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片场风云(3)
杨哲风愣了一下,松开地球仪的底座,
【哐当——】失去抓力的地球仪摔落在木地板上,球体滚了三个圈,装在了玻璃柜的边缘。
杨哲风不可置信地指着肖遇:
“你,你居然…替他…”
严彬青也怔住了,屋里顿时寂静一片,
他见肖遇躬身低下头,慢慢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的小臂,脸色煞白,疼得说不出话。
“肖遇!”严彬青连忙蹲下来,见对方的脑门开始出汗,嘴唇也有点发抖,
“你……”
你什么?说了半天,说不出来,严彬青平时停不下来的嘴这一刻居然只字难言,——他没想到杨哲风这么疯,更没想到肖遇会替他挡这一下,
他眼睛里的血丝汹涌而上,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杨哲风的头,
——如果说刚刚他是被挑衅的狮子,那现在就是达到暴怒燃点的狂兽,片刻之间,严彬青猛地站直,转过头,眼眶通红,耳朵也烧红了,
他一把上前揪住杨哲风的领子,一个字没说,抡起胳膊在对方的左脸就是一拳,
【砰——】
桌上杯中的水震出一圈涟漪。
“啊!”
杨哲风被打到玻璃柜上,吃痛地喊了一声,
柜上有两盏玻璃碗,从上面摔落掉了下来,碎在地上,哗啦哗啦地响。
杨哲风转身,刚要反击,挥舞出去的手臂竟瞬间被冲过来的人生生别在身后,——对方一手从后方钳制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用一种从没听过的,杀红了眼的语气低声道,
“我今天要是把你掐死,按防卫过当,是不是只用坐十年的牢。”
“……”肖遇抬起头,胳膊上的剧痛让他短暂失去意识了几秒钟,现在清醒过来不少,面前严彬青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死死抓着杨哲风的气管,
杨哲风哑着嗓子,憋红了脸:
“你…敢…”
“我敢不敢,你得试试才知道,”
严彬青收紧了掌心,本挤着缝隙才从外面进去的空气一下半寸也不剩,被掐住的人青筋暴起,满面紫红,
杨哲风说不出话:“……”
肖遇:“你冷静一下…”
严彬青没听,
肖遇操了,骨头断裂的痛感让他后脊背发凉,咬着牙骂道,
“严彬青,你个傻逼,我快痛死了…”
“……”
听到这话严彬青神色才突然一变,猛地把手松开,本被抓住的人也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肖遇的胳膊红了一块,此刻手攥成拳头有点发抖,严彬青快步走到他旁边皱着眉看着,不仅胳膊被砸红,皮肤表面还被地球仪顶端的铁丝划了一道口子,
“我带你去医院,”严彬青说着,自然地扶住肖遇这边的胳膊。
二人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但估摸是杨哲风思量再三,哪怕丑闻泄露也不能让这对鸳鸯这么跑了,于是按了屋子里的报警器,楼层尽头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楼道传来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
“杨总——杨总!”
“警铃响了,快!保护杨总!——”
一群人的脚步溅起四扬的尘埃,吵吵嚷嚷地紧奔而来。
严彬青和肖遇被猛地挡在了屋子出口,那边围进来八九个穿着保镖衣服的壮汉,
杨哲风:
“本来我不想把这事闹大,因为不好听,没有哪个老总的儿子愿意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自己在娱乐圈找男人,何况我还是追他的那一个,”
“但是你们两个夫唱妇……咳咳,我意思狼狈为奸!实在是太过分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我这边都有监控录像,我现在就要拿出来指控你,”
杨哲风还有点缺氧后的颤颤巍巍,
伸手指着严彬青的鼻子,
“明天我就把录像公布于众,告你有暴力倾向,殴打他人!你,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混混出身的小演员,居然敢打我…我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盛大地产的唯一继承人!”
“我爸都没打过我!”
……
“来,给我把他俩绑起来!单独绑起来!不许绑在一起!”
