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突变
“所以，你一直都骗了我？”
荆珊听完了孟寒的故事，满脸地不可置信：“你你你，你居然是个石头怪，不是竹子精！
“昂！”
孟寒反应迟钝，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觉出几分哄骗无知少女的羞愧来：“啊，对，那个，忘了告诉你了，我其实不是富贵竹成精来着。”
荆珊：“……”
小姑娘不可思议道：“所以，你不是为了报恩！”
“那自然不是了……”
孟寒心想，若说报恩，也该是你家哥哥报，该是他以身相许才对。
“啊……”荆珊鬼精鬼精的，“那你找上我哥到底是为了什么？说，你有什么企图？”
“呃……”
孟寒心中暗自辩驳：能别用“企图”这么严重的词吗？
此人难得沉默，努力思考着：怎么说才能不被眼前的小姑娘当成登徒子呢？又或许，可以直接告诉她，只是因为你哥哥生得太好看了呢？
可这，似乎也不是个正当理由啊……
良久后，此人如实道：“我是为了，桃子。”
“哈？桃子？”荆珊一头雾水，“什么桃子？桃什么子？”
孟寒没敢回答，沉默地想着：王母娘娘的仙桃，自然也是桃子，所以这么说好像没问题，吧？
“但是。”孟寒突然想到，“我一开始确实是为了赢季竹知的仙桃，后来却真的是有企图了啊……”
可，这又怎么说出口，说自己图谋不轨，小丫头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荆珊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后文，索性放弃继续理解孟寒向来诡异的思路了：“算了算了，不管是为什么了，总归是你救了我哥哥。”
她别别扭扭道：“谢谢。”
两人整日里斗嘴为乐，小姑娘突然致谢倒是让孟寒一愣：“没，没什么，再说了，也是我乐意。”
“小时候一次，再加上宫里那次，你救了哥哥两次了。”荆珊补充，“总之，谢谢你。”
“是了，这么说来，我确实还少谢了一次。”荆宵也含笑道，“小石头，谢谢你了呀。”
“哎，我说你们兄妹俩真是的，这动不动就道谢的毛病啊，简直是如出一辙。”孟寒老脸一红。
荆家兄妹俩对视一眼，嘿嘿直笑：“好像还真是哦。”
“好吧，那我就不在嘴上说了，用行动证明一下吧。”荆珊笑着保证，“虽然这话我也说过好几次，但这次我是认真的。”
孟寒疑惑：“啥？”
小姑娘一如既往伸出四根手指：“我发誓，以后肯定不跟你吵架了，会把你当我亲哥。”
孟寒警惕道：“你可别！”
荆珊：“？？？”
她拧着脸，提高语调，满脸的不敢相信：“你不乐意？”
“倒也不是……”孟寒心说，“可我现在只想当你嫂子！”
荆宵不知此人心中正在图谋自己的妻子之位，见他不动作以为他发呆了，便用手肘碰他一下，提醒他说话。
“乐意是乐意，不过还是拉倒吧你。”孟寒最后道，“你少故意气我一些，我就谢天谢地了。”
荆珊似乎是为了证明刚刚的誓言有效，真的没和孟寒争论：“我是认真的，你且等着看吧。”
人家给了台阶，孟寒就下了：“好吧，那我等着。”
荆宵看他二人暂时休战、“团结友爱”的样子，也乐得不行。
“咚咚咚。”
刚刚单方面宣布和解的荆珊正缠着孟寒给她讲各种奇闻异事呢，就听见马车外的传来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见里面没反应，敲击声再次传来。
荆宵扬声问：“怎么啦？”
这一会儿的功夫，马车已经慢慢停下来了，只听小豆子在外面回答：“公子，没路了。”
“什么？”
孟寒一听这话，当即推开了门，却只见一直离他们不远的巨阙正骑着马快步赶过来，而马背上的南柯一脸的欲言又止。
“吁。”巨阙勒马，“我们接下来往哪儿走啊？”
孟寒道：“继续沿着山路往前走啊，大概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云林寺了。”
小豆子小声提醒：“可是，前面没路了。”
“什么叫没路了？”孟寒不解，“好端端的路，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巨阙驾马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孟寒能看清眼前的状况:“是走不通了。”
孟寒口中还喃喃着“怎么可能”，但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他记忆中那条清幽的林间的小路，的的确确，消失不见了。
