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
皇后从重华宫走出来，看了看准备就绪的步辇，转身沉默着自行走向玉蟾宫。
走着走着，她似乎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个白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拿着一个帕子，正捂着嘴咳嗽。
她端着药走进去，对那个人说道：“父亲你该吃药了。”
镇国公拿起药喝了下去，喝完药拿手绢擦了擦嘴对她说道：“听下人说，你前天去灵岩寺遇到了太子殿下？”
她有点无奈的说道：“是，他是和周通爬山去灵岩寺歇脚，恰巧就遇上了。”
镇国公看着她问道：“怎么前天没听你说呢？”
她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女儿觉得也不是什么事没什么可说的，就没说。”
镇国公似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殿下说什么了吗？”
她说道：“没有，我与太子殿下一向没什么话说的，就是他请女儿喝了一杯茶，女儿喝了一杯茶就回家了。”
镇国公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真的没说什么？”
她想了想不太清楚的说道：“女儿看前天太子殿下好像不太高兴一直板着个脸，女儿与他本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他心情不好话就更少了，就是生涩的客套了几句而已。”
镇国公听了终于放心了下来，他看着她说道：“马上就要发榜了，那个儒生，你真的没意见。”
她笑了笑似乎很满意的对着镇国公说道：“不是父亲为我挑的吗，想想呢也挺好的。那个儒生，风头虽然不是很盛，但长得还不错。”
“那你以后的生活，就是平平淡淡的渡过一生，你甘心吗？”
“想想我们岑家爷爷为高祖而死，父亲为了大塵受了多少伤落下一身的病。结果呢，什么镇国公，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还不是招皇上猜忌。哥哥们在外面打仗父亲怕他们败更怕他们胜。败了对不起跟他们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胜了，皇上更不安心。那个儒生，至少皇上不用猜忌了吧。”
镇国公拉过她的手欣慰的说道：“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你最近不要出门了，就在家安安静静的等发榜，等发榜以后，我就把你的终身办了。”
她笑着宽慰镇国公道：“父亲，女儿前天可是求了一支上上签，大师说了，女儿是有福之人此生自有良人护佑。大家都说灵岩寺的姻缘有求必应，女儿在姻缘树上挂心愿袋时，可虔诚了拜了许久呢。”
她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对父亲说道：“放心吧父亲，我会跟着那个儒生好好生活的。父亲不是跟我说平平淡淡就是福吗。”
镇国公慈爱的摸着她的脸说道：“还是你懂事，不像你的哥哥们太争强好胜。”
她听了镇国公的话站直了说道：“哥哥又打胜仗了？”
镇国公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说了多少遍了，头功不能要偏不听，哎……”
这时突然管家急急忙忙来到房间，对他们说道：“老爷，小姐，圣旨到。”
……
她停下了脚步。就是那道圣旨，那道圣旨让她成了太子妃，让她成了皇后。
翠羽见她停在那里，关切的问道：“娘娘，你是不是走累了，要不然还是坐步辇吧。”
“不用。”她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那是一个下午，太阳特别的好，可能前几天连续下了几天雨的缘故吧，那天的太阳显的特别好。她让人把屋子里的两盆兰花抱到了院子里，晒晒太阳，这样花才开的好。顺便把叶子修一修，再擦擦干净。
这时，钱江来了，他走过来，向她行礼说道：“参见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请娘娘去一下溪然亭。”
她平静的微笑着对钱江说道：“不知道殿下请我去溪然亭，是有什么事吗。”
钱江低着头说道：“娘娘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她微笑着说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钱江说道：“是。”
钱江说完便转身走了。
她与太子自幼相识，只是岑家将门显赫父亲告诫她不要与君家有太多牵扯尤其是太子，所以从小到大她一向是避着太子的，可到头来皇帝的一道圣旨还是将他们绑在了一起。其实她不想去见太子，可太子性格霸道她不去大概他也会来，万一惹他不高兴了还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从她被立为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她就只剩身不由己了。
不一会儿，身不由己的她来到了溪然亭，她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恭敬的向太子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看了她一会儿后说道：“陪孤下盘棋吧。”
“是。”她说完在太子的对面坐下。
他们坐下后，安安静静的开始下起了棋，太子不太高兴她看出来了，但她不想知道太子为什么不高兴，她对东宫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她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在仪鸾殿。
过了一会儿像是已经忍了很久的太子先开的口说道：“你入东宫有三个月了吧，不要整天呆在仪鸾殿，有空就多出来走走。”
她客气着说道：“是，以后臣妾多出来走走。”
她话刚说完，一阵莫名的恶心，向她袭来，她忍不住想要吐出来。她连忙用手绢捂住嘴，好在没有真的吐出来，那一阵过后，她好像感觉又好点了。太子惊讶的看着她。
她慌忙站起来，向太子跪下请罪道：“臣妾失仪，请太子殿下恕罪。”
……
不知不觉她已经回到了玉蟾宫，翠羽将她扶到了坐榻上。
