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被发现
风臣一脚踏在石板路上的一汪积水中，溅起一点水花。
明明没有下雨，但空气正在不断变得湿润，抽抽鼻子，风臣闻到了下雨时，泥土与水汽混合而散发的芬芳。
随着水汽越来越浓，渐渐的，起雾了。
这儿的雾没有颜色，只有不断积攒着的、似真似幻的朦胧感。透明的雾流动着，如同在现界，火焰燃烧时被扭曲的空气一样。在雾气中呼吸时，仿佛吸入肺里的不是气体，而是粘稠、深沉的黑暗，周身遍布水汽，仿佛坠入了能呼吸的深海一般。
泽弗尔说她很讨厌这儿的空气质量，当场遁入东渊，跑到定元宫里不知在做什么。
随便瞎扯的理由而已。
雾与影之国是现界的暗面，影子的故乡。风臣曾经的影子如今成了泽弗尔，影子的另一面如今已经空无一物。虽然泽弗尔如今已经完成了蜕变，成为了被现界的法则承认的真实存在，但如果此时回到影国难免可能会出一些什么奇怪的问题。
俗话说的好，十赌九输。虽然这只是一个概率性问题，但泽弗尔可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上摧残自己的可能性，更何况如果有需要的话风臣的身体也不是不能借她用嘛。
那就不如回定元宫偷会儿懒咯，顺便还能在东渊的阿卡夏记录中继续学习那些边边角角的知识，还能锻炼一下风臣独立自主的能力。
学无止境啊。
虽然泽弗尔在进入定元宫前告诉风臣，虽然她在忙，但风臣有什么不知道的也直接问就好，但风哥还是想给泽弗尔足够的时间，来体验作为“个体”存在的美好之处。
代价就是究极小百科无了。
而风臣现基本对于影国一无所知。
“麻烦大了。”
皋月最光的脸色有些难看。失落在异度相位算是最麻烦的情况了。
“不是有相位通道吗？”风臣不解。
【异元】是常年留驻在猎手本部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通过奥瓦哈尔系统确定迷失的猎人所在的相位空间坐标，早已铸成【猎刀】的异元，可以直接劈开相位通道，帮助迷失的猎人撤离。
但萌新就是萌新，许多事他虽然有足够的情报权限，但就是接触不到。
倒不是说情报科故意瞒着，只能说需要了解的情报太多、太繁杂了，总不能事无巨细地一一介绍吧，只能先挑最重要的、最能概括的一些条目进行介绍。
比如现界周边的数个大型相位，例如【科技末路黑星】，【黄昏工业巨城】，以及现在所处的【雾与影之国弥赛亚】等。
风臣通过在“门世界”的经历，可以猜到这个相位是“雾与影之国弥赛亚”，还知道这里对应着义人诞生的【渊海】，是“兽”的摇篮。
但他不知道，也没有闲得蛋疼的情报科科员非要经过重重麻烦的审批去接触一名萌新猎人，告诉他一些他一时半会儿没必要了解的具体情报，比如影国的货币、饮食、经济体制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皋月最光倒是在食堂和同事闲聊的时候了解了一些八卦，也明白二人现在身处什么样的困境。
但不等他解答，个人终端的聊天功能自动开启，一道立体投影投射在了他们面前。
杨思云盯着屏幕上的两人，一脸激动。
这么多天过去了啊！总算是联系上了！
自从猎手公会前任会长决定树立自己的【黄金支柱】，彻底脱离现界，他这个自己都没放在心上，跟老会长喝酒赢来的“荣誉会长”称号，莫名其妙就被所有人当真了，当场被从昆仑抬了过来，甚至还有了实权。
整天的文山会海还在其次，自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就再也没有新猎人诞生，甚至加上一点牺牲，居然有减无增。
虽然能被秘宝承认的人已是寥寥无几，能签订巴别塔协约更是少之又少，但以前每年还是能有那么一两个的，至少也能保证常年有三十余名猎人。
而如今这原本确定的小队制度都被迫拆散，人手永远都不够的惨淡景象，已经有员工在私下讨论时叫他霉比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新人，危险等级不到20的一个简简单单的秘宝回收工作，一下就失踪了将近一个月。
要真没了，他也没脸继续在这儿干了。
要知道，“运气”这种奇妙的东西，虽然和“因果”、“命运”等形而学一样，都是经过大量实验都不确定存在的事物，但在里世界，这些东西却又在大量的实际体验中确实地存在着，甚至产生着很大的影响。
要知道，【好运气的兔子脚】可是几乎所有猎人都在申请临时使用的秘宝。
如今，终于，终于联络上这个“失踪人口”了，杨思云喜极而泣。
怎么说呢，虽然杨总是昆仑的大佬，但新时代，修行者虽然不争不抢，却也没以前那么薄情寡欲。
物质层面自然是极大丰富，精神层面的追求可是永无止境的。
换句话说，杨思云极其害怕霉比之名传出去，在昆仑当场社死。如果真有那么悲情的一天，那杨总恐怕就只能闭死关想办法飞升了。
“听我说风臣，现在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最近渊海和影国都有异动，轻易打开相位通道有可能会被永固化，那样会出大问题，普通人也会遭殃。猎人公会和影国有几分香火情，但有一些影国居民哪怕在影国，看到人类也很难保持理智，在确认安全前一定要尽量避开他们。我们一定能找到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接你回家。”
