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浮尸
不久前荆珊装尸体吓人时候，那截断臂尚且不在潭中，那就只能是方才才被溪流冲到了这里。
随着潭水的缓缓流动，那截断臂渐渐漂浮到了三人面前，上面巨大的齿痕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一截不知来自何人的手臂，一排诡异的痕迹……
这一切，都无比地令人感到窒息。
荆宵边观察边喃喃自语：“看来，那送柴人说，枫山最近常有怪事发生，还真不是胡言乱语了。”
此时的荆珊，已经被吓得彻底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哆哆嗦嗦地躲在荆孟二人身后：“哥哥，这，这潭里不会真的有龙吧？”
孟寒：“……”
看样子，这小丫头是把荆宵刚才编的瞎话，信以为真了。
“这截手臂真的是被那条青龙咬断的吗？”小丫头哭丧着脸，“我刚才还躲在它的家里……
“它不会晚上来吃了我吧？”
荆宵：“…………”
同样是普通人，他倒是比小丫头镇定许多，轻声安慰道：“不会的，刚刚那个青龙的故事是我编的。”
荆珊仍是一脸的害怕，荆宵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龙是瑞兽，不吃人的，别担心，啊。”
“真的吗？”荆珊惴惴不安。
“真的，我从未骗过你，不是吗？”
“嗯。”出于对自己兄长的信任，小姑娘勉强镇定了几分。
方才被气昏了头，荆宵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昨日到这儿后，住在哪里？小豆子又去哪儿了？”
“我给了那送柴禾的人几个铜板，他就把我们拉到山下，然后就回他的村子了。”荆珊道，“下车后，我和小豆子便上了山，遇到村子里的人就说是前来游玩的，最后付了一点钱，住在了村长的家里。”
荆宵心道：还好，不算太笨，没说是来“降妖除魔”的。
他默默擦了把冷汗：“送柴那人，是怎么描述这里的怪事的？”
“也没细说。”荆珊回忆，“我只听见他跟柳府的人讲，枫山最近有怪事发生，他砍柴都得避开这里绕远路、十分地辛苦，问柳府的人能不能他加点儿钱。”
孟寒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怪事？”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就说听见有什么怪声、骇人得很，到了这儿好说歹说都不肯上山。”
荆珊道：“可我看村子里的人也没什么异常啊……之后想着你们也快到了，就让小豆子留在山上继续探查，我下山来接应你们。”
孟寒向来不喜那小太监，遂白了她一眼：“让小豆子留下探查？你这什么脑回路！”
荆珊自觉理亏，不敢争辩。
不过，至此“离家出走”的前因后果总算交代清楚了，荆宵先递出一个警告的眼神，又忍不住叮嘱一句：“下次不能再这样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知道了。”荆珊现下十分老实，可看着那不容忽视的残肢，心里又直发毛，“哥哥，孟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荆宵没法回答，但听完荆珊刚刚这番话，心想昨日里荆珊和小豆子两个半大孩子，身上还带着钱，在陌生村长家住了一宿也没出什么事，姑且可以认为村长是可信的。
此时没有风，碧绿的小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痕，宛若一块在山间静静沉睡的翡翠。唯有清澈的溪流从山上缓缓流淌下来，为池中注入活水。
荆宵几经思索，做出了决定：“小珊你先回去村子里去，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村长。”
荆珊早就想离开这个骇人的地方了，应，立马应道：“好。”
荆宵还不放心，又叮嘱道：“让他悄悄前来，不要惊动旁的人。”
想来山上那炊烟袅袅的小村子，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嗯。”荆珊自然不笨，立马明白了兄长了的意思。
“稍等。”孟寒闻言虽不大理解，但行动迅速，用灵力给荆珊设了护身法阵。
荆珊性急，法阵才设好，着急忙慌地就往山上跑去了。
