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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纤手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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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宝丹所乘骑的红鬃马被这一声嗷啸给吓到腿软,倒是何肆身下的驽马,不为所动,他微微皱眉道:“什么声音?”

    “应该是虎啸吧。”杨宝丹就多次听闻父亲所说,大虫窜伏深山茂林,噬樵夫、牧叟,继则咆哮林落。不仅山中有虎,还多兕,越王就有一支披甲人军队,犀兕加身,顶盔掼甲,以涉不测之渊。

    所谓榛林深泽,烟云闇莫,兕虎并作。这座柘山中有虎兕并不为奇,只是这虎啸之声,怎地如此啸咤风云?何肆第一反应这觉得这啸声的主人一定是个十分强大的血食。然后他隐隐有感,好像那东西正朝着他们这边奔袭而来。

    何肆对着杨宝丹说道:“咱们先走,有大家伙过来了。”

    杨宝丹当即点头,二人就要策马。

    何肆面色一变,气机一展,连人带马横推开杨宝丹,再是仓促抽刀,横刀头顶。感觉似是无根之水从天而降的意气,何肆本能以杨家刀法“断水”应对。

    手持名剑断水的刺客自上而下,从一棵金松树上落下。何肆大庇一挥,还是一如七日前,那一番断水对断水。

    “谢宝树?”刀剑交集,何肆已然认出了出手之人,同时心中一惊,糟了,露馅了。

    之前他是以蛮族异人的形象出手相救杨总镖头的,现在他的本尊却是暴露了。此人的敛息隐匿之法极强,安忍不动之时,便是何肆的伏矢魄都难以察觉。

    谢宝树笑道:“果然是你,刚才看你出手我就有所怀疑了,换了个身形毛色,差点就认不出你了,蛮子,你脸上的鳞虫纹面呢?”

    何肆不答,转头对着杨宝丹说道:“你先走。”

    “你小心些!”杨宝丹当机立断,不愿做何肆的累赘,直接驱马而去。

    谢宝树没有阻拦,放任其杨宝丹离去,他担心自己一旦回头,便会将后背留给敌人。作为一个刺客,他一向谨小慎微,本该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他,此刻已经是逾越了师门规矩。

    谢宝树眯眼打量道:“你来得正好,虽然世子殿下宽宏大量不追究,但我不能没个交代,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那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何肆不解道:“你凭什么觉得你是我的对手?”

    谢宝树却是欲要雪耻,理所应当道:“若非当日你们以三对一,我又岂会暂避锋芒?”

    何肆问道:“你是越王世子的人?”

    “显而易见。”

    何肆又问:“为何要追杀杨总镖头?”

    “明知故问。”

    何肆不喜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却是不得不郑重以待,他没有犹豫,直接运转霸道真解,将不远处三个还在昏迷之中的军兵活生生炼制成血食,血气回流,感受着体内多出来的连一枚血食都达不到的量,何肆有些嫌弃,放在以前,他是绝不会如此心安理得地做这等滥杀之事的。

    霸道真解运转之余,何肆一头乌发转红,长发及腰,身段陡然拔高,面色身上同时浮现出纹绣。现在就只有谢宝树一人还知道他的容貌了,只可惜他没有把握几招之下结果了他,而且他的气机也支撑不了全力几招,不过谢宝树多半也不通丹青工笔之道,就算知道他的长相,也难以付诸笔下。

    谢宝树并不如何惊异何肆的大变活人,他觉得何肆身上的纹绣是一些类似混合朱砂的鸽子血文身,只有在饮酒、发怒、运气之时才会显现。“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蛮子,没想到,六十年过去了,这天下居然还有人敢修炼魔功,到底是南族,不知道那一位甲子荡魔的可怕之处。”

    何肆不露声色,谢宝树以为他是蛮族就再好不过了,四夷之中,蛮族在南,怎么招也不会往北边联想。

    他狞笑道:“呵呵,就是魔功,我对你的血食可是很感兴趣的。”

    谢宝树一脸不屑,“那你就试试看吧,看能不能吃掉我。”

    二人刀剑对拼在一起,都是没有太过倚仗气机,倒是在比拼彼此的刀法剑术高低。何肆乐见其成,只要谢宝树不和他比拼气机,他就不会暴露气机不够的弊端。同是偏长,何肆有自信自己多方杂俎而成的刀法还真不逊色何人。