杨思云强压着激动的心情，把要紧的事先交代清楚。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还没等风臣回话呢，画面就开始模糊了起来，扭曲、闪动、出现大片大片的画面撕裂，然后彻底关闭。
秘书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杨思云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把正在冒烟的战术投影桌砸了个大洞。
“去把通信处、装备处的负责人给我叫过来！”
愤怒的大吼不经意间带上了一丝法力，卷起一阵飓风，把桌上的文件全都吹出了房间，顺带把秘书的三七分吹成了大背头。
秘书无奈的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两箱文件放在被砸了个大洞的桌上，只说了句收到，便转身离开。
当他走到门口时，看到两位负责人正从走廊上匆匆跑来，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叹了口气。
他从坤典大学毕业后，来到猎手公会才发现，人生的任何阶段都会有人因为各种奇葩原因，用各种方式包含自己在内的全体成员。
比如背后传来的：“怎么又连不上了？！你们研究的这些垃圾玩意儿还不如三十年前的大锅盖……”
明明是个只有剑术，连基础电路图都看不懂的文盲。还是个霉比。
而包含自己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必须回答“收到”。
太难了。
但这种承包十三险，福利多到用不完，还能让自己这种普通人一窥里世界的究极无敌好工作，只能说人间值得了。
还是看看远处的免费咖啡吧家人们。
而在影国，风臣与皋月正飞快地穿梭在密密麻麻的小巷子中。
那边杨思云“尽量避开他们”这几个字刚说完，巷子口就出现了三个身影。
其中一个，正是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的身高两米，有手有脚，手里攥着酒瓶，黑色的唾液不断从牙缝中滴落的“食客”。还有蛞蝓一样，灵活而湿滑地扒在墙壁上，独眼中长满尖牙的“观众”，以及四眼三口，六耳招风，直立兔子一般的“讹兽”。
非常经典的影国三人组。
作为影国的居民，虽然在现界中他们会因为自身性质而不自觉的吸纳周围源源不断的欲望，成为只知道满足欲望与毁灭的野兽，但在影国，在他们的故乡，却能够保留着理智，甚至繁衍出了独特的文明。
例如周围的房屋，错落有致的哥特式建筑，毫无疑问的符合“建筑”的美学观感。
又例如眼前这三位影国居民。
他们似乎刚从酒馆出来，食客喝得东倒西歪的，时不时还要再灌上一口。
观众似乎喝得并不多，每当食客失去平衡时，他都会及时用自己灵活的身体帮食客稳住，而讹兽也时不时一把掏进食客的身体里，抓出一缕缕清气，然后食客的摇晃就会减轻一些。
二人躲到一旁，却听见三人组细碎的说话声。
风臣一脸古怪。他居然能听懂那三只怪物说的语言，是经过一定现代化发展的希伯来语，用词造句非常有创造力，这种反直觉的语言体系人类基本不可能学会。
但他就是能听懂。
“我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风臣将手腕伸到皋月面前，小小的，虚拟屏幕上打着几行字。
皋月仔细听了听。
虽然也勉强听见三只怪物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但他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说？
皋月大惊失色，看向风臣，风臣缓缓点头，继续打字，把自己听到的对话告诉皋月最光。
“食客失恋了，他的女朋友跟别的食客跑了，说他们不合适，因为人家会用筷子他只会用刀叉。观众和讹兽是他厂里的同事，也是他的发小，知道了之后今天请他喝酒安慰他。观众还告诉食客他女朋友之所以假装跑了是因为得了绝症不想拖累他，观众说，作为他的青梅竹马不介意在余生继续陪伴他，讹兽在一旁起哄，早就成家立业的他一早就看出观众的心思了。”
给皋月看傻了。
“纳尼？！”
皋月最光一脸不可思议。
尚未经过韩剧荼毒的东瀛本土纯良小宅男当场就懵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小子精神病又犯了？
风臣也很懵。
一是因为这个故事确实奇葩，虽然在韩剧界不算少见，但在怪物界那简直就是他喵的凤毛麟爪。
二是因为——
“你怎么喊出来了？！”风臣大惊失色，在三只怪物齐刷刷看向发出“纳尼”的垃圾桶时，拽起皋月最光就跑向小巷的更深处。
——泽弗尔的小贴士：冷知识，由于独特的设计风格，影国没有死胡同。
她推开定元宫的大门，看向天空中的风臣第一视角，无语地叹了口气。
本来皋月那一声只惊动了三人组，这下连周围的很多居民也忍不住好奇，纷纷打开窗户向外看了。
拜托，你也超大声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