要说此刻最该担忧的人，应是荆宵。因为找不到云林寺，就意味着找不到孟寒的师傅，这些人里等不起的，唯他一个。
可是，孟寒的脸色却最先沉了下来，无比难看。
孟寒五感迟钝、天生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重逢半年来，荆宵是第一次见他面色阴沉，心头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涩。
他心想：这人眉头紧锁，全是为了我。
“小石头，你会不会是记错了？”荆宵放软了声音，反过来安慰道。
孟寒没说话，只是呆呆地摇头。
荆宵心中一沉，是啊，这是他回“家”的路，再怎么也不该忘记的。
荆珊观众人脸色不佳，提出另外一种可能：“孟大哥，会不会是林子太深，或者草木长得太快了，把原本的路盖住了呢？”
荆宵心道，可能性不大。再怎么掩盖，原本存在的事物也会留下痕迹的，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好的一条路突然找不着了。
若是孟寒没有记错，那这条路，就只能是真的消失了。
但看孟寒神情，荆宵不忍心揭穿这个事实，只能沉默。
孟寒自认为了解自己师傅，心中也有了几分不好的猜测，却还是不死心：“也有这种可能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荆珊小心翼翼问。
“我去探探路。”孟寒这么说着，却又不放心荆宵他们，“可是……”
“我们留在原地等你。”荆宵了然，“放心，有巨阙、南柯他们在这儿，寻常人近不了身的。”
巨阙是个习武之人，话不算多，却言简意赅:“嗯，你就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孟寒心中一热，头一次真诚地觉得，原来关键时刻身边有“朋友”，竟是这么好的事。
他诚恳地对巨阙和南柯说：“那就拜托了。”
“嗯嗯。”巨阙是个急性子，火急火燎的，“你快去快去。”
南柯却欲言又止：“你……”
“什么？”孟寒难得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常，“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南柯叹了口气，“你去吧。”
南柯心想，总得自己亲眼见过了，才能死心。
孟寒心中有疑惑，但此刻更多的是焦虑，便什么也顾不上了：“那我走了，你们小心。”
荆宵：“嗯，你也小心。”
孟寒点点头，再眨眼，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走得匆忙，留在原地的一群人心中都泛起一股不安，却只也只能强做镇定，等他回来。
只有巨阙一人痴痴地看着孟寒消失的方向，由衷赞叹：“哇，他也会轻功啊，那么快！”
巨阙兴奋不已，可惜无人应答。他也浑不在意，只在心中盘算着，回头定要背着南柯找孟寒好好切磋一番。
“哥哥。”荆珊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她也觉察出些焦虑的气氛来。
“嗯？”荆宵勉强打起精神，“怎么了？”
荆珊惴惴不安：“你说，孟大哥能找到正确的路吗？”
“能的，吧……”荆宵下意识想宽妹妹的心，仔细思索过后，却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该面对的，迟早得面对，不是吗？
没有人能替其他人抗下一切的。
“嗯。”荆珊自是失望的，但一想到他们的“退路”，倒也没消沉太久，“还好还好，我们还有南柯呢。”
“啧，什么叫‘还好’？听着倒像是个备选的。”南柯撇撇嘴，似是不满。
荆珊能屈能伸，果断拍起了马屁：“怎么会？南柯，南大侠！在我这里，你一直是最优的选择。”
只是她哥哥一心想把这次许愿的机会，留给她自己罢了。
“我不是老妖怪吗？怎么又成南大侠了？”南柯切了一声，“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哪有？你就是南大侠，一直只有孟大哥在胡乱叫你……”
荆珊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发的誓，急忙住口，没再继续抹黑孟寒：“嘿嘿嘿，反正，我就是一直超级崇拜你的，好吗？”