荆珊走后，孟寒抬手往水里打入一张灵符，道：“起。”
只见那断臂应声而出，离开水中、平稳地落在岸边。
方才在水里没瞧真切，出了水才发现那手臂上有的地方竟然已经生出了不少蛆虫，不过大多都死了。
荆宵见状，皱起了眉：“这，不应该啊……”
“怎么了？”孟寒问，“尸体不就是会生蛆吗？”
“尸体是会生蛆。”荆宵道，“可是潭水温度较低，这断臂若是一直浸在水里，不该长这么多虫的啊。”
“啊？这是怎么回事？”
“如此看来这人怕是死了好几天了。”荆宵分析，“而且也不是死在水里，都，这样了，才被卷入水中的……”
孟寒闻言瞬间恍然大悟，对荆宵也更加钦佩了。
荆宵不知道自己在孟寒心中的形象陡然高大了许多，神色凝重地说：“小石头，再仔细看看，我觉得附近不该只有这一节手臂。”
既是抛尸，又怎么会只抛一截断臂。
孟寒用力点头：“嗯！”
果不其然，两人一番搜索后又在周围发现了一些碎尸，有手、有腿、有身躯，看起来像是源自同一个人，是个男子。
孟寒觉得有戏，或许能拼凑完整，等村长来了大约就能知道死者的身份了，更加认真的搜寻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之后，头终于找到了。
但是，其上齿痕遍布，比胳膊、腿等器官上的都要多，早已面目全非，怕是亲娘来了也认不出是谁了！
纵使是并非寻常人的孟寒，也没见过这般惨烈的现象，他倒抽一口凉气，咬着牙问道：“你怎么看？当真是龙吗？”
荆宵言简意赅：“不是。”
“可，这也太惨了吧，”孟寒呢喃，“而且，那些齿痕一看就是什么野兽的……”
荆宵却摇头道：“应该不是。且不说从来没听过有龙会吃人的，不管青龙也好、木龙也罢，就算果真沦落到要以生人为食，为何只咬碎了却又不吃？还有唯独‘偏爱’这硬邦邦的头颅，非得多咬上几口？”
孟寒又问：“那，或许它只爱吃头颅呢？”
荆宵依旧不认同：“那一口咬下来吞了便是，何必再费事儿分尸。”
孟寒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荆宵心中自然有所猜测，但不确定，只能道不知。
“您那么聪明，肯定有想法！就告诉我一下呗，免得过会儿都来人了，我却还是丈二的和尚——摸头不着脑的。”孟寒一看他的表情，便明白此人想法，果断拍起马屁。
荆宵一想也对，便说出心中所想：“此人虽然死象惨烈，却不缺胳膊不少腿，不像是被什么吃人的东西咬死的。”
“看这情形，只怕是有人杀人分尸，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故意弄出这些痕迹，想要嫁祸给野兽、妖魔。”
孟寒似懂非懂：“那把他的头咬成，那样，大概是因为怕人发现死者的身份吧？”
“大约是的。”荆宵道，“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是只是猜测，事实到底如何，还得等村里来人了看看再说。”
“嗯，我听你的。”
之后，孟寒把那具七拼八凑凑起来的尸身妥善放好后，两人就在八角亭里的石凳上坐下，一边商讨可能的情况，一边等荆珊带着人回来。
此时，阳光正好，风景也正好，可一个不知姓甚名谁、死因为何的人的尸身出现在了这里，明明是初夏的微风，却吹得荆宵后背一阵凉意。
他抬头看着漫山的枫树叶迎风招展，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遗憾：“看来这枫山的景，我们是注定不能赏了……”
“无碍，我们以后再来就是了。”孟寒立马答，“你不是说秋天的景致会更好么，那等找到了师傅，彻底治好了你的病，我们秋天就回来。”
孟寒说得理所应当，荆宵却突然想到那个一年半的期限，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
他犹豫了好半天，才忍不住顶着孟寒炙热的目光，答：“嗯，我们，秋天再来……”
不多久，荆珊带着村长老李头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村长的儿子，李乐。
村长约莫四十多岁，脸上却已经满是风霜留下的沟壑，一看就知道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庄稼汉。
李乐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老子身后，两人走路时都习惯把手背在身后，看那姿势，简直就是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老李头。