翠绡给她拿来一杯茶，对她说道：“娘娘，喝口茶吧。”
皇后对她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本宫一个人呆一会。”
翠羽和翠绡犹豫着站在那里，她把脸侧过去，翠羽和翠绡向她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突然一支箭从她眼前划过，她目光随着那支箭看过去，它掉在了壶的外面，没能投进去。她把头转向另外一边，一个小男站在那里，脸上像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她蹲下身子，温和地对那个小男孩说道：“没关系铭儿，咱们再投。”
杜乙忙又递过来一支箭。
她接过箭把箭放到魏铭的手里，对着魏铭说道：“来，先把箭拿稳了瞄着壶，瞄准没？”她看着小男孩的脸温柔地问道。
魏铭点点头说道：“母后，瞄准了。”
“好，瞄准了就投出去。”
魏铭把手中的箭又射了出去，只是，依然没有投中。
她笑了笑说道：“没事，再来。”
这时听到外面的宫人报道：“皇上驾到。”
她转过身，皇上已经进来了。
皇帝走进来笑着问道：“在教铭儿投壶呢。”
她站在来答道：“是啊。”
皇帝走过去将魏铭抱起来问道：“铭儿，投进了没有？”
魏铭摇了摇头说道：“儿臣还没投进呢。”
皇帝亲了亲魏铭的脸，笑着说道：“以后，父皇教你好不好？”
魏铭点点头奶声奶气的的说道：“好啊。”
她听了笑着说道：“皇上你国事繁忙，还想亲自教呢，快把铭儿放下吧。”
皇帝听了她的话，把魏铭放到钱江手里，钱江抱着魏铭向外走去。
皇帝看钱江将魏铭抱走了，看着她说道：“铭儿是大塵的太子，关系着大塵的未来，所以朕想以后亲自教养铭儿。”
她有些奇怪的问道：”皇上打算如何亲自教养。”
皇帝看着她，慢慢的对她说道：“朕想着，不如，以后，让铭儿，住，重华宫吧。”
她的心立刻紧了起来，她惊慌的追问道：“皇上，你，什么意思？”她想起来，刚才魏铭是钱江抱出去的。她正准备要追出去，却被皇上拦腰拦住了。
她推开皇帝问道：“皇上要做什么……”她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她哭着跪在皇上面前说道：“臣妾的父亲已经死了，岑家已经不是大塵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了。臣妾去劝哥哥们辞官，从此岑家的人归田园永不出仕，皇上把铭儿还给臣妾吧。”
皇帝听了有些生气对她说道：“你胡说些什么，老公爷，老老公爷俩代人，是大塵开国的大功臣。还有骁骑将军和卫将军都是大塵的重臣岂能辞官归田园。朕让铭儿去重华宫是为了更好的培养他。”
她哭着摇头说道：“铭儿不当太子了臣妾也不当皇后了，臣妾带着铭儿去慈惠庵，从此以后青灯古佛一辈子，再不踏入宫门半步。只要皇上肯把铭儿还给臣妾，臣妾做什么都愿意。”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伤心落泪的她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皇后大塵的皇后，母仪天下是你的职责。还有铭儿，他将来要肩负起这个天下，朕让他去重华宫，是为了让他将来更好的肩负起天下。你看你现在满嘴的胡话，什么去慈惠庵，什么青灯古佛一辈子，朕看你是病了。”
皇帝又对着杜乙大声的说道：“去，传御医来，给皇后好好的瞧一瞧。”
皇帝说完转身就向外走去。她看皇帝要走，立刻爬向皇帝，抱住皇帝的脚苦苦的哀求道：“皇上，铭儿才五岁，才五岁，他不能离开臣妾啊。”她边说边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着。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大怒道：“你看看你还有半点皇后的模样吗？铭儿是在朕的身边，你是他的亲娘，朕就不是他的亲爹吗？你疼他，朕就不疼他吗？”
皇帝对着她身边人非常不满的说道：“还不把娘娘扶起来。”
翠羽翠绡见状也跟着流下了眼泪，她们无奈的硬着头皮上去扶皇后，皇帝转身继续往外走去。
她推开翠羽翠绡，追出去拉住皇帝的衣服，跪下来继续哭着求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把铭儿还给我，就当皇上是可怜我成不成。”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着，开始不停的给皇帝磕头。皇帝看后大怒的对她身边的人说道：“都是死人吗，说了把皇后扶回去听不懂吗？要是皇后有什么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
翠羽跟翠绡看着她心疼哭着对她说道：“娘娘，回去吧。”
皇帝说完转过身，决决的向外走去。
她跪在那里，看着皇帝的背影，绝望的哭着说道：“皇上，你杀了臣妾吧。”
皇帝听了她的话，只稍微的停了停，便继续向外走去。
……
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她现在才发现，她的衣禁早已被眼泪打湿。她闭上眼睛，忍不住的抽搐起来，往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铭儿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每每想起依然痛的撕心裂肺。
翠羽翠绡听到她抽搐的声音，立刻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们跪在她的面前说道：“娘娘，你怎么了？过去的事情，你别再想了。御医已经说了，娘娘这些年，就是心情郁积思绪过虑才病的，你就别再想以前的事了。”
皇后看着她们伤心欲绝的向她们问道：“你们谁还记得铭儿长什么样，本宫已经记不起他的脸了，已经记不起来了。”
说完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翠羽说道：“可娘娘，你还有泰王。”
翠绡起身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来一个石榴，放到皇后的手里，对皇后说道：“娘娘你看，这是泰王刚刚派人送来的石榴，您看，泰王多孝顺您。”
皇后拿着石榴，抱在怀里哭着说道：“钥儿，本宫的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