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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荆宵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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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寒心里恼着荆宵,恼那人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就把自己忘了个干干净净。

    但到底是自己照顾了那么久的人,他兀自生了半天闷气,最后还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又回了揽月殿,因为还要回去提醒那个小白眼狼该吃药了。

    孟寒一面担心人家,一面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毕竟今日晨间,是自己一气之下跑来的,现在回去该怎么解释呢?

    于是,此人又似初到揽月殿那段时日一样,躲在揽月殿的窗户外,偷偷往里瞧。但这回不一样的是,他晓得这屋子里住着这世间顶顶好看的人,住着能让他赢来一枚仙桃的制胜法宝。

    可是,那个孟寒心目中的世间最好看的人,此刻正被病魔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一个多月来,荆宵的身体已经有了些微好转,他正独自坐在床沿边上,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剧烈地咳嗽,但他就这么一直枯坐着,依旧是目光空洞,彷佛这一切都停止了、只剩下他自己,更有甚者,似乎连他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

    孟寒望着夕阳照在荆宵身上,像给画像中的仙人勾勒了一层金色的边,脆弱而又美好,他不由得呼吸一滞,生怕自己喘重了气,这个人就这样随着余晖一同消失了。

    呆愣了一会儿,他才猛然醒过来,有些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了,不由得在心里暗骂道:想什么呢孟石头?荆宵怎么会消失呢?

    他不敢再看,推门而入,轻声道:“荆宵,该喝药了。”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夕阳仅剩的光明里的人,突然迷茫一笑,那笑单纯得紧,宛若孩童。

    有些人的心,再次如擂鼓般响彻整个胸腔,同时还带有一丝,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钝钝地疼。

    孟寒觉得自己一定是块儿幸运石,因为荆宵这次失忆没有持续太久,到了第二天晚间他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据说这是他恢复得最快的一次了,孟寒坚持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

    荆珊一副早就习惯了样子。反倒是孟寒,等人好了,才又想起人家忘记了自己的事,并对此表示十分气愤。

    看着对方气鼓鼓的、活像一只河豚的样子,荆宵内疚之余又觉得十分好笑,最后还是决定哄一哄吧,谁让自己惹到对方了呢。

    “孟寒,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说这话的人拖长了声音,眼睛笑得弯弯的,就如同两弯月牙儿。

    “哼!”孟寒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对方。

    “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荆宵赶忙绕到另一边,看着小河豚的脸道,“唔,我让人给你做桂花糕好不好?还是你想吃栗子酥?”

    “哼!”

    孟寒心道,狡猾的人类!居然问这种选择性的问题,让人一不小心就回答了!

    荆宵并不气馁:“或者千层糕?你是不是还没有吃过?”

    孟寒再次把头转向另一边,恨恨地想:哎呀,这人,眼睛睁这么老大干嘛,还总眨巴眨巴的!老盯着着人看,那谁还能生气呀!不生气了,还怎么骗他把实情说出来!不说出来,怎么想办法给他治病!

    “再加一杯百花蜜水,好不好?”荆宵再次绕过来,紧紧盯着对方的脸,像害怕对方真的生气了。

    “两杯!”孟寒脱口而出,刚回答完就后悔了,懊恼地想:哎,孟石头呀孟石头,你能多坚持一刻钟吗?

    “行!别说两杯,三杯都行!”只要别再不理人就行。

    “荆宵,你答应我一件事儿好不好?你答应我,我就不生气了。”没等荆宵舒口气,孟寒就接着道。

    荆珊已经把和孟寒的约定告诉了荆宵,闻言他目光闪躲了一下,心想:这么快就要问我了吗?他隐隐有一丝害怕,毕竟要把自己的伤口摊开给人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更何况对方还是孟寒啊……

    但,他是孟寒啊,应该没关系的,不是么……

    想到这里,荆笑抬起了眼眸,看着孟寒坚定的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再生气了就行,只要你不害怕我就行。

    “你能不能不要再忘记我了?”

    “什么……”荆宵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寒又说了一遍:“你能不能不要再忘记我了?哪怕忘记了,也不要太久了好不好?”

    孟寒顿了顿,把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忽然无比认真地说:“你想不起来我的时候,问我我是谁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里,很不好受。”

    荆宵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要求会是这样!竟然不是趁着自己有理,追问那些谁也不愿提及的事儿吗?他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着背后起伏不定的胸腔,觉得自己的心也快从胸口跳出来了,他忍了片刻,没让眼眶红起来,然后应声:“好,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好!你教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可以再忘记我了!”

    “嗯,不会了,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的。”

    孟寒终于把心口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不过片刻,又担心起了眼前的小病号,怕对方不愿意告诉自己,更怕自己帮不了他。

    孟寒难得犹豫了,但此人是个直球,最终还是直白地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吗?我很担心你,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荆宵听着对方关怀的话语,看着那双亮亮的、充满期待的眸子,心中微微一颤,道:“好,我告诉你。”

    正所谓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要说现如今最强大的国家,非大梁莫属,雄踞整个中原,大有一统天下之势。

    然而,再往前数个十多年,梁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国家,于内山穷水恶、百姓生活十分困苦,于外强敌环伺、危机四伏,甚至连自己国家皇子都被送到邻国荆国当了人质。

    可正是这位“龙困浅滩”的小皇子,忍辱负重八载,竟然还能争得一丝生机,重归故土!

