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媚的阳光（二）
岑晴走了以后他拿起香囊，生着闷气一声不响的也走了出去。周通在他身后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他转过身生气的说道：“原来你们大家都在戏弄孤，你们好大的胆子。”
周通急忙解释道：“没有那个意思，公爷只是不希望他家的子女与君家有什么牵连，她为了不引人注目干脆就不露头了。”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她露了头就很出彩吗？她是容貌惊为天人，还是本事怎么着呀？孤看她射圃也不过如此。”
周通在他边上轻声的说道：“今天是殿下先激怒了她。”
他听了非常生气的质问道：“你说什么？”
周通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他转过身重重的吸了几口气又转过身来对周通生气的大声的说道：“五日后安国公府，你，打起精神来。”
他说完上了马回了东宫。
他回到承祥殿看了一眼那个香囊就生气的把香囊扔到桌子上。岑晴是上将军镇国公的女儿，他们自幼相识，国公夫人与他的母后关系亲厚，她小时候经常跟随母亲出入东宫仪鸾殿，他与岑晴年龄相当，关系原比与其他世家子女的关系更亲厚些。可岑晴偏偏少言寡语甚是无趣，无论找她玩什么似乎都不会。他竟然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在想想真是傻，她出身将门诗词歌赋也许差些，音律舞蹈也许不如人，可骑马射箭怎么可能不会。他想到这儿忍不住的看向那个香囊生气的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一直在骗孤。”
……
五天转眼就到了大家一起来到安国公府，为了这场马球比赛他做了充分的准备，虽然他从没和岑晴在马球场上正面交手过，但是现在他也知道岑晴肯定是打马球的高手。
岑晴是他到了以后才到的，她头上扎着青色的幞巾，幞巾外扎了一个天蓝色的陌额，身上穿着的是青色的襕袍，脚上穿着黑色的长皮靴，手里拿马球棍，打扮虽然很素净但也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到了以后径直走到他面前，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向他行礼道：“太子殿下，”
他也不动声色的向她回了一个礼说道：“岑小姐。”
岑晴有些迫切的问道：“殿下把臣女的香囊带来了吗？”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钱江，钱江走过去把香囊拿出来给岑晴看了看，她看完以后没有说话转身正准备走，他开口对岑晴说道：“若你赢了香囊还给你，那要是你输了呢？”
岑晴转身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道：“太子殿下想要什么只管说。”
他想了想说道：“孤一时半会想不着呢。”
岑晴爽快的对他说道：“没关系，什么时候想着了什么时候再跟臣女说都行。”
他笑了笑说道：“岑小姐爽快，可岑小姐就不怕，万一孤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来呢。”
岑晴没有说话，向他行了一个礼转身去找她的队友去了。
不一会儿，安国公来了，他拿着今天的彩头对大家说道：“我前几日无意中得到一本先秦时的古棋谱，今天拿出来给大家助兴，谁赢了，它就是谁的。”
大家于是欢呼道：“谢国公大人。”
谢过安国公后大家纷纷上了马，他上了马忍不住看了看对面的岑晴，此时的她也已经上了马。她看到他看向便向他点了一下头，他也向她点了一下头，然后骑着马走向各自的位置。
她骑在马上的样子英姿飒爽，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必胜的从容，那不是千金大小姐的模样，她身上显示出来的更多是一个横扫千军的将军气度。对啊，她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女儿啊，她的身上流淌着的是她祖父，父亲，哥哥们在沙场上英勇杀敌时的同样的血液。那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岑晴的模样。
这时击鼓声响起，马球比赛正式开始……
在这场比赛开始前，他一直在想岑晴打马球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马球对女子并不利，毕竟她们会在力量和速度上都会吃亏，就算岑晴是岑家的女儿骑术好速度上不吃亏，可力量呢，这是天然的很难补齐……到了真正交上手他才明白，岑晴的真正厉害之处在于传球，好的传球能更好的串联和调动自己的队友。她打球显然更依靠头脑，她总能出现在更关键的地方，而她的传球总是传到更正确的地方，她力量上的不足可以依靠她的队友。她跟她的哥哥们不一样，她的哥哥们自身太过强大，所以更愿意依靠自身，她自身不够强大所以更注重整个队。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周英听到他要去那么失望了，因为如果是以前，他去她就不会上场，她不上场他的队友就失去了大脑。对，她毫无疑问就是他们队的大脑，那个大脑能串联起他们的每一个队员，这样每个队员都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他们岑家将门世家，兵法典集大概比四书五经多吧，她自幼看着兵法典集长大又不能走上战场大概本事也只能用在这儿了吧……
所以最后，他输了。她和她的队友们在拿到彩头后兴高采烈庆祝了一番。过了一会儿，她来到他的面前像往常一样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道：“太子殿下。”
他在安阳侯府的时候看到过她活泼可爱的样子，她在球场也有着肆意欢笑的样子，可唯有在他的面前是永远的疏离着的恭敬。
他向她回了一个礼，浅浅的笑了笑说道：“难怪刚才孤说如果你输了愿意拿什么的时候那么爽快，原来岑小姐打马球根本就不会输。”
岑晴客客气气的对他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这天底下没有必胜的比赛，臣女今天只是侥幸赢了殿下。不过，今日臣女既然侥幸赢了殿下，请殿下按照约定归还臣女的香囊。”
他看着她冷冷的说道：“那岑小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
