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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郡主与马奴(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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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北便越荒凉。洛都镇于西北,坐拥南方,而它北边的霖州则成了后方的屏障,源源不断的输血供养这座两百年的国都。

    沿途客舍寥落,坊市冷清,很难想象,这是占据了宣朝九分之一国土的霖州的气象。

    “不过月余,霖州都成这副模样了。”张平安随着池暮落脚于客栈,一时感慨。

    虽在边关,但因连接域外,位置得天独厚,来往洛都的西域商人都要从此处入关,霖州一度极其繁华。

    但狄人近十年来扰边过于频繁,从祁连山切断了商道,霖州也就因此日渐荒凉了。

    去岁秋日,狄人直接打到了霖州州城外,连青山镇都直接覆灭。没有了玄枪营,受永安侯多年庇护的老百姓无法不惶惶然,以至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客栈外,忽有喧哗的响动。

    哭声、呵斥声、兵甲相交之声。

    张小竹缩在张平安怀里,好奇地看了过去,张平安遭逢大变,现下也不如从前那般,时时刻刻紧着女儿了。他想通了,有些事情,让她慢慢去看,慢慢去学,反而对她才好。

    店家把饼子羊汤端了上来,对外面的响动态度冷淡。他到底还在开门迎客,于是木着脸同这几个人解释:“是又有在外巡哨的伤兵回来了。”

    如今没有了如青山镇这般的小镇在前头挡着,州城几乎是与狄人面对面的状态。

    州牧不得不派人出去巡防,但没有了骁勇的骑兵,这些出城巡防的士兵常常被狄人戏弄着带伤而归。

    打不过,但不得不去。

    蛰伏着的鬣狗虎视眈眈,就算无心力阻挡,也要做出防备的姿态来。

    每每他们负伤归来,霖州的气氛总会再压抑一分。

    池暮与张平安对视一眼,玄衣的少年将第一个饼子拨到了张小竹的面前,温声道:“先吃点东西吧。”

    “我出去看看。”

    已转身的店家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回头瞧了他一眼。这才发现少年的背上负着以黑布包裹的长匣。

    瞧那长度,倒是很像装着柄长/枪。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遂径自回到了柜台,继续擦那已被他擦得没有一丝灰尘的长木桌。

    ……

    霖州的风雨刮不到洛都,这座国都正酝酿和霖州截然不同的压抑。

    太子薨逝,殃及者众。皇帝以庶出之位荣登大宝,到了自己这儿,对于嫡庶分外看中。那些庶出的儿子们,或被打压,或被放任。

    春猎时,皇后没有安排任何一个皇子来,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下,他们唯一倾注心血培养的太子,在一场大火中荒谬的死了。

    皇帝怒不可遏,先杀光了宫里供奉的几个老道士。

    此为迁怒。

    又把一个未摘冠素服的二等侯直接贬成了三等伯。

    此为震慑。

    一时间,洛都中人人自危。

    向来无忧无虑的宿从笙也感觉到了这样凝滞的气氛。

    家中的道士都没了,他的父王撕毁了奉天道像,日日垂泪,感慨天命无常,哀悼死去的宿云珹,最终洋洋洒洒写出三千字祭侄文来。

    听说圣人读罢,堂堂帝王都被勾动出殇子的悲痛,最终在东宫掩面长叹。

    宿从笙在这样荒谬而压抑的气氛中感到无语,平康坊他如今已不去,因此下意识就想去朝笙那儿躲着。

    芳汀馆现下对于他这位世子,倒也还算欢迎。

    露葵自不必说,欣慰于这样“姐弟友爱”的氛围,芳汀馆中其余人,见郡主与自己弟弟关系渐渐融洽,也就对这位世子热络起来。

    宿从笙来时,露葵便替他沏了一杯桂花梨糖茶。馥郁的香味里裹着梨子的清甜,露葵记得郡主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就爱喝这样甜滋滋的花果茶。

    从世子果然捧着茶盏美滋滋的喝了起来,正垂眸写信的朝笙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宿从笙莫名炸毛了,总感觉他的姐姐眼中含着点嘲笑的意味。

    “茶好喝吗?”朝笙放下笔问他,如今洛都品级在太子以下的贵族皆要服素十日,以示哀痛。因此她抬头说话的时候,发钗上素银的梅花折射出微微的光华来。

    宿从笙居然从他姐姐身上感受到一点温柔的气息。

    他点点头,赞道:“好喝。”

    “那让露葵给你拿一罐回去。”朝笙将信纸晾起,随意道,“我小时候也爱喝。”

    熟悉的嘲讽。

    宿从笙立刻抹去了那点温柔的幻觉。

    他凑过来看朝笙晾起的信纸,发现他的姐姐字写得实在不如何,东倒西歪,只勉勉强强能看清写了什么。

    “你要写信给那个小马奴吗?”

