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
虞瓷被姜应许湿濡地亲吻着，眼角泛出的潮湿的水汽渗入耳膜，他的呼吸、心跳、床榻咯吱作响，全部隐约听不真切。
…………
虞瓷光着脚下地，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床尾，手机在最上头。
虞瓷拿过手机翻开，有三通未接电话。
她咬了咬唇，知道必须得离开了。
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姜应许在厨房准备早餐，有感应似的，他关掉油烟机，对虞瓷说：“起来了，先去刷牙洗脸吧。”
虞瓷站厨房门口踟蹰片刻，还是进了浴室，即便姜应许备了新的洗漱用品，她还是用了姜应许的牙刷洗漱。
再次出来，姜应许在餐桌摆满了早点，雪白的馒头，黄橙橙的南瓜小米粥，饱满诱人的糖心蛋，还有他昨晚煮了一半的奶茶已经成了水果捞。
虞瓷在吃东西时，很专注，也不爱说话。
姜应许看了她少时，耳朵有些红地说：“要不要……我去买个药。”
虞瓷睁着大眼睛看她：“不用了吧。”
姜应许心里隐隐有个期盼，但没表现出来，只点了点头。
虞瓷是个碰到好吃的，再坏的心情也会变好，当她吃完早餐后，心情倏然变好，也不和姜应许在床上的发狠，她眉眼漾出甜美的笑意，逗弄姜应该：“应许哥哥，我手机还是留给你吧，蛮干型在床上不吃香啊，你要学习学习技术。”
姜应许回想起昨晚，她一个劲地喊疼，又缠着他不放——他白净的脸慢慢升腾起绯红。
“如果，我观摩学习，你就会再来找我吗？”他堕落的因素，只需要虞瓷的一句话，一个吻，一个漫不经心的勾引。
“当然啊。”她把手机递给姜应许。
姜应许接了，见虞瓷端起水果捞就要出门，他跟了上去：“我送你回学校。”
“我要回家，不用了。”
…………
虞瓷是在九点的时候，回到别墅。
芳管家一脸严肃开了门，原本该在公司的袁梦仪也端正地坐在客厅，一脸凝肃。
一见虞瓷回来，她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搁置在杯托，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虞瓷喊了一声妈妈。
袁梦仪沉着脸说：“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逃课、夜不归宿，还学会在课堂上欺凌同学。”
虞瓷一瞬间红了眼眶，垂着头，只露出乌黑的发顶，半晌才一点点抬起脸，极其小声地说：“我没有欺凌，是她先骂我。”
袁梦仪立刻反驳：“那女生说了，她没有骂你，只是说了你几句。你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变得这么娇气，连说一两句都说不得。”
虞瓷抿着唇，两只手绞着袖口，纤长的睫毛轻颤，泪水顺着光滑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偏生她哽咽着没发出一丝声响。
仙女似的落泪，楚楚可怜，放眼娱乐圈也找不到这么标志的女孩。
虞瓷无不委屈说：“妈妈，我想哥哥了，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提到虞劭，袁梦仪有几分心软，却稍纵即逝，她强硬地说：“你明天和姐姐去一趟s大，给同学道个歉。”
虞瓷咬了咬唇，“是她先过分的，妈妈，我没有错，我不道歉。”
其实，虞瓷能主动提虞劭，说明她是真的受了委屈。但这次那女生不依不饶像是得不到说法就要把事情闹大，袁梦仪不得不为了虞瓷跑了s大一趟，这一趟所有人都知道虞瓷是虞家的小姐。
而虞熙，也是个蠢的，竟然为了体现她的通情达理、作为一个没有管好妹妹的姐姐，先是向女生保证会让虞瓷向她道歉，又是对虞瓷的任课老师表达了歉意。
坑都挖好了，袁梦仪不得不逼着虞瓷跳。
她清楚虞瓷的性格，乖巧懂事，识时务知进退，最是听自己的话，袁梦仪为了虞熙，只能伤害虞瓷。
“你要是不主动去道歉，那你也别出门了，什么时候想通，我就什么时候让人放你出去。”袁梦仪脸上浮现薄怒，为虞瓷突如其来的倔强，也为她的微弱反抗。