    柘山的西南北三面,有近千军兵围堵,越王世子陈祖炎胡服骑射,身后数十骑兵跟随,大离刚入关之时,被蔑称了几十年的狄夷王朝,陈祖炎此刻围猎身穿胡服,倒也名正言顺。

    他们追赶的一众猎物之中,为首的好像是一头体型较小的老虎,但又有些不同,它体型瘦小,没有吊睛白额,没有头上“王”字,也没有身上的斑斓虎纹。

    就是这一头似虎非虎的存在,刚刚一声嗷啸,直接吓坏了几匹训练有素的军中战马,险些累得他都人仰马翻。

    离朝文武官员的官服补子都是等级森严各、不相同的,其中六品武将的补子为彪纹打籽绣补子。虎字添三撇为彪,其为似虎非虎之物。今日陈祖炎劳师动众所追赶的,就是一头彪。传说彪是一种非常神秘的动物,是凶悍残暴的猛兽,寓意武官作战时勇猛杀敌。古语有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也。”虎母一胎二子,鲜有例外,若是诞下三子,其中必有一彪,彪性恶,会残食物同胞,故而常遭虎母遗弃。若是彪得以存活,飞山、越涧的本领根本不在话下,甚至老虎不会的爬树、攀藤都是信手拈来,这些还都只是皮毛,真正的彪,从来都是异兽。

    陈祖炎大喊道:“招子亮点儿,别叫那只彪跑了,谁都也不许放箭,一点儿伤都不能留下,要生擒,今日围猎有功之护,赏银百两,纳入兕甲军。”

    这一句承诺不可谓没有重量,当即振奋人心,跃马而出的人不在少数,从左右两侧包夹那头彪子。

    彪子长啸一声,一爪拍飞比自己高出一倍有余的战马,利爪弯曲,带下一块血肉。冲势不减,路过两棵相邻松树之时,一张罗网从天而降,地上也是中空陷阱。彪子一脚凭空,居然无所依仗地改变身形,从向北方突围,窜入茂密榛林之中。

    陈祖炎无法通行,只得勒马却步,却是半点而不急,这座柘山,已经被千人包围了,只有东麓留了口子,还有五品小宗师谢宝树坐镇,他早教待过,除了这头彪之外的动物,都可以放过,今日,它只怕是插翅也难飞。

    陈祖炎下命道:“斫伐斩薙,火攻网捕。”

    护卫听命,纷纷拔出贴身障刀,离朝兵仗四制之一,盖用障身以御敌。陈祖炎今日只带了半个护卫,不多,一千二百人,一字亲藩的王爵都是世袭罔替的,王朝不替,百世不易,但也就第一代起的皇帝同胞至亲处境还好些,再子子孙孙继承几代,再亲的关系也都烟消云散了,人心隔肚皮,所处隔山海,皇帝岂能不疑?越王是仁宗喜帝陈斧正在世时得皇位而抚弟兄时候分封的,如今皇帝都换到第三代了,还是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皇侄儿陈含玉,他能忍住三五载不削藩已经是要谢天谢地了。父亲这几日遍访名士,几乎为此愁白了头。

    如今的越王三护之中,起码有十之一二的将领都是上直二十六卫中仪銮司的番役暗桩,这点不说越王,陈祖炎都心知肚明,但是知道归知道,却是不敢拔除,就是要留着眼线,向皇帝陛下表忠心的。

    今天这种情况,就更不可能调动心腹了,选几个暗桩不好吗?围猎嘛,死上几个将领再正常不过了吧。

    ……

    一只雪白鹘鹰在头顶飞掠盘旋,时高时低,新帝登基之后,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只在新帝还是太子之时就备受宠爱的神俊苍鹰,当即被册封为武散阶级正五品信武将军,也不怪陈含玉喜欢侍鹰,毕竟在离朝入关之前,海东青就是肃慎一族的最高图腾。

    温玉勇抬头看了一眼这只官阶比自己还高一级半的将军,有些无奈。

    出城之时,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袁老出现了,拿着一片不知是何动物的鳞片,说是能够凭此感知到何肆身处何方,那鳞片大如碗口,洁白如玉,却是在阳光照烂下众色炫耀,夺人眼球。

    那块龙鳞,是那夜在折江底下随手捞的,被何肆的无数血手扣下的一片,袁饲龙已有自己的考量,反正千里回京路迢迢,天下动乱,是死是活由他造化。

    袁饲龙并非将鳞片交予温玉勇手中,而是直接掰下一块碎片,交由那“么凤”吞下,然后一脸板正道:“调派几个好手,配上骐骥宝驹,随它而去吧,自然会找到何肆的。”

    可惜那话有些太过天方夜谭了,叫温玉勇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袁饲龙也不介意,只是叮嘱道:“它飞得很快,脚程不好的畜生跟不上的,别指望它会等你们。”