    他只看到了“池暮”两个字,就被朝笙用笔头推开了脸。

    宿从笙从露葵他们口中得知,那个小马奴去了霖州。那是宣朝最不安生的地界,他想,这个马奴也许是想建个功名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朝笙乌发间的素银簪子上,纵是一身素色,他的姐姐也照样有另一番清艳的容光,世家贵女是云端上的花,并不是那样容易为人所求得。

    何况宣朝重文抑武已久,哪怕那小马奴成了名扬天下的武将,也不过是圣人口中的一句“莽夫”。

    他下意识觉得池暮自不量力,又莫名对他有些期待。

    抛开出身,宿从笙自觉自己与那群纨绔其实胜不过那总是一身玄衣的年轻郎君。

    但如今,却也只论一个出身。

    朝笙闻言,也不避讳她与池暮的关系:“是啊。自他走后,到如今也有一旬,想来也快至霖州了。”

    宿从笙伏在桌上,清泠泠的丹凤眼往上看去,望着朝笙道:“我也要离开洛都了,你会给我写信吗?”

    “你要去哪?”朝笙不答反问。

    “绪州,题蒲书院。”那是宣朝文风最盛的地方,历代状元有近乎一半都是绪州人,而这些状元又几乎都曾在题蒲书院里念过书。

    若要正儿八经读书,去那里是上上之选。

    但宿从笙可不是爱读书的主儿,更没必要考什么功名。

    “母妃让我去那儿的。”

    杨氏向来对于自己的儿子十分冷淡,唯独问一问进学的事。

    自太子薨逝,从离宫回洛都后,她突然铁了心要让宿从笙去洛都外的书院读书。宿从笙厌倦洛都现下的氛围,难得没有和杨氏对着干,考虑起这件事情来。

    他还以为他只是去一个离家远些的地方做纨绔。

    但朝笙知道,杨氏是明白洛都现下局势越发复杂,作为一个颇受宠信的亲王的嫡子,他离洛都越远越好。

    杨氏厌恶着宿文舟,连带着与宿从笙亲缘淡薄,却还是忍不住替他筹谋,催他念书,想要他走一条与宿文舟不同的正道。

    只是宿从笙还太年少,他看得到纨绔相聚呼朋唤友的兄弟情谊,却看不到这样隐晦的一点慈心。

    “去绪州不错啊。”她把晾干的信纸放入印着黄竹纹的信封中,随意道,“绪州与青州相连,都是南国水泽,你可四处周游一番。”

    “只是题蒲书院的夫子们出了名的严格,宿从笙,我写信与你时,你可别哭着喊着要回来。”

    宿从笙知道她愿意一视同仁地给他写信,眉开眼笑,忽略了她这时不时地揶揄:“别瞧不起人。”

    他喜滋滋地抱着茶罐子溜达回了经霜院,转头又让人给朝笙送来了上好的笔墨纸砚。

    “只许用这样的纸墨与我写信。字也要好生写。”宿从笙挑三拣四。

    露葵收拾着那一刀数金的雪竹纸,难得的端砚澄泥砚,颇有些咂舌:“闻说小世子并不爱念书,没成想倒是收着这样的好纸好砚。”

    她若知道后世有一句话叫“差生文具多”,必然会十分赞同。

    ……

    因军事上荒废,宣朝边关的驿站十不存三,从洛都寄往霖州的信便到得格外晚一些。

    宿从笙坐着大船,早早地到了绪州,给朝笙寄回了一封张牙舞爪的信时,印着黄竹纹的信封才终于到了霖州州城。

    霖州的州牧希望能再有一支玄枪营那样的骑兵,去保卫岌岌可危的霖州。但洛都的圣人不希望武将手中怀有这样的利器,天子高坐庙堂,搜刮民脂民膏而为岁贡,用绥靖的态度来换取太平——与其与狄人为敌,皇帝宁愿腾出手来把持住内政,将文臣武将都捏在手心里,以巩固宿家的皇权。

    他确实做到了。

    霖州的武将早已如永安侯一样凋零,谁都不可能有以武犯禁的能力。

    但同等的,他们也无法在狄人面前挺直腰杆。

    ……

    是夜,新月如钩,霖州城外的平原上,青草蔓延,乱石横生,几匹马前后行着,完成如今例行的巡防。

    祁连山下的地界几乎已归了狄人所属,这些哨兵大多是霖州生,霖州长,骑马在故土上,反倒畏首畏尾。

    春分已过,白昼渐长,巡守的时间也就变得晚了起来。

    州牧新招到的这些士兵大多是穷苦出身,夜间的视力都差得很,不过是硬着头皮出来巡守。

    狄人却不同,宣朝的钱帛养着他们,祁连山下连绵的牧场也归了他们。这些吃着饱足的牛羊肉长大的狄人士兵,有着鹰隼般的眼睛。

    没有了玄枪营的威慑,他们尽情的在霖州城外肆意驰骋。

    “但愿今天不要碰到出来游荡的狄人。”一个年轻的士兵在马背上嘟哝。

    他的话引得其余人的赞同。

    “唉,打也打不过,要我说,横竖狄人也不入霖州,这样天天巡守着也没什么必要。”