这对父子看上去很是质朴，荆宵也稍微放心了些，于是将情况简单地告知了老李头父子。
村长来时已经听荆珊颠三倒四的讲了一些，现下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壮着胆子上前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他险些也像荆珊一样被吓得一屁股做在了地上，幸好有李乐在后面扶着，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荆宵察言观色：“李伯，您可是认出这人是谁了？”
这老李头还没说话，儿子李乐倒是快言快语：“这是我们村的李铁柱呀！”
孟寒：“这，都这样了，你确定？”
村长与儿子对视了一下，也道：“我确定，就是李铁柱。”
“这怎么认出来的啊……”
李乐倒豆子似的飞速说起来：“铁柱哥是我们村的猎户，可牛了，他有一年还徒手捉了一只小豹子呢！不过那豹子太小、性子又烈，反正不好养活，第二天就死了。”
这人话多且密，比起荆珊来丝毫不逊色。
“谁知道祸事还在后面呢！当天，那母豹子居然闻着味儿找到他打猎时住的木屋，然后发狂地抓破了他家的门，还咬伤了他的右手。”
“幸亏当时有个山里的医女路过，用药粉赶走了豹子，还救了铁柱哥一命，不然他早没命了！”
李乐跟说书似的，越讲越生动，荆宵默默扶额。
村长忍不住踹他一脚：“说重点！”
“哦哦！”李乐揉了揉屁股，“这不是说着了嘛！”
、后来铁柱哥嫌那伤疤太丑了，就把它纹成了老虎的形状，说是豹子就怕这个了。喏，这不就在这儿的嘛。”
李乐指了指被孟寒捞起来的右臂，上面果然纹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只是如今尸体被水泡得发胀了，那老虎已经威风不再。
就如同李乐口中那个“可牛”的、能徒手捉豹子的铁柱哥，现在也不过了一堆破碎的尸身。
李乐说着说着，又有点伤心：“可铁柱哥怎么就……”
一听这话，老李头也眨巴着眼睛，眼角略微湿润：“哎，可不是嘛，我前不久才见过铁柱，他还给了我一只猎来的山鸡呢……
荆宵虽也不忍心，却还是不得不打断他们：“李伯，看样子李铁柱可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没有家人么？就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吗？”
“哎，铁柱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早亡，孤苦伶仃的吃了不少苦。前几年才取了个媳妇，哦，就是当年在山里救他的医女，这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呢……”
村长说着停顿一下，抹了抹眼泪，才继续说：“因为他平时经常到山里打猎，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的，我们还以为他又进山去了，没觉得有异常啊。”
“没想到，怎么就，就，唉……”
荆宵垂眸思索，这一番说辞倒也还算合理，挑不出刺来。
遇到这样的惨事，谁也做不到一走了之，但荆宵自然也不会拿孟寒、还有一行人的安危去冒险。
于是他背过身问孟寒，若是真有“怪物”他能否应对，孟半仙的答案是肯定的。
得到了回答，荆宵放下心，默默给荆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然后才转身对李氏父子道：“抱歉李伯，昨日我这小兄弟骗了你，其实我们是路过的修士，怕惹麻烦才对外说是来游玩的。”
村长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摆摆手表示理解：“哎，没事儿，我一看就知道你们几个都不是普通人，谨慎一点也正常。”
荆宵道：“现在您也看到了，李铁柱无端惨死，我们推测咬碎他的‘东西’恐怕不寻常，恐它再伤及他人，您可否带我二人进村？我们想找到凶手、或是杀死他的怪物。”
村长一寻思，觉得他们言之有理，便应下来了：“正求之不得！那就辛苦二位随我上山了。”
于是，三人就这样随村长父子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