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宫宴结束
时至秋日，秋老虎却似乎格外偏爱这座北方的城池，总是去而复返。因而皇都白日里反倒比前几天要热上几分，只有御花园里还稍微凉爽一些，这大概就是梁阑秋把宴会设在此处的原因了。
孟寒和荆宵达到的时候，梁阑秋还没来，四下却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正在窃窃私语。
见小顺子领了人过来，四周瞬间鸦雀无声，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心中纷纷不约而同想到：嗬，不知这是哪位大人物，竟要御前的太监亲自带路！
结果等看清后面跟着的是荆宵，一众人都惊呆了，嘴都张得老大，半晌也合不上。
见过他的人，自然是惊讶于此人的容貌竟比三年前更加惊为天人了，可能是因为眉眼长开了，也可能是因为病好了些，脸上也就多了几分血色，总之直教人移不开眼睛就对了！
还有一些新入宫的妃嫔、宫人没有见过他，先是觉得此人身姿飘逸，虽然看得出来身体不大好，但举手投足间难掩优雅，令人倾倒。后来一转头又见了周围人神情有异，连忙低声打探这究竟是何人？等他们知道了这是谁之后，也不由得在心里惊叹一声！
到最后，所有人的表情都趋于统一，恨不得把“竟会是他”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一时之间，气氛委实有点怪异。
而此时此刻，处在话题中心的荆宵却淡定得像是没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只跟着小顺子走到席末，大大方方地落了座。
他甚至还坦然地在一众人或是惊讶、或是探究、或是嘲讽的目光中观察了一下四周，觉得这寿诞看起来规模不大，倒像个家宴，因为没见着那些外臣。
荆宵刚开始还觉着此情此景有些奇怪，后又转念一想：左右与自己无关，管他呢！而且没有外臣在也好，就不必见着那个孙阁老了，不然不是他被气得厥过去，就是自己得临时折返揽月殿，总而言之，不欢而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众人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荆宵身上，想要仔细看看此人到底为什么出现在此间。结果眼睛都看酸了，那人却始终没什么反应，所以纵然再好奇，暗中观察一会儿也就觉得无趣，便不再看他了。更何况，大家心照不宣，这位可不是好惹的啊！
不过，如若大家方才没有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荆宵那张太过吸引人的脸上，大概会注意到他身边那个名叫“小豆子”的太监，正一脸的愤愤不平，冷冷地拿一双大眼睛瞪人，看起来凶得很，但配上那张稚嫩的脸，只让人觉得煞是可爱。
但可爱的“小豆子”，此刻正在恨恨地想：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在盯着荆宵？一副傻样！看看看，看什么看，再看小爷就把臭鸡蛋塞你们嘴里！
见身旁的人不知道又在神游何方，荆宵怕他闯祸，赶忙把这人的思绪回来，于是轻声道：“小豆子，你看这御花园里的桂花开得正好，回头我们拾一些回去吧。”
他说“拾一些”，是因为考虑到这是御花园，以自己现在这尴尬的身份，若是想要折两只桂花回去，恐怕还得去求个恩旨，但荆宵打心底不愿意跟那个人说话，就改了口。
话刚出口，荆宵又想到反正孟寒不会去捡地上散落的桂花，只会悄悄折一些，还一定会选最好的，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扬，那神情仿佛在说：“看，不去求那人，我不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嘛。”
“小豆子”果然立马被吸引了：“嗯？是拿回去做桂花糕吗？”可怜的孟石头，没见过什么世面，光知道桂花糕了。
荆宵失笑，耐心解释到：“你还想吃桂花糕吗？自然可以啊。但我记得揽月殿里还有一些酒，不如分一些拿去酿桂花酒吧。”
“唔，桂花酒，好喝吗？”孟寒觉得光听名字好像就闻着香味儿了，你们凡人可真会吃诶。
“自然是好喝的。”
“好，那我等会摘一些回去。”
荆宵暗暗得意。
孟寒看了看他，仔细想了想，又道：“但是你不能喝，我昨天夜里还听见你咳嗽了好几声呢！”
……
骗酒失败的人闻言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心想：咦，怎么不上套了呢，这人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骗了啊！
孟寒目光坚定，暗暗跟自己说：别以为眨巴眨巴大眼睛，再红着眼眶，我就会答应！我，孟寒，绝不动摇！
“就一口？好吗？”荆宵柔声求道。
孟寒继续给自己坚定信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那半口，再或者四分之一口，好不好？”
无奈有人乱其心智，“好吧，你可以尝一筷子，就一筷子！”
荆宵终于开心了，好吧，一筷子也是好的，聊胜于无嘛。他安慰完自己，又偷偷想：哎，这人的确是不太好骗了，但，还是一样很好哄的啊！
想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浅浅的梨涡里好像已经盛满了桂花酒，有的人啊，还没喝就已经醉了，把“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完完全全给抛之脑后了。