杨哲风说着,挥了挥手,手下的几个壮汉保镖本还停留在刚刚“老总的儿子在娱乐圈找男人”这一知识点上,不灵光的脑袋瓜半天没转过来,
此刻连忙站直身子道:“是!老大!”
严彬青扶着肖遇的肩膀,警惕地看着周围逼近的人,在他耳边小声说,
“肖遇,你别害怕,一会我数到五,你就从那个自动门的门缝往外冲,别管我,这群人打不过我。”
肖遇:“……”
严彬青:“一,二,三……”
肖遇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
“杨哲风,那我告你强/奸未遂怎么样?”
严彬青:“四……你说什么?!”
屋子里的钟表指向下午四点,发出四声敲打金属的提示音,在短暂的安静中成为了一种诡异的配乐,
杨哲风瞪大眼睛,本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变得怒不可遏,大喊道:
“你这是诽谤我!”
“你昨晚半夜两点到我家来,把我推在沙发上要强/奸我,我说的没错吧?”说着,肖遇掏出手机,播放里面昨晚那段杨哲风冲他大喊的视频,
他调高音量,里面杨哲风说的那句【我要是今天就非做不可呢?】赫然清晰地回响在整间屋子里,
几个黑衣保镖互相对视一眼,气焰下去了一半,手里的拳头也松了,
甚至最后的两个还左右看看,低头偷笑了一声。
杨哲风不可置信地紧了紧牙,青筋暴起:
“你…你,”
“你该不会以为只有你这里有监控吧?”肖遇嘴角弯起,眼睛上扬出一个寒冷的弧度,“还有几个月前,我喝多了,你趁我睡着爬到我床上的视频,也在这里,你想看吗?”
“…你少威胁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是啊,强/奸未遂判几年我不知道,但盛大地产的继承人你可就基本没指望了。据我所知你弟弟杨哲远和你关系不好吧?不是一个妈生的,一年来往几次啊?马上中秋了,逢年过节的,你也给人家发个短信问候问候,说不准马上这间办公室就换人了呢?”
“你……你…”
杨哲风看着肖遇冷静又带笑意的面色,气得说不出话,
肖遇回头看了一眼严彬青,
“我们走。”
说完忍着手臂的剧痛,假装步履轻盈地往外走去,
路上的保镖互相看着上头的眼色,估摸着确实被人抓了把柄,也不敢拦,就任肖遇径直走到了电梯门口,
肖遇到了电梯门口,回头一看,
——操,一个人没有,严彬青没跟过来!
他伸长脖子往办公室里一看,果不其然,严彬青还站在杨哲风面前,攥着拳头,像只忍着怒意就要发作的狮子,两只眼睛在深邃的眼眶里寒光阵阵,
肖遇在心里大骂,然后喊道:
“未遂!我都说了未遂!严彬青,别惹事,你赶紧给我过来!”
“……”
严彬青眯着眼睛,又盯了杨哲风几眼,转身快步朝肖遇这边来了,路上随手抓了个价值不菲的古董瓶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一声不吭,揽着肖遇的肩膀到了地下,进了车里,转过身来欲言又止,盯着肖遇的胳膊看了半天,
帮肖遇扣好安全带,严彬青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转了过去,点火发动了黑色大奔。
肖遇见他神色不好,干咳了一声:
“他没把我怎么样,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
“嗯,但是我没资格问。”
严彬青看着前方,轻声说道。
“……”
他把车拐了出去,用导航搜了家最近的医院,从侧面的杂物筐拿了包酒精湿巾递过去。
他的侧脸上挂着那种罕见的,复杂的表情,平日肖遇总能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此刻却一点都没懂。
二人一路沉默,十分钟后赶到了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尽管做了简单的装扮防止别人认出来,肖遇入院的消息还是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严彬青一路陪他办手续,做检查,护送到单人病房之后已经晚上六点,忙得连水都没有喝。
周小曼和郭小珊接到消息之后也赶了过来,吓得扑在肖遇的病床上,
“肖哥!你怎么了肖哥!明明下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断了!不会是半路摔了一跤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起码得养个两三个月才能养好,
“肖哥,你想吃什么,妹妹现在就去给你买!”周小曼瞪大眼睛。
“……”
肖遇嫌吵,皱眉找了个借口说累了要睡觉,把两个助理支走,关门声响起来的瞬间,像是一种久违的安静。
思绪落定之后,
肖遇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
严彬青坐在床边上给他倒了杯水,拿到肖遇嘴前,肖遇也懒得费力,揪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水刚到嘴里,还没咽下去,就见严彬青看着他的眼睛,神色恹恹地说道,
“对不起啊。”
“干嘛?”