虞瓷这次铁了心似的，她带着鼻音，湿红着眼眶说：“我不道歉，我不道歉。我没有做错什么。”
袁梦仪指着楼上，“现在你给我上楼去。”
袁梦仪眼神实在阴沉的可怖，虞瓷被吓得退缩一两步，而后怔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袁梦仪从来没有对虞瓷露出这么凶的语气，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她缓了缓语气：“小瓷，你只要跟同学道个歉，妈妈就不怪你了。你还是可以继续上学。”
虞瓷脸色苍白很是抗拒地摇摇头，最后转身往楼上跑。
袁梦仪却没有再喊住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往楼上跑。
穿过布满摄像头的二楼，抵达三楼、虞瓷手指揩去眼泪，露出微笑，再往上是她住了十四年的阁楼，打开阁楼门，和巧克力长得相似的狗窝在狗窝里，看见她没有敌意但也没有热情，抬着眼皮瞧了一眼又懒懒垂下，虞瓷蹲在它面前，揉了揉它蓬松的毛。
“她此刻一定气坏了。或许还会觉得养了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呢，小家伙，成为替代品，却不对主人摇尾乞怜，你说我有什么理由留着你呢。”
虞瓷与它无辜相对，哭过的眼睛像雨水洗涤过的宝石，璀璨明亮，小狗却硬生生打了个寒噤。
…………
袁梦仪捂着额头，头疼地对芳管家说：“你说阿劭都快回来了，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对虞瓷。”
不等芳管家回答，袁梦仪又说：“真的是，虞熙也该教育了，烂摊子总是留给我替她收，要是虞瓷真的告状了，我还得维护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真真是头疼。”
“瓷小姐挺好哄的，您跟她说几句好话，她会立刻忘了的。”芳管家建议道，“哪一次不是二小姐欺负完了人，您一哄，就给哄好了。”
“也是。”袁梦仪回想起这十几年来虞瓷的态度，脸色总算缓和，“我去厨房给她做点蛋糕你送上去，就说我不逼着她去道歉了。”
“好。”
在擦拭大花瓶摆件的小乐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怎么了，自从巧克力死了虞瓷没有责怪她，也没有打算告诉大少爷，小乐的那颗心就渐渐开始同情虞瓷了。
三小姐是真可怜，被欺负的丝毫没有反手之力，偏还要被她们欺压进泥里。
擦好比她人还高的花瓶，小乐把抹布扔进水里，进了侧屋的洗手间换水，开始清洗抹布，做完这一切，她想起遛狗的时间到了，擦了擦手，她穿过主屋爬上三楼顺着最后一条楼梯，上了阁楼。
楼梯间有些矮，爬楼梯时必须微微弯腰，这也就是平时没什么会上来阁楼。
她不知道虞瓷在做什么，于是敲了敲门：“瓷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里头传来一声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娇软女声，“进来。”
小乐推开门进去，就看见虞瓷抱着双膝坐在狗窝面前，眼眶很红，眼尾也很红，眼里还有泪雾，愈发衬得她羸弱可怜。
小乐不自觉放轻声音：“瓷小姐，巧克力出门散步的时刻到了。”
“嗯，你带它去吧。”
小乐给狗拴上牵引绳，对虞瓷再一次确认：“瓷小姐，你真的不一起吗？”
“不了。我现在不能踏出房门一步。”待小乐牵着狗走到门口，虞瓷又喊住她，“小乐，你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小乐看了眼楼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台白色手机递给她。
虞瓷登录社交软件，蹦出一堆堆的消息。
连桥的特别多，还发了两个视频给她。
连桥：【虞瓷，你回家了？你走后，有人来调查事情经过。】
连桥：【学校决定通知你妈妈了。】