    更加令人震惊的是,死里逃生的他之后也没有龟缩不前,反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带领梁国一路挺进,把老仇人荆国一锅端了。在那之后,梁又迅速吞并周边数个小国,最终才成了这一方霸主。

    这位皇子,时年不过二十有余,正是当今大梁的皇帝——梁阑秋。

    关于当今陛下,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乃一代天骄,能带领弱小的梁走到如今的地位,没有绝对的毅力和超凡的智力,是万万做不到的。

    可也有人说,不过是时势造英雄,荆国当时就是朽木一块,外表看着光鲜华丽,其实内里早就腐败不堪了,倒下不过是迟早的事,小皇帝就是运气好,捡了个大便宜罢了。

    有人说,梁王铁石心肠,荆大败之后,他几乎杀尽了荆国皇室中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黄口小儿,皆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还有人说他其实也不是个赶尽杀绝之人,反而比寻常帝王多了几分仁慈,因为据说他感念一饭之恩,留下自己最大的隐患——荆王的小儿子,甚至还善待对方,也一并善待了荆国一众遗民。

    当然,事实到底如何,大概只有梁王自己还有那位不知生死的荆国遗孤清楚;梁王所为是功是过,孰是孰非,也只能留给后人去评判。

    而在当下,这位王只要能带给他的臣民安定的生活,哪怕他长了三只眼睛,在众人眼里也是位明君。

    至于那些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血雨腥风,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图一乐罢了。

    若是有人此刻趴在揽月殿的窗外,就会听到里面传来孟寒一声惊呼:“所以,昨天来的那个小皇帝就是梁阑秋?”

    “嗯,是他。”荆宵垂下眼眸。

    孟寒跳起来:“嘿,我一眼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果然如此!”

    荆宵:“……”

    那你可真是好眼力哦!

    “那,那他,真的灭掉你的国家吗?”

    “是。”

    “他还,还杀了……”哪怕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孟寒,也觉得自己问不下去了。

    荆宵却一脸平静地说:“对,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大梁军队的的确确杀了我的亲人们,我的父王,我的母后,我的兄长,我的祖母,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

    “荆宵……”孟寒有点后悔自己贸然开口,问了对方这么难以启齿的往事。

    答话之人面上波澜不惊,孟寒却似乎有种直觉:荆宵他,心里应该很难过吧!

    所以孟寒不打算继续下去了,这样血淋淋的往事,他不希望荆宵再回想一遍了。他想,不知道病因大概也能治病的吧,不过多花些心力罢了。

    荆宵却像是突然打开了阀门,记忆呼啸而来,他继续淡淡地说:“你一定想问,他为什么独独没杀掉我……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了。”

    “可能,真的是感激当年他当质子时,我帮过他许多,毕竟整整八年的时间,整个荆国皇宫里,大概只有我真的把他当朋友了。”

    荆宵顿了顿,语气平平继续说:“又或许,现如今的他早已强大到毫不惧怕我这样一个前朝皇子,我死了或者活着,想来没有太大区别,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反倒是梁阑秋本人,世人少不得要陈称赞一句,他们有一位“仁慈”的主君,甚至后世史书少不得也要写上一笔,大梁开朝皇帝实乃帝王风范。

    “至于小珊,想来是当时年纪太小了,左右不过是个女孩子,就那么留下了。”

    荆宵没有说的是,三年前荆国大败的时候,鲜血流了满阶。

    少年帝王坐在华座上,盯着执剑的荆宵,波澜不惊的道:“你的剑只能刺向你的敌人,只能刺向我,只要你做得到,孤一直等着你。”

    看荆宵神情决绝,他接着道:“但如果你敢自戕,荆国的臣民我一个也不会留,你的妹妹也下去陪你吧。荆宵,你从小最怕孤单,黄泉路冷,孤不会让你自己走的。”

    荆宵知道对方一定会说到做到,所以从那天起,他的命属于荆国八万遗民,属于自己疼爱的妹妹荆珊,唯独不再属于自己了。

    都说帝心难测,荆宵觉得自己小时候就不太看得懂梁阑秋,当时他年纪小,只当对方少年离家以至性情孤僻,所以他也曾竭尽全力护着这个孤狼一样的小王子,想给他一丝温暖。

    但事实证明,这个人的心是捂不暖的,到最后反而寒了自己。

    至于现在,他就更加的看不懂梁阑秋了。

    这个人护着自己,却也无时无刻不防着自己,就如同他把自己留在深宫里,只要想,锦衣玉食不会比曾经在荆国皇宫里少,可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有时候一场秋寒也能缠绵病榻数月之久。

    荆宵自嘲的想:或许是因果轮换,现如今的“笼中鸟”成了自己罢了……

    这些话,荆宵不想对孟寒说。

    不知怎的,他不愿意对方看见自己的孤独与软弱。

    正在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孟寒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嗯?”

    若是放在从前,孟寒一定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但此刻,看着眼前的人看似平静的脸庞,他却突然好像什么都懂了,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让对方再难过。

    他安抚着荆宵,突然想到一个词:“大厦将倾。”

    “什么?”跳得太快,荆宵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刚刚学会的词,大厦将倾。”孟寒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你一个人挽救不了的。”

    “所以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你看,荆珊不是健健康康长大了嘛。”

    孟寒说着,用力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荆宵听着对方笨拙的安慰,觉得自己冰冷的心,竟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

    “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孟寒心疼这个少年,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荆宵终于伸出手,缓缓回抱住孟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嗯,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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