“就是…昨天到今天,还有以前。”
“杨哲风的事情不关你的事,而且…”肖遇停顿了一下,干咳一声,“我没和他发生什么。”
“……”
严彬青低下眼睛,早上做的发型已经乱了,银白色张扬的头发毛燥起来。
下午肖遇说那句强/奸未遂的时候,其实像是一把剑,同时扎在了严彬青身上。
因为严彬青仔细思考,究竟自己和肖遇的关系又能比杨哲风亲近多少,说难听点无非就是多了一层性/爱在里面,可这性/爱里真的有爱吗,他还不知道。
肖遇没答应和他在一起过,是他自己死皮赖脸一直做睁眼瞎,昨晚在台上亲吻肖遇之后,他被骂得狗血淋头,只安慰自己当对方没准备好,其实心里还是喜欢自己的。
这份被万众瞩目饱含期待的恋情,却实际上,并没有经过其中一方的许可,
那或许自己,对于肖遇来说
——是比杨哲风更过分的存在。
肖遇于他不仅是让他发掘自己另一面的宝石镜子,更是一个精神寄托。在初期严彬青经受圈子里那些不能明说的偏见和冷落时,只有肖遇在他旁边,替他伸张正义,帮他解围,
或许对方只是因为工作,但他不是,他把无处安放的心放在了肖遇身上。
可如果这份心意给对方带来的更多是枷锁,
他是不是真的该放手。
严彬青把水瓶的盖子扣上,放在床头,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抬头神色复杂道:
“你昨天说跟我接吻恶心,是真的吗?”
……
肖遇望着他一愣,
“…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这是你的气话,还是真心话?”
“……”
“肖遇,刚刚来的路上我想了挺久的,之前我忽略了有些事情的重要性。今天下午,你说杨哲风在你家强/奸未遂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冲上去杀了他,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我没骗你,”
“……”
“但是我收住了,因为我仔细一想,自己比他强不了多少,甚至比他更差。如果我俩之间有一个人在处理关于你的感情上更恶劣,更该死,那这个人应该是我。”
“……”
“所以现在你给我一个准话,肖遇,你骂我,烦我,不愿意现在和我在一起,都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等你原谅我接受我了,我们再讨论之后的问题,”
“之后的什么问题?”
“就是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如果我把你睡了这件事你真的觉得恶心,释怀不了,”严彬青低下头,思考着沉默了半响,两只手的指尖发白,
“对不起,那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说完抬起头,眼眶通红,鼻尖也红了,
像是把全部家当拿到赌桌上来,一局定胜负。
陷入爱情的心脏像是吸食了药品,割舍的时候痛感太强,密密麻麻的如同针刺一般,血液携带这股剧痛冲击全身,严彬青第一次想堵住耳朵,——他不想听对方的答复,
他没有这个信心。
等了许久,肖遇一句话都不说。
严彬青受过很多皮外伤,轻的,重的,但没有一个比此刻更利,更疼,
他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轻声说了句,
“我知道了。”
他把兜里皱皱巴巴的病历本掏出来展平,放在肖遇病床的床头柜上,然后掏出两粒晕车药放在旁边,
“这地方离你家远,司机开车送你回去得俩小时,难受的话,就吃晕车药。”
说完他的手停了一下,手指尖在上面触碰着,半晌才收回来。
他低着头,绕过肖遇的病床,走到屋子门口,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刚要按下去的瞬间,突然听见身后的人低声说道,
“那天晚上,是我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