非常人可比！可测风云之才一词，形容他，绝对有过之无不及。
而更重要的是。李一凡发现。离欢所身处的组织，这个号称可制衡天下的武陵源神霄仙宫。分明便是自己当初身为北渊邪尊时所创立的当时北渊七门中的第八门！只是李一凡确实没有想到。自己当时一手创立的北渊第八门，四百年以后竟然会强大至此，甚至已经跟自己从前创立神霄时的初心完全的背道而驰了……
此刻。离欢的身体再度被李一凡抢占。目的只是为了看看……
李一凡刚刚以神识的形式归来不久。看到了神霄执法的全过程。心中难免有些感叹。
正在思索之际。洪韭的声音再度响起。
“门主！”
洪韭叫着，朝离欢的方向跑了过来。
离欢再度占有了身体的控制权，靠在墙边看着朝自己奔跑而来的洪韭。
露出一副嫌弃模样：“毛毛躁躁的。让你去挖坟，跑我这来干嘛？”
洪韭听了离欢的话，把快跑变成了快走。
对离欢叫嚷道：“七殿下。那个封尘……好像没死……”
离欢听了轻轻皱眉。也不回复洪韭，只是朝着那边封尘的方向快步了走了过去……
缓缓蹲下身子，离欢伸出一只手，试了试已经陷入了昏迷封尘的鼻息。那鼻息微弱，但确实还在。
离欢脸上不禁是流露出一丝笑容。整理了一下表情后，装作无所谓的说道：“没想到楚故儿也会有失手杀不死人的时候啊……”离欢轻轻笑着：“无所谓。都这样了，埋了他，不死也死了……”
站起身子，离欢看向身边的罔尊门弟子。
“就剩这一个了。洪韭自己留下来埋吧。我明天还有要事要办，你们先回武陵源复命。”离欢交代道。
“是。”
罔尊门人听了纷纷对离欢行礼，都是天枢境高手，只是几个闪身便全部没了踪影。
洪韭则是很无奈的捡起了地上的铁锹。铲起了一铁锹的土……
“七殿下您还真是格外的看重我啊……”洪韭有些不情愿的说着。
其实虽然说着不情愿，洪韭心里倒是并不生气的。因为那至少证明，罔尊门中，自己便是跟离欢最亲近的一个。可谁料，那一铁锹的土刚刚落在封尘身上，洪韭却突然觉得屁股一阵疼痛，被离欢一脚踹到了一边……
“哎？……”洪韭被这一脚踹的一个踉跄，随后便是一阵的发懵。看那样子是满脸的“死不瞑目”不明白离欢为什么突然踹了自己一脚。
离欢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对洪韭骂道：“你丫是不是有病啊！我让你留下，还真是为了让你埋他啊！？”
离欢一阵无奈叹气。
楚故儿的实力离欢清楚。封尘虽然是“黎”的首领。可其实力跟楚故儿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如若楚故儿真想杀了这封尘，便是有十个封尘也要死的透彻。如今封尘一息尚存，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楚故儿压根就没准备真的杀了封尘。
这一点倒是让离欢心里不禁庆幸。看来这姑娘倒也不算是丧尽天良，还有那么一丝的于心不忍，也知道个是非善恶……而自己作为收尾，自然不能辜负了楚故儿这无所谓的一片好心。自己把罔尊门人支开，也只是不想让这事情传出去，毕竟那是天逸和罔尊的任务。
只是离欢是真的没想明白。这胖子这么大的体积，脑子怎么就这么小。说让他埋，转头便是一锹的土！
也没心情跟洪韭解释什么。只是无奈道：“把土给人家擦干净。找几个咱们的人，把人带回去疗养一下。等好的差不多了，悄悄的放走。韭哥……明白了吗？”
洪韭笨拙的点点头。似乎是为了确定，又问道：“七殿下……是找咱们罔尊的人吗？”
这次离欢是真的忍不住了，伸手便又是一记爱的脑瓢：“如果要找罔尊的人，我干嘛让他们走啊？我们是只在罔尊有人吗？找另一边啊！”离欢被这傻子气的手按心脏……一副心率憔悴的样子。
再三嘱咐洪韭，一定要秘密带走封尘，确定洪韭明白以后，离欢这才兀自离开。
后楚
千岩客栈
千岩二字。在整个江湖可以说是极富盛名的。千岩商行乃是天下最大的私有商行。所身负的财产，可以说是富可敌好几个国。其旗下的商行，客栈，甚至是港口，码头数不胜数。所以这千岩客栈的豪华程度也自不用说。
离欢兀自走进自己的房间。黑色的眼眸之中，金色光芒重新闪亮……
原本阳光的脸也瞬间降到了冰点。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
离欢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说……这里又没人，你就出来自己喝茶嘛……我还想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