梁阑秋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达的御花园。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末端的人，顿时就愣住了。
只见那人坐得端正，却正仰着头和他身边的小太监说着话，眼睛亮亮的，像夜空中的星辰，嘴角也微微上扬着，看起来此刻心情还不错。
梁阑秋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那是荆宵啊，是那个自打他离开荆国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朝气蓬勃的荆宵啊！而不是那个一脸的冷漠，眉眼间却写满了忧愁，甚至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的、毫无生气的荆宵。
梁阑秋有一瞬间你心绪大动，但有的人天生就是帝王，只一眼他就淡淡收回了目光，下一个瞬间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甚至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多福注意到了自家主子情绪波动，他大声报着“陛下驾到”，没有留给他人发现异状的机会，事实上其他人也发现不了，因为就连离梁阑秋最近的皇后都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
座下的人立马鸦雀无声，纷纷跪下问安。
荆宵也跟着跪下，周围人开口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他却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孟寒被拽了一下，也乖巧地跪下来，等听到“平身”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梁阑秋的左右各站着一个人，荆宵前几天教过孟寒“左为尊”，也告诉过他皇后为后宫之首，于是他立马明白了，左边身着华服、看着温婉大气一些的人是皇后。
回想起当初在酒肆里听那些泼皮吵嚷的话，孟寒心想：那另外一个应该就是他们口中“很受宠爱”的贵妃萧氏了，这个皇后嘛看着很一般，我倒要看看萧贵妃有多好看。
于是他眼珠子滴溜一转，看向右边，先是看见那人瘦削的身形，孟寒还有功夫想：这在宫里竟然也会吃不饱饭么？
等再瞧见那人的脸时，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一种诡异的想法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这个人，怎么长得有点像荆宵？
孟寒睁大眼睛仔细又看了看，然后又觉得，这像归像，但是吧，她就是没有荆宵那么好看！
若是孟寒再多跟着荆宵读些书，或许他就能准确的形容出来差别在哪儿了。毕竟，他眼中的荆宵是九天仙人误入凡尘染了媚，气质是独一份的，而眼前的萧贵妃好看是好看，却光剩下媚了。
世间美人无数，然而大多美得千篇一律，难免就落了俗套。
许是孟寒的看得太过直白，梁阑秋竟然注意到了这道目光，远远地回望了一眼，看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直勾勾的、不加掩饰的眼神，他也不由心生疑惑。
“方才荆宵便是和这人交谈甚欢，揽月殿的人都是多福精挑细选的，怎么从前没注意过还有这么个不知礼数的人？”梁阑秋如是想到。
座下的荆宵见梁阑秋看向孟寒，心里直打鼓：“那人向来心思机敏，别是被发现了吧？”
于是，他不着痕迹的拉了孟寒一把，悄悄挡在了孟寒与梁阑秋中间，被拉的人也立马收回了目光。
梁阑秋见状淡淡的转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去了。
等回过神来，荆宵暗暗惊叹于自己方才的举止，其实那个人并不一定能发现“小豆子”的不同不是么？他不一定记得揽月殿里原本的“小豆子”是什么样，甚至可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再说即便记得又如何人，一个没怎么见过天威的小太监，一时间走神了也可以理解……
反倒是自己往前走那半步，可能已经引起梁阑秋的注意了，毕竟这曾经是他最熟悉的动作啊！
荆宵越想越懊恼，可他偏偏忍不住！哪怕他从来不怕梁阑秋为难自己、甚至不怕对方要了自己的命，哪怕明明知道孟寒绝非常人、不会轻易受伤，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保护孟寒，情不自禁地挡在了他身前，生怕梁阑秋发现什么异端，怕给孟寒带来危险。
想到这儿，他心中苦笑一声：“可是，偏偏好像事与愿违呢……”
越想荆宵心中越发隐隐不安，他此刻无比后悔由着孟寒胡来，带他来赴宴，简直食不知味。
一旁的孟寒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很是不解，为什么萧贵妃会长成那样？
而另一端的梁阑秋，心也明晃晃地疼了一下，从前把自己护在身后的人，如今竟要时时刻刻防备着自己了么。
就连萧贵妃，也频频看向荆宵，眼神中似乎带着嫉妒以及恨意，叫人琢磨不透她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顿饭，众人表面上言笑宴宴，背地里各怀心思。
但好在后来梁阑秋再也没有看过荆宵这边，让孟寒和荆珊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的宫宴，就这样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