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她心满意足地搬了个凳子坐在谈宴身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趁着谈宴没反应过来，将本子推到他面前，隔着金色边框的玻璃镜片，一双桃花眼如春日水池般潋滟地注视着谈宴。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谈宴。
一张清隽矜贵的脸如同高山之巅的雪，高挺冷厉的眉骨很好的撑起了这副金边眼镜，配上形状漂亮红润的薄唇，没有一丝突兀，禁欲而斯文，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明明是男主，舒意却读出了些反派的长相与气质——
谈宴长得有丝丝惑人的好看。
不是那种独属于主角的，月明风清的好看，而是如希腊神话中美杜莎那般，只要与那双眸子对视上，就会石化成石像的诱惑。
显然，‘美杜莎’谈宴看穿了舒意的心思。
舒意果断转头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不再看谈宴。
她将笔记本挪过去，指尖点着纸页，心里还有些发虚，“这句话，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我过段时间要去我爸公司帮忙，所以才要学习的。”
谈宴眼眸微动。
视线内是女人纤长白皙的脖颈，似一截嫩藕从米色的绸制睡衣中长出来，一头秀发被她用两个黑色鲨鱼夹别起，夹在脑袋两侧，整个人生动又娇俏。
他想起白日里捡起的那只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嘴角微勾起一个促狭的弧度。
见谈宴不动，舒意用笔戳戳他搁在实木桌上修长漂亮的手。
“我是你老婆！”
“笔。”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舒意脸上的表情骤然转变，带着些谄媚的笑容登时浮现在舒意脸上，她将笔放在掌心，双手捧着虔诚地递了过去。
“好的呢，老公你真好。”
谈宴：……
“上市是公司用于筹集资金的一种手段，不是目的，很多巨头公司也都没有选择上市……”
谈宴的声音很好听，吐字清晰，低沉却富有磁性，就像是秋日的晚风，能吹散白日的燥热，也能带来夜晚的星。
谈宴讲得很快，舒意不敢松懈，稍微欣赏了会儿谈宴的声音就开始认真倾听，跟上他的思路。
她一边听谈宴讲，一边拼命在笔记本上做笔记，笔头都快要摩擦生火了。
“你慢点……太快了，记不过来。”舒意埋头苦写，没忍住抱怨。
谈宴用笔敲敲她的脑袋，瞧着她记了满页的笔记：“先理解，再记录。”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先写下来，回头慢慢琢磨，免得不好意思来问你。”
“也没见你打断我工作的时候不好意思。”谈宴瞥了眼舒意。
舒意嘿嘿一笑，“你是我老公嘛，再怎么不好意思都得好意思，毕竟我们是睡一张床的关系。你先工作，我就坐你旁边学习，我保证不打扰你。”
说着，她举起了自己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发誓。
谈宴抬手揉了揉额心，还没等他说开口，谈嘉和就敲门端着牛奶走了进来。
他刚刚在走廊上遇见舒意，得知舒意要和自己哥哥一起办公，便问舒意想喝什么，舒意说热牛奶。
舒意看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催促谈嘉和：“你快回去睡觉，太晚睡觉脑子会变笨的。”
谈嘉和听话地点点头转身走出书房。
舒意看着他，也满意地点点头，最近小伙子跟着她加餐，脸上也有了点肉，看起来没那么瘦了，不说话的样子颇有些校园男神的高冷范儿。
她忽地想起那间收拾好的公寓，还没来得及和谈宴、谈嘉和两人商量呢。
等晚上谈宴上床睡觉时，舒意倏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一双眼再次亮晶晶地看着他。
谈宴毫不犹豫，啪嗒按掉壁灯。
？？？
黑暗之中，舒意眨巴了两下眼睛。
舒意又爬起来按开，“我和你商量件事情呗。”
谈宴给自己盖好被子，躺下。
舒意：……
拳头硬了。
深吸一口气舒意继续说：“谈嘉和每日往返在学校和家之间的时间有点长，我把学校附近的一所公寓收拾出来了，周一到周五让谈嘉和在那边住住？”
谈宴微垂着眼，眼皮动了动。
舒意见他没反对，觉得此事可行，继续说：“你想，去一趟四十分钟，回一趟四十分钟，来回就是一小时二十分钟，这还不算堵车的时间。”
“那所收拾出来的公寓距离明德国际学校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进出都需要输密码，安全性也很高，让谈嘉和多学着照顾照顾自己，周末放学我就去接他，你觉得呢？”
谈宴没说话，闭上眼，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脸上那道强烈的视线，好半天，吐出个“嗯。”
拳头又硬了。
舒意手握拳在谈宴如假面般精致的脸侧挥来挥去，做出要打他的动作，嘴里还跟着无声念叨。
你高傲，你冷漠，你无情，你……
谈宴睁开眼。
舒意：……
舒意手变换方向指着窗外的月亮，小脸端的是款款情深：“今晚月色真美。”
谈宴起身关掉灯，又将遥控窗帘关上，一丝月光都没透进来。
“……”
“明天你自己去问谈嘉和，他十七岁了，该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和独立生活的能力。”