    狄人是游牧的民族,占据草原却居无定所,纵然被他们的铁蹄践踏过许多次脸面尊严,宣朝的人仍觉得那不过是群未开化的蛮夷。

    夜色里,他们议论开来,似乎说些话便能稍稍驱散些恐惧。

    “池暮,你觉得呢?”有人发觉队里最年少的小郎君并不如何开口说话,劝慰道:“别太怕了,我们运气也不一定那么差。”

    池暮缀在队伍的最后,闻言,只随意的点了点头。

    但人的运气,向来是盼好却只求来糟。

    …

    在他们毫无所觉之时,陡然有箭矢破空而来!

    唰唰数声,锋利的箭矢落在了这群人周身,惊得马匹在寂静的夜中发出刺耳的嘶鸣。

    黑暗中响起肆意的笑声,是夜猎的狄人用蹩脚的宣朝官话道:“哈,好多两脚羊。”

    听声音,这伙夜里出来狩猎的狄人也并不多,不过五六人罢了。

    然而对上宣朝这群新兵,实在绰绰有余。

    与宣朝对峙这么多年,能让狄人畏惧的,只一个玄枪营罢了。

    他们在夜色中游刃有余地围了过来,然而这群新兵只能听到沙沙的草声,借着月色模模糊糊望见一点人影。

    箭矢接二连三地破空而来。划过他们单薄的铁甲,擦过马匹的脖颈。

    狄人们听着马匹的哀鸣,纷纷笑了起来。

    他们继续用蹩脚的宣朝官话,嘲笑着这群软弱的宣朝兵。

    哪怕人数上比之这队哨兵少了三两人,可在这些狄人眼中,杀不杀“羊”全看心情。

    这群新兵也知道这一点,瑟缩着聚到了一起,却发现已怕得有些握不住手里的武器。

    “我就知道,他们会巡守到这边。上次,我在这儿杀了两个宣朝兵。有一个残了,似乎不知道有没有跑回去。”

    狄人们甚至有心思聊天。

    “喔,苏迩玛,你可真是如长生天般仁慈。居然能放走一只两脚羊。”

    名叫苏迩玛的年轻狄人哈哈大笑:“不放走,其余的羊还怎么敢来这边巡守。”

    在这令人生惧的笑声里,忽有雪色划过,暗夜中,一道如豹的身影奔至了一个最靠前的狄人面前。

    几乎就在这群狄人惊呼之间,月色下寒芒凛冽的长/枪,狠狠贯穿他们的身躯。

    血肉划开,那群哨兵为这再生的异变吓得发抖,终于失声尖叫了出来。

    砚白有些不耐地甩了甩马尾,玄衣的少年不语,他抬眼看向前方,伸手将最后一个狄人生生从马背上掼了下来。

    池暮摁住苏迩玛的咽喉,桃花似的眼中泛着微微的光。

    是祁连山上的月亮倒映进这双眼眸中。

    “戏弄人,很有趣吗?”他的声音沙哑,让这个年轻而狂妄的狄人想起草原上鼓鼓的风声。

    名叫苏迩玛的狄人感到愤怒,他居然被一个宣朝的少年这样羞辱。

    但他陡然意识到他的同伴刚刚都死了。

    他抬起手,用尽力气,想把少年那粗砺的手掌从脖子上扯下来。

    但这看起来俊美得不似一个武将的少年,有着他难以撼动的力量。苏迩玛于愤怒中生出对死亡的恐惧来。

    “嗬嗬——宣朝的羊……放了我!”被扼住了喉咙的他只能发出极其嘶哑的声音,“我要教你知道!你们这群两脚羊是怎么被我们杀死的!”他也曾随狄人的骑兵出来劫掠过——

    那些宣朝的百姓啊,如杂草般卑贱的出生,忍受着他们的劫掠,温顺而麻木的试图苟活。

    他潜意识看轻他们,乃至于到了这样的时候,依然用杀掉眼前的少年作为威胁。

    池暮被他的话逗笑了,他低头看向这年轻的狄人,嘴角微弯:“不必你教。”

    而那双淡静的桃花眼中其实并无笑意。

    他从苏迩玛同伴的胸腔中抽出长/枪,锋芒掠去,铮然作响间,最后一个狄人转瞬便也没了声息。

    ……

    “池暮?”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身后的人以犹疑不定的语气开口,唤着这最年少的郎君。

    池暮松开落在苏迩玛咽喉上的手,站直了身子。

    他回头看向他们,仍是那副沙哑却平和的声音,带着安抚般的笑意。

    “回去吧。”

    祁连山上的月亮穿过云层,明辉的白光落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上,他们莫名的生出一股带着惧意的心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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