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被土著老人逼死的异乡年轻人》
候机室里，一个触目惊心的标题映入路尽秋的眼帘，是鸭梨鱼乐，临川的公众号？尽秋觉得莫名，明明只是娱乐八卦号，为什么能用上这样的标题。
几天前，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在本市一小区内纵身一跃，将自己的生命永元停格。临死之前，他写下遗书，只有一行字：
空调移机粉刷外墙是市政工程，为什么需要物业协调。
…
一个视频，画面内，一个老人与一个年轻人，为了空调移机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视频在他们出发那日便有了，只是那日飞机即将起飞，尽秋看见了却没有点开。
是奶奶。
尽秋倒吸一口冷气，她慌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晓琳，她飞快地往下读，是临川写的，她的文笔她知道。
当一个年轻人来到举目无亲的大城市，他没有家，却要面对有家者的刁难…他与她深知，自己只有更努力才能过上大城市土著生来便拥有的生活…他与她的不甘，在承受委屈之后被放大，有时候压垮骆驼只需要一根稻草…
“这是谋杀！”更刺眼的评论出现在文章下方，10万+。自媒体的传播力度，如此震颤地袒露在路尽秋面前。点开微博，在一众娱乐八卦之中，“自杀的物业小胡”赫然在列。点开热搜，一模一样的视频，一场舆论海啸正在发生。
“奶奶是不是说要换防盗门？”开口时，路尽秋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呀，怎么了？”张晓琳还在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那你为什么不给她换！？”路尽秋对着张晓琳大吼一声，拿起手机往没有母亲的方向走去。她平复了情绪，拨通了临川的电话。没人接，还是没人接。
一个问号，在微信里。
-你为什么要发那篇文章，这不是娱乐营销号吗？
-这有什么所谓，这篇文章现在超级爆，已经10w+了，账号粉丝还在不断上涨。
临川的麻木不仁让路尽秋愤怒，原本她看不上自媒体以娱乐八卦博取眼球的做派，而眼下，他们为了流量连普通人的生活都不放过。“这有什么所谓。”临川的面目在尽秋的脑海里变得可憎可鄙。
-你去过事件现场吗？你知道这个老人是一个守寡的独居老人，防盗门坏了她很害怕吗？你调查过事情的原委吗？一个城市土著谋杀了异乡人？也许在他的生活中还要其他不如意的事情，也许这件事情的全貌不是一个几分钟的短视频呢？你可以这么报道新闻吗？
临川许久没有回复。
“由福山机场前往萧成机场的jd5354乘客路尽秋请注意，飞机即将起飞，请及时登机。”机场广播响起，路尽秋失魂落魄地回到候机室，张晓琳还在原地等她。
“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这么紧张？”
“先回去吧。”一路上，路尽秋的手机连着飞机的wifi，她不停地刷新着热搜，差不多等到飞机降落的时候，关键词终于掉出了热搜榜单。
“路尽秋，你们真是潇洒，以为我们朋友圈看不见吗？又是比基尼又是口红的，你怕哪个男的看不见你，是吧？”一下飞机就是路澄澄污言秽语的语音，“路澄澄，我他妈警告你放尊重点！老娘爱穿什么爱画什么是老娘的自由，不是给你看的，也不需要你评价，老娘自己乐意，你们男生不是我们人生的观众，我拍照化妆是给自己看的！”
“尽秋，你干什么这么凶啊？”张晓琳柔声细语地在一旁说道。
“你没听到路澄澄那头猪对我说什么吗？”路尽秋没好气地回复，
“那你好好说，不要又和他们家起冲突，你说说，其实澄澄也是男孩，你又是妹妹，你平时对他好声好气一些，他兴许也能让让你，你一个女孩子，非得每次都要和他硬上。”
“你就知道躲，好好说，好好说有什么用，哪次不是被他们欺负到头上。”
“你有道理，你有道理，道理都是你的，我不懂。”
“女孩子温柔占便宜，这道理就是不明白，看看你兮妍姐姐，从来没脾气，多讨人喜欢…”路尽秋走远了，张晓琳还在身后嘀嘀咕咕。
两人在机场分头，张晓琳打了车，拿着两人的行李，先回了家，路尽秋一个人往医院的方向去。“你啊，不要一着急就和他们起冲突，有事好好说。”
路尽秋停在医院的门口，她害怕，楼上就是自己蛮不讲理的大伯与动不动就拿拳头威胁自己的堂哥。