……
……
连桥：【视频全校都传疯了。虞瓷，你姐姐向李梦保证一定会让你道歉。】
连桥：【视频】
连桥：【视频】
虞瓷点开其中一个——
虞熙被同学们团团围住，她穿着打扮倒是朴素了些，脸上不施粉黛、反倒显得清纯美丽。
“虞熙，你的妹妹原来在外语系啊，你怎么都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过。”
“你妹妹未免也太恶毒了些，她怎么能那样，那一巴掌好狠啊，不过就是道个歉，她还把饮料倒人家头上。”
“是啊，这种妹妹，看着就讨厌……要是我，肯定要好好教训她。”
“外表柔柔弱弱的，一副心机白莲花的长相。”
“外语系还把她评为系花，我看笑话差不多。s大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名牌大学，学生霸凌学生，往嘴巴塞粉笔扇耳光泼饮料这些行为要是传出去，s大百年老校的好名声就毁了。”
虞瓷看着屏幕里的评价，眼睛笑着。
难得她们看不见，那女生扬起的手吗？若不是她抓的快，挨打则是她。
紧接着是虞熙打断了她们：“不是，这是有原因的，我妹妹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我爸妈对她比较疼爱，才导致她性格有些娇纵，我也必须多让着她点。”
“搞得谁不会生病似的，难道生病了就该全天下人让着她？”
“学校又不是她家，她的行为太过分了。虞熙，你一定也生活的不容易吧。”
虞熙眼中的泪意若隐若现：“还好，让着她就好了，我妹妹这个人，你让她了，她就不会太过分。”
“你真是个好姐姐啊，虞熙。”
“你妹妹和你，真是天差地别。校园里的流浪猫，大部分时间都是你和应许在喂养。应许去实习了，你还坚持着，不像其他女生，应许学长一走，别说敷衍，连走都不愿意往树林那边走一步。”
“对啊，我就觉得虞熙学姐人长得好看，心地又那么善良，也就应许学长配得上。可惜有那么一个讨人厌的妹妹。”那学妹笑着说，“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崇拜虞熙学姐。”
“好了，好了。”虞熙嘴角扬着很美好的弧度，“你们该去上课了，我来这一趟也是为了替我妹妹向李梦同学和杨老师致歉，我妹妹闯了祸不知道跑哪去玩了，等她回家，我一定带她回学校当众检讨。”
“她做错事情逃课去玩，虞熙，你家人把她宠的也太过了些吧。”那女生还嘟囔着，“你要注意点你妹妹，保护好自己啊。”
尹少萱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虞瓷关了视频，也没点开第二个，反而把两个视频保存进手机。
同一时刻，姜应许在医院也被董行风神神秘秘拉到角落闲聊。
“应许，虞瓷是虞熙的妹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姜应许不应。
“你看了视频了吗？虞瓷看着不像是那种……”
姜应许拧着眉说：“什么视频？”
“你不知道吗？”董行风立刻打开手机，调出特意下载的视频。
刚打开，姜应许就抢了过去，浅色眼珠紧紧盯着，董行风微张着嘴，被他的举动给惊呆了。
看了一半，姜应许就把手机还给了董行风，表情有些复杂，好半晌，董行风突然说：“虞熙怎么会这么说自己妹妹。”
看似在为妹妹说话，实则不着痕迹把虞瓷踩踏了一遍，他一个钢铁直男都听出来她话中有话。
“那个……应许啊，你要去了解一下情况吗？”
姜应许揉了揉太阳穴，“再说吧。”
他看起来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董行风暗自嘀咕。
身为男朋友都不着急，他一个曾经的暗恋者也不好插手。
其实董行风也挺纠结的，他和虞熙认识了很久，多多少少清楚她为人，但他也不愿意相信虞瓷是那种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女孩子，明明娇柔可人。
甜美的就像……对，甜美的像他最爱喝的荔枝气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