    结果六日不舍昼夜的赶路,武人倒还好,奔波之下,铁打的战马也支撑不住啊,上好的千里驹累死了八匹,纵然是一人三马,也有着吃不消这样祸祸。

    温玉勇身后跟随八骑,皆是入了品的好手,仪銮司中六品高手不过五十人,也算是出动十之一二的明面力量了,那何肆真是好大的面子,竟叫陛下如此重视,还三令五申“请”之一字,要求不可动武,必须保全其全须全尾的回到京城。

    好在那么凤亦会趋吉避凶,带领他们避开了匝地烟尘、兵刀祸乱的山南道,从河北、山东两道绕行。叫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现在已经行至山东道,还有不到七百里就能抵达长江天堑。

    就算他们身下这些替换的千里驹都累死光了,按照陆驿快马一天走六驿即一百八十里的脚程,满打满算也就五日时间。

    ……

    何肆只以斫伐剩技应敌,靠着阴血录和透骨图的双重加持,并不暴露自身下盘的问题,斫伐剩技都是停刀,一招一式不要求强行连贯的话,还是不怎么伤害气机内腑的。

    不过何肆倒是不在乎这些,在第一次面对貔貅道人时,他借由了霸道真解的力量,当时他的半数经脉就被霸道真气给摧毁了,若非他的气机有阴血录和透骨图加持,气机能在骨血之中游走,他早就沦为废人一个。

    只可惜斫伐剩技的每一招一式都是截然不同的行气法门,就算何肆可以在骨血之中模拟行气道路,但这般投机取巧,却也无法将全部的刀法融会贯通。

    现在才挥出第四刀,体内已是翻江倒海,早前他已有猜测,若是不计后果,他应该能施展出十一刀,何肆就是要试试看师伯说的斫伐剩技,九刀杀力斗,十刀杀偏长是不是真的。

    他知道斫伐剩技的厉害之处,却需要一场战斗来为他正名,因为此前的每一次他以斫伐剩技迎战敌人之时,总是收效甚微。

    从第一次燕子林以未入品无气机的凡人之躯,施展斫伐剩技面对六品甲胄男子,失败,李大人蹶张弩一箭定乾坤;再到后来以开篇总纲的野夫借刀枭首捉刀房六品捉刀客,自己险些走火;最后面对貔貅道人,自己被打瞎眼睛,斫伐剩技的蓄势被师伯打断。似乎没有一次是无往不利,完全走刀的。

    谢宝树没有那种被何肆压制的觉悟,还是一脸轻松的挥剑,人有闲心调侃道:“很厉害的刀法,不过好像都是些杂俎,下水终究上不了席面。”

    何肆不言不语,专心走刀,说话片刻,已经积累到了第八刀。

    谢宝树讥讽道:“还在蓄势呐?真以为我会让你使出第九刀?”

    何肆掀唇一笑,面露不屑,以谢宝树的目力,也就只能看出第九刀了。因为第九刀能破力斗体魄,同样能杀伪五品偏长小宗师,谢宝树就这五品眼界,自然看不出第九刀之后的第十刀,才是那是破气机的一刀,能杀真五品。说白了也简单,就是第九刀破体魄,能直接杀六品,若是伪五品,直接纳命就是,若是五品,那就破成伪五品吗,再第十刀破气机。

    何肆继续施刀,事已至此,好像破开这个谢宝树的六品体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谢宝树抓住第八刀转第九刀那不算太圆融的空当,一剑递出,剑气凝滞,继而断水抽出,金蝉脱壳。就是要逼着何肆在这不闪不下的空当,要么在第八刀时就和他兑子,要么先受他一剑,再使出第九刀。

    不管如何,都是谢宝树占据主动。何肆左手抽出背后重剑。砥柱剑法的之中的第八式,浊浪排空,退人坠渊。

    砥柱镇水,当即炸开面前悬停的断水剑的剑气剑罡。

    何肆右手挥刀不停,衔接上斫伐剩技第九刀。谢宝树仍是不慌不忙,他的游鱼敛息身法,才是索命门十年的立身之本。何肆也是使出杨家刀法中的破新橙,血色气机之中,数条血色手臂凝形。

    当日何肆与老赵、杨总镖头三人合围谢宝树,却仍是被其鬼蜮的游鱼手段给脱出釜去,如今一人对敌,岂能不早做谋划?这一招破新橙,早就不是温柔刀这么简单了,已经被何肆另辟蹊径,试问谁又能像何肆这样同时掌握霸道真解和阴血录两大相辅相成的魔道功法呢?

    血色的女子纤手一条条绕住谢宝树,或是轻抚,或是拉扯,或是挑逗,总之尽态温柔,叫人沉醉其中。

    殊不知,二八佳人,敲骨吸髓,轻红酽白,纤手擘之。

    (以后不刻意按两千字分章节了,这样不影响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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