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谈宴的声音泛着寒意，显示着某人的耐心告罄。
舒意听了沉默两秒，没再问。
是啊，她为啥不直接去找谈嘉和，反而问他呢。
翻身躺进自己的被窝，呼叫002：“谈宴应该不知道他弟弟自杀的事情吧。”
按照002的说法，虽然谈宴经历了两世成为了唯一一个反派男主，但此刻男主却是在小说中的第一世，肯定没有之前的记忆。
但没有之前的记忆的话，反派值106是哪里来的。
奇怪，真奇怪。
002：【当然没有，否则，他早就要和你离婚了。】
舒意：……谢谢提醒，不说她也知道自己是个炮灰女配。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没见着那个白月光阮荟音呢，两人之间有什么缘分呢，舒意想着事情，不过两三个呼吸间，飞速入睡。
002再次被宿主的没心没肺惊到，叹口气，看着好感值和反派值的界面，再次叹口气。
它怎么感觉这个宿主完成任务的态度这么敷衍呢。
愁啊。
第二天一早，舒意送谈嘉和上学时便提了这件事。
谈嘉和下意识地捏紧手中的书包带，脑海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打结的线，他连线头都找不到。
是因为嫂嫂觉得自己在家里碍着眼了吗？
他没有说话，但那些阴暗的想法如同气泡，一个接一个从他的心口咕嘟出来，让他不自觉用力握拳。
舒意察觉不对劲，微倾着身子去看他：“怎么了？是不想一个人住在那边吗？”
“我只是觉得上下学路程有点长，那所公寓距离学校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早饭阿姨也会帮忙做好，你还能多睡四十分钟。”
舒意起先觉得这个事情跟谈宴说就行了，可实际上答应与否还是在谈嘉和这里，她也不可能强迫谈嘉和答应。
谈嘉和久久不说话，车厢内弥漫着沉默和尴尬。
那便算了吧。
舒意又说：“不想去也没事，就是得辛苦你每天早起，我最近要去公司上班，不一定有空来接你。”
谈嘉和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过了会儿，他才慢慢松开指尖的力量，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压下话语里的落寞。
“我可以搬去公寓住的。”
如果嫂嫂不希望自己打扰她和哥哥，他是可以搬去住的。哥哥为了赚钱供他读书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当自己哥哥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什么搬出去住？”舒意不解，“只是周一到周五啊，周末还是在别墅呢，是不是上学上傻了。”
“只是周一到周五吗？”谈嘉和愣愣地看着舒意。
舒意把手背往谈嘉和脑门上贴，确认孩子没发烧，纳闷得很：“对啊，周五我下班刚好能接你，周末你干嘛还一个人住公寓里，多孤单啊。”
她看着谈嘉和脸上由无措转沮丧转酸涩到最后的欣喜，忽地明白了什么。
“谈嘉和，你不会以为我想把你从别墅里赶出去吧？”舒意眸子睁大了几分。
“我是那样的人吗？”舒意眉毛一拧，“说吧，你心底是不是早就对我不满意，怎么能以这种恶劣的想法来揣测我呢？”
谈嘉和表情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磕磕碰碰地解释，生怕舒意误会。
“不是……，我只是没有听懂嫂嫂的意思，误会嫂嫂了，但我知道嫂嫂是个好人。”
不然也不会总是在晚上的时候给他端来热一杯牛奶嘱咐他早点睡，或者接他放学的时候给他带小零食吃。
这段时间他的体重都涨了两斤，人看着气色也不错。
而且嫂嫂还给自己买了衣服，他偷偷试穿了，很好看，很适合他。
谈嘉和心头如同酸涩的气泡，又开始咕嘟咕嘟起来，只是这回，咕嘟的都是幸福的滋味。
舒意笑：“你这是给我发好人卡吗？”
“我对你好，不是因为谈宴，而是因为你，你是个值得我付出好的人，懂了吗？”
舒意看谈嘉和下意识抗拒的表情，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虽然初衷是为了让谈嘉和多休息一会儿，却也忽略了他自己本身的意愿。
“算了，你不要去住公寓了，这次是我没考虑好，我给你道歉，不要搬去公寓，就和我们住一起。”
谈嘉和喉间有些酸楚，垂着脑袋，抿唇没说话。
他其实不太想搬，搬进公寓只能自己一个人住，他不喜欢，比起忍受孤独，他宁愿每天早起。
舒意将他的表情看在眼底，沉吟片刻，问：“你呢？想还是不想？你告诉我你的想法可以吗？”
谈嘉和抬头看着舒意的眼睛，一双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
摇头。
“不想。”
“好，那就不搬，但公寓还是给你留着，万一你哪天中午想休息，你就进去休息。”
谈嘉和闷闷点头，“嗯。”
虽然没能给谈嘉和解决上下学路程问题，但谈嘉和肯开口拒绝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目送谈嘉和下车往学校方向走。
他走到校门口，又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舒意，舒意朝他遥遥招手。
谈嘉和这才迈进校门。
像个初次上幼儿园，离开父母念念不舍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