岑晴听了立刻跪在他的面前说道：“臣女不敢。”
他转过身对钱江生气的说道：“把东西给她。”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钱江把香囊给了岑晴后快速的跟上他，去帮他取马准备离开，周通见状立刻追上去在他身后说道：“殿下，殿下息怒……”
他非常生气的对周通说道：“以前孤赢下马球比赛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在孤的背后议论，山中无老虎猴子才能称大王。”
周通说道：“殿下言重了，怎么会呢。”
他此刻完全控制不住火气，非常生气的说道：“孤原以为她是在戏弄孤，现在才知道她根本就是一直在羞辱孤。想想也是孤以前总输给她哥哥，输给她哥哥也就算了，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若一个弱女子孤也输，公爷是怕孤面子上太挂不住万一输不起再恼了，所以干脆岑小姐就不和孤打了好让孤这个猴子有机会称称大王，毕竟再过几年孤马上就要输他家的孙子了。”
周通在他身后解释道：“公爷和岑小姐绝不敢有此意。”
他对着周通说道：“那他们家是什么意思？你说他家是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你与孤五岁开始作伴，孤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呢，你现在站在哪一边？”
周通在他身后解释道：“臣当然是站在殿下一边的，他们岑家将门显赫难免有所避讳，她哪有胆子羞辱殿下。你刚才一发怒她如今还跪在里面呢，您走到是没关系，那她要跪多久殿下你好歹交待一声再走。”
“你说什么？谁叫她跪的？”他又气又无奈的说道：“她什么意思？孤刚打马球输给她她就跪在里头，她是讥讽孤输不起恼了吗？这要是传出去，孤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她一定要让孤那么难堪吗？你进去让她起来，他们岑家将门显赫有所避讳是吧，好，你转告她以后她不用躲着孤了，以后孤，躲着她。”
他说完骑上马回了东宫。他独自气呼呼的走进承祥殿，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今天岑晴骑在马上时的脸，和她脸上的从容不迫的气度，还有她打马球时的身姿，和她打进球后那肆意的笑容……他不自觉的摸了摸怀里，他想起来了，他怀里的香囊已经还给了她，但他记得上面绣的是一个金色的太阳。太阳！他不自觉走到了外面，他抬头看了看天上，今天是个好天气，是个大晴天。对，她就是晴天，碧空晴天万里无云。他又想起了在安阳侯府倒在草地上的女孩，和她那欢乐的笑声……突然一个身着青色襕袍的身影在眼前闪过，那肆意的笑声再次在他的耳边回响……他将手伸向天空，阳光洒在他的手上，今天的阳光是明媚的。他笑了，她就是天上那个金色的太阳，她洒下来的光芒是如此的明媚，她是大塵国最明媚的女孩……
……
他看着依然昏睡中的皇后苦笑了起来，那大塵最明媚的阳光是不愿意洒到他的身上的，她是那么的不情愿……
时间过的真是快，距离那场马球比赛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了吧。这是父皇下完圣旨的第七天，昔日的周大小姐已经是天策将军府的少夫人了，今天是周蓉孩子的满月的日子，他知道岑晴一定会去，毕竟待她入了宫那些昔日的朋友再见面就难了。所以他也去了……
天策将军府当天宾朋满座，但谁都知道他为谁而来，他面无表情正襟危坐在将军府的大堂之上，岑晴不得不来到大堂见他。她看上去似乎很镇定，依然像过去一样冰冷而疏离的向他行礼道：“太子殿下。”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说道：“孤与周通前几日去爬山路过灵岩寺偶遇岑小姐，亲眼看岑小姐在姻缘树下许愿并挂上许愿袋。孤看你当时的样子很是虔诚，你当时到底许的什么愿？怎么你许完愿以后就变成这样了呢？”
岑晴听了站在那里低着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又说道：“看来啊，这求神拜佛似乎不太灵，以后还是别去了，反正去了也是白去。”
他的话语里似乎带着些讥讽但更多的显然是怒气。
他见她还是不说话又继续说道：“那现在怎么办呢？你就站在这里一言不发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躲吧，你一向善长躲着的，你想好躲哪儿了吗？”
岑晴站在那儿低着头轻声说道：“臣女不敢。”
他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看着她说道：“想想呢京城呢是不太好躲，不如这样你还是逃吧，”他说着把他手上的马鞭递到岑晴的前面继续说道，“孤把孤的马送给你，孤这匹马是西域进贡来的纯血马，据说是大塵跑的最快的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正好可以试试。”
岑晴听了他的话跪了下来无力的说道：“臣女不敢。”
他看着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岑晴火气腾的一下全上来了，他冲她吼道：“起来。”
岑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一动不动的低着头跪在地上，他怒气冲冲地一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把马鞭塞到她的手里对她说道：“有本事就逃走，逃得远远的逃到天边去，逃到没有人能找到你的地方。要不然，就要接受事实。”
岑晴强要忍住的眼泪终究没能忍住，它们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他放开了她狠狠的对她说道：“以前你与孤互不相干你要躲还是要怎么样孤由着你，可如今不一样了难道孤还会由着你吗？或者你是不是觉得你就一直这样孤就拿你没办法了？孤猜你大概是想要试试的，那就尽管试试。”
岑晴只在那里低头默默的流着眼泪。
他不想再和她过多纠缠，因为他不想看到她的泪水，她流淌下来的泪水在向他述说着她的万般不情愿，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他最后愤愤然的说道：“孤的马留给你，你自己看着办。”
他说完了转身坚定的离去，假装没有听见身后她伤心哭泣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