-回来了？
是陈斌的微信，尽秋犹豫不决，打好的字又删了，她害怕，陈斌只知道自己单亲，父亲在小的时候过世了，其余路家的糊涂账她连抱怨都不敢抱怨，陈斌的条件在自己之上，尽秋担心过早让他介入自己的原生家庭会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
陈斌的语音播了过来。
“尽秋，有什么事吗？”陈斌的声音温柔坚定，“本来，我明天想开车来接你和阿姨的，你们提前一天回来了，我倒是没准备。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尽秋鼓起勇气，她深吸一口气，“陈斌，我奶奶病了，你能不能来医院啊？”眼泪夺眶而出，这是尽秋极少在陈斌面前失控的时刻，但当下她无法在佯装。
“好啊，你说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不出二十分钟，是陈斌的车，尽秋还穿着海边度假时的单衣，内陆不比海边，陈斌见到尽秋的当下就脱了外套盖在尽秋身上，尽秋的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别怕，奶奶不会有事的，我陪你上去。”陈斌的安慰没在路尽秋的点上，在她的心中，更大恐惧是暴力威胁自己的路澄澄。
进病房，将要对着路尽秋发作的路澄澄看到了陈斌，“你是尽秋的堂哥吧？本来我们应该在一个好点的场合认识的，可惜了，我叫陈斌，是尽秋的未婚夫。”未婚夫这个字眼仿佛是个金钟罩，路澄澄不敢再造次，她们娘俩的屋头有男人了，特别是眼下，路尽秋有男人了。路尽秋站在陈斌身后，她不经意地抬起下巴看着路澄澄：“奶奶怎么样？”
“情况基本稳定了，昨天送进来比较凶，医生说具体情况还需要在医院再观察一周。这一周都是需要陪护的，那正好你们家来了，我们也商量一下分工。”路宏志说道。“我的想法是两家对半开，我们双数，你们单数，男的体力好，晚上陪夜，女的么白天来，擦身送菜什么的。”路宏志的话讲得滴水不漏，路尽秋家里没男人，他家倒是两个男的可以轮班。
“可以，我晚上，我妈白天，我正好白天要上班。”路尽秋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我来。”陈斌在一旁插了一句。
“这是我家的事情。”路尽秋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她总是不想让陈斌看轻，话说出口又觉得，陈斌全是好意，要是拒绝了，反倒是让路澄澄一家看了戏。“我是说，这样你太累了。”
“不累的，我和你分，你上半夜，我下半夜过来换你，这样我们都能睡一点，好不好。”陈斌换了一种说法，让路尽秋好下台阶。
“那就这么说定了好伐，明天礼拜三，你们家里安排好，我们明天早上就撤了。”路宏志说。
尽秋与陈斌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却相对无言。
“尽秋，你家的事情，以后就是我家的事情。”陈斌先开了口。
“那你家的事情呢？”
“当然也是你的事情啦，我们要结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
“可是你家没什么事情，倒是我家…”尽秋没有继续说下去，自卑的情绪又升了起来，她避开身旁陈斌的眼神，低头看角落里的沙砾。
“我家里也有老人，老人生病住院这都是经常的。”陈斌还没理解这话的意思，路尽秋也无力解释她闭口不言的背后是陈斌家里人的体面，与自己亲戚的鸡飞狗跳，这两者这种巨大落差让她难以启齿。
到了尽秋家门口，她垫脚亲了一下陈斌，陈斌满足地提起了嘴角。“我知道你能干的，也要强，但是以后有我，你不会只有一个人的。”陈斌说话的时候，将尽秋楼进怀里，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她甚至感受到他的心跳，温暖而有力。这句话尽秋回味了很久，她承认心里有部分长久的空洞被陈斌的泉水注了进来，暖暖的，今天之前，她以为她和陈斌的感情太平淡了，她似乎没有一刻为眼前的人心动过，但是当下，她明白了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浸润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