南柯将信将疑：“哦？是吗？”
“是！”荆珊回答得无比干脆。
南柯：“……”
南柯想说，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这么狗腿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这番势必引起“狗腿”不满的言语，一旁的荆宵却先打断他们的胡诌：“小珊。”
荆珊立马应声：“哎，哥哥，怎么啦？”
“我能和南柯说会儿话吗？”
荆珊道：“可以啊，你说嘛。”
又没人拦着你。
荆宵一点头，对着不远处指了指：“南柯，我们能上那边去吗？”
荆珊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要单独说话啊！不过，这是要说什么呀，还偷偷摸摸的。
荆珊一双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充满了好奇。
南柯却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折，没有太惊讶，只微微颔首，然后跟着荆宵往旁边走去。
他们一动，旁边打坐的巨阙立马反应过来：“你们上哪儿去？”
荆宵心中思绪万千，又不愿现在就说出来，只含糊答道：“随便走走。”
“哦。”巨阙看了看原地满脸懵懂的荆珊和小豆子，又坐回去，“那你们别走远了啊，我答应过孟寒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好。”荆宵应下，“我们就在你视线范围内，别担心。”
南柯宽慰道：“你照顾好他俩就行，那边有我呢。”
巨阙对南柯的“武力”自然是放心的，便不再阻拦：“嗯，快去快回。”
两个人果然如方才所言，并没有离开巨阙的视线。
荆宵带着心事，几次徘徊之后，最终选择了一棵有着巨大树荫的古树，南柯与他一起席地而坐。
没有了阳光直射，顿时凉快了不少，倒是个好去处。
荆宵突然就想到石头人家里，那棵可以纳凉的柿子树：“再过不久，马叔家里的柿子就该熟了吧？”
南柯想了一下柿子成熟的时节：“嗯，中秋快到了，就快能吃柿子了。”
感觉离宫尚且不久，竟快要中秋了。
荆宵感叹了一句：“是啊，八月十五，团圆佳节呢。”
南柯大约知道荆宵叫他来是想问什么，却没料到对方突兀地说起了什么柿子，他一时间摸不透此人的想法，只能干巴巴的“啊”了一声。
荆宵抬头看着天空，没再说话。
南柯没等到后文，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顺着他眺望的方向瞥了一眼，可是天上除了即将西沉的太阳，什么也没有。
终于，还是他先忍不住问道：“你叫我来，是想问什么？”
“今年中秋的时候。”荆宵再开口，竟有一丝为不可察的沙哑，“孟寒是见不到他师傅了，对么？”
他说着问句，却像是早已知道了答案，看也不看南柯。
终于问到正题了，南柯心想，所以，他刚刚是在看月亮吗？
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既然问了，南柯就答了：“嗯。”
荆宵又问：“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了？”
荆宵哽咽：“知道，孟寒注定找不到他师傅，知道我们此行注定是一场空。”
所以他才在客栈有那些“怪异”的举动，所以刚刚孟寒说要去探路，他才会一次次的欲言又止。
荆宵依旧在看那个还没来得及升起来的月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南柯却无端地从他单薄的背影里看出了深深的悲伤。
“嗯，我知道。”
这回，荆宵终于露出难过的表情：“这是，为什么啊？”
他喃喃自语：“找不到师傅的话，孟寒他会很失望、很难过的。”
南柯讶然，他这么悲伤，竟然只是因为担心孟寒会失望吗？
荆宵闭上双眼，又问了一遍：“到底为什么啊？”
南柯瞧见有两滴泪从荆宵眼角滚落，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苦苦寻觅爷爷的千年时光里，自己不也是这般无助么……
于是，沉思许久，南柯最终给出了答案。
“或许是因为，你们本就不该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