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舒意关上车窗。
车子行驶在路上，两侧都是往后倒的树影，路边的行道树落了层层黄绿交加的颜色，枯色的叶片从树枝上打着旋掉落，秋的气息愈发浓重。
舒意上次开学时便加了谈嘉和班级的家长群，群里老师发消息说第一次模拟考结束后将召开家长会，希望各位家长届时抽出时间参加。
她捏着手机，眉往下压了压，透着点意味不明的沮丧，她明知道谈嘉和可能在遭受校园暴力，却还想让谈嘉和搬去公寓住。
舒意似乎不能直视自己的内心。
她最开始是抱有目的地攻略谈宴，甚至是从谈嘉和身上入手，企图降低好感值，所以才提出这个想法。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首先询问谈宴的意见——
她想让谈宴知道，她在为谈嘉和考虑，她在为他的弟弟考虑，想通过这个途径获取谈宴的好感值，降低反派值。
可随着和谈嘉和、谈宴两人的相处，她越来越没办法把这两人当做普通的小说人物来对待。
都有心跳，都有情感，这样真实存在的人物生活在一本小说里，说出来就很可笑。
可系统的确存在。
舒意泄气垂下肩。
想起那个被系统承诺过的愿望，或许有朝一日能用得上？
舒意的脚休养了十几天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正常走路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只是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倒也累不着腿。
所以今早送完谈嘉和，舒意就来舒父公司报道，舒父接到女儿电话早早等在公司楼下。
被舒父带着走进辉煌的玻璃旋转门，她回头看着背后那栋属于谈宴的公司大楼，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这么巧。
可真是有缘呐。
舒父叮嘱舒意：“我已经提前和公司里的一些员工打好招呼了，你姿态不要放低，你是我舒观海的女儿，不需要卑躬屈膝地讨好别人，否则你爸爸我奋斗一辈子难不成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从基层干起吃苦的吗？”
舒意觉得好笑，又有些感动：“真吃苦也没什么，只要能让公司发展起来，努力能有回报就行。”
舒意不怕吃苦，就怕吃毫无意义的苦。
舒父拍拍自己女儿的头发，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爸爸还是相信你的学习能力的。”
最近几天他把许多内部文件都发给了舒意，让她看着学习，最后还给她出了道公司正在面临的转型难题。
舒意提交的方案不说十全十美，但至少也没漏掉什么，有些想法还十足新颖，让他这个老父亲在开会的时候都多了些底气。
公司老总带着自己女儿来公司上班的事情一个上午便传遍了整个公司，厕所隔间内，舒意听着外面的人讨论自己，腿都要蹲麻了。
因为右脚踝不方便用力，她右腿都是放松的，左半边身子承受住了几乎大部分的力量，舒意借着旁边的金属置物篮站起身，勉强活动了一下酸胀的大腿。
孙关夕对着小镜子往脸上按粉饼定妆，手肘撞了撞旁边同样是实习生的周紫涵，一脸八卦：“诶，你说那个老总的女儿什么来头？一来就直接跟在老总身后干事，动作眼神都拽得不行。”
见周紫涵没说话，说得愈发起劲，话里话外透着酸气，“不就是仗着有一位了不起的爸爸吗？肚子里都不知道有几滴墨水，所以说啊，投胎是门技术活，投到有钱人家去了，世世代代都不愁咯，哪儿像我们这些穷人。”
她好歹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可进了舒氏集团，干掉了上百人却只拿到一个实习生的名额，因此她对舒总明目张胆让自己女儿进公司来上班的行为十分不爽。
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对同是实习生的周紫涵吐槽。
周紫涵和孙关夕都是最近才被公司总裁办录用当实习助理的，她对舒总的女儿了解的也不多，况且今天舒意一直都在舒总办公室里办公，就中途开会的时候出来了一次。
但她没有看出来什么拽不拽的，只知道她的腿好像有点问题，走路还有些跛。
“我觉得还好吧，人家也许是专心工作没注意自己的表情，不过……我们和舒意……，我们和那位舒小姐都在同一个楼层办公，说话还是注意一点吧。”
周紫涵比较谨慎，万一背后说坏话被人听去，实习生这个身份估计都保不住。
孙关夕见周紫涵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啪嗒一声合上粉饼盒，勾唇冷笑了一声往卫生间外走。
装什么清高啊，谁背地里没吐槽过老板似的。
舒意等外面的人走完才出隔间，靠在洗手台上慢慢洗手，充沛丰盈的泡沫瞬间裹满了她的掌心，舒意洗完扯了张擦手纸。
垂眸盯着那张湿塌塌的纸巾。
她虽然早就做好了被人指责的准备，可真正听到时还是有些沮丧，这还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些暗地里的话语说不定更恶毒。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让这些人把她看扁。
一天过去，舒意跟在舒父身后开了三场会，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都要敲出一朵花来，事后舒父又让她尽快将会议资料整理出来，整理好已经是下午七点半。
舒意把文件发给舒父，扔掉鼠标，双手交叉反手举过头顶伸了长达一分钟的懒腰，最后像一团烂泥瘫在办公椅上。
舒父看了发笑：“叫你多锻炼一下你不听，明天和我一起跳广场舞放松筋骨。”
舒意撇撇嘴，“明天再说吧。”
人家老总一整天西装革履，休息的时候一杯美式拿铁不加糖，她家老爸休息的时候关上办公室门跳广场舞，一杯茉莉茶喝一整天，还得加几颗冰糖。
舒意勾身拿起桌上的咖啡喝掉最后一口。
舒父：“我叫人送晚餐上来，你快去洗手和我一起吃。”
舒父并不常在公司里吃晚餐，但今天舒意来了要跟着学习的地方很多，舒父不放心，跟在她身后教她，因此早早给舒母打了电话说不回去吃晚饭。
舒意拒绝，“不要，我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办公室里，再待下去我就要吐了。”
她要自由，要新鲜空气，要离开这个公司！
舒父懒得阻止她，挥挥手把人赶出办公室，舒意来时有多么放松自然，回去时就有多么疲惫僵硬。
舒意路过总裁办，和里面几位员工打了个招呼，一路就往楼下的便利店冲。
有员工瞥了眼舒意走路的姿势，小声说了句：“舒小姐的腿是不是不太好。”
但没什么人听见，也就没人回他，反倒是孙关夕听去了。
她将文件装进文件袋里，眉轻挑，长得好看背景好又怎样，身体上还不是有缺陷。
便利店距舒父的公司不过两分钟路程，旁边是咖啡馆和书店，也是舒氏集团旗下的连锁店铺，舒意低头咬了一口滚烫的牛肉丸，叹气。
怎么哪哪儿都是舒家的影子呢。
她坐在便利店的旋转椅子上，晃动着身子，透过玻璃窗看着远处谈宴公司的大楼，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些画面。
滂沱到看不清人影的大雨以及明黄色的雨衣。
舒意一愣，快速眨眼再看去，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手掌撑着下巴，细细思索其他获得好感的途径和方法，这一个月以来好感值不过才十二，比起满值一百而言实在有些低。
私下舒意也琢磨过好感值这个东西，怎么看都觉得不太靠谱，她获取谈宴的好感值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爱上她吗？
爱上她之后呢。
反派值也是，目前为止丝毫未降，系统显然没有把话说明白。
既然如此，舒意也乐得装糊涂。
她起身扔掉装牛肉丸的纸杯，抱着舒父给的文件回别墅，车子行驶在路上，街道上车水马龙，黄昏投下晚霞的剪影，这座城市美得不像话。
路口有些堵车，舒意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随后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那位穿着职业正装的女性正被一位高大的男性截堵，似乎爆发了争吵。
男人抓住女人的手腕，嘴里恳切地说着什么。
女人用力甩开他，往后退了两步，骂了句：“你有病啊，说分了就是分了，别这么死皮赖脸行吗？”
那位高大的男人满脸怒意。
“我不同意！我没有说分手就是没有分！”
夏柠自嘲地扯了个笑，眸色冰冷，“都被捉奸在床了还给我在这里演什么深情的戏码，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排泄物吗？和你站在一起我都觉得恶心。”
男人被骂得脸色煞白，随后辩解：“我那是喝醉了！但我的心里还是只有你，柠柠你要相信我。”
“喝醉了还硬得起来？你他妈当我没见过男人？！放屁也给我放得有些常识！”
“我不分，我说不分就是不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其他男人了？”男人这么一说，心里更是肯定了这个念头，看着夏柠的眼神里带着点恳求：“你告诉我，我可以接受的……”
路人被两人的争吵声吸引，频频投来怪异的目光，夏柠不想和面前的男人争执，刚转身要走，面前就扑来一个身影。
夏柠下意识接住来人，等看清，整个人一怔。
舒意？
舒意半挂在夏柠身上，朝她眨眨眼，随后高傲地瞥了眼身后的男人。
“宝贝，那个男人是谁啊？”
“长得那么丑怎么好意思纠缠姐姐，不像我，长得漂亮还会讨姐姐欢心。”舒意嘴炮能力向来是在线的，通过前面的只言片语就得出了事情的真相。
酒后乱性，纠缠夏柠还试图把过错推到女方身上的臭男人。
“原来姐姐之前和我抱怨过的小茶壶嘴是他呀，真可怜，可看病不应该是去医院吗？为什么要来找姐姐呢，姐姐又不是医生。”舒意眼神里流露着怜意，上下把男人扫视了一番。
那位男人被舒意说的话戳中痛处，整个人气得发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你喜欢她？”指着舒意问夏柠。
没礼貌。
舒意有模有样地学他：“她……她，她喜欢我。”
夏柠：“……”
等男人气急败坏离开，舒意才从夏柠怀抱里跳下来，看着舒意轻轻放下来的右脚，夏柠皱眉：“受伤了？”
“前段时间扭到了。”舒意不太在意。
两人站在马路边，旧友重逢，连开场白都没有，对视上，不约而同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