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二天下午，路尽秋才依依不舍地从临川家里出来，临川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要求她搬出来和她同住。回到家里，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她看了一眼在楼道做菜的妈妈，她似乎心情挺好的，脸上还带着气色，借着昏暗的灯火仔细看了看，这是口红，她可没有口红。要放在平时，路尽秋是要生气的，不止一次，她在逛商场的时候对张晓琳说，挑一支喜欢的，她掏钱，但是张晓琳每次都说自己用不到，用到的时候却又要用自己的口红。但是，今天路尽秋觉得自己应该有了台阶。
“你今天干嘛去了？”
“去你奶奶哪儿了。”路尽秋在门口换鞋，眼神一直都在张晓琳的身上，她觉得不对，口红，尽管这一身打扮已经换成了居家的，但是张晓琳今天从头到脚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妈，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唰的一下，火光冲上了天。
“啊！”路尽秋吓得本能地合上了门，冷静了几秒，她又觉得自己这反应过激了，学校里学过，盖盖子关火，出不了事。路尽秋转身开门，浓烟滚滚差点没有让她再把门合上。
“妈！妈！”路尽秋什么都看不见，开口说话，就呛了一口烟。“妈！没事吧？”
“喊什么小鬼，开阳台的门，通风换气啊！”
“哦哦哦！”路尽秋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去阳台开窗。
“你搞什么呀，怎么会烧起来，怎么还有这么大烟。”
“你就知道说，你动手吗？”母女俩人就是这样，不在一起的时候，女儿和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起码，她们各自都这么觉得。但是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说话做事一个比一个像。开口就是责怪。
“别换话题啊，你是不是准备给我找后爸了？”路尽秋用词大胆至极，吓了张晓琳一大跳。“要死啊，小鬼，你说什么呢？不怕人听见啊！”张晓琳压低了嗓音仿佛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推着路尽秋就带着一盘已经黑乎乎的菜进了家门。
关上门，张晓琳恶狠狠地瞪了路尽秋一眼。“我用你口红了，就是天干，我没翻出润唇膏。”
“不对，你少来，你什么时候在意干不干？”
“怎么了，我现在想在意了，我老太婆吗？就你脸上涂十层，我还不能对自己好点，我生你养你，吃了大亏了。”
“行行行，你周末看不看电影啊？”
“不看不看，我看电视就行。”张晓琳还在气头上，没打算下台阶。
“干嘛呀，刘德华演的。”
“讲什么的？！”张晓琳尽管在问，语气却是不耐烦的，路尽秋尽管也有点火气，但是她压着，这妈就这样，也换不了。
“香港电影还能讲什么，打打杀杀呗。”
“刘德华五十多岁了，还打打杀杀？”
“看介绍，像无间道，又像英雄本色。”路尽秋的言辞已经道尽了她对这电影无感，她不是被香港文化影响的那代人，张晓琳也看出来了。“你不愿意看，就别委屈自己看。”
“我哪里不愿意看了，这电影里还有余文乐呢。”张晓琳还在忙着从楼道里端菜进屋。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晓琳正好出去了“谁？”。
“我的刘德华！我的欧巴！我的爱豆！我老公！”路尽秋故意扯高了嗓门喊的。“啊呀，不要脸，你愿意嫁，别人乐意娶你吗？”张晓琳进屋赶紧关了门，轻啪女儿几巴掌。“干嘛，刘德华结婚前，你就没点那方面想法？”
“你说什么呢，我有那种想法，我干嘛生你呀，干嘛结婚呀？坐下吃饭！”
“我吃过了！拉倒吧，刘德华五十岁再结婚，不就是为了给你们留梦想吗？多好的爱豆啊，牺牲小家，成全大家。”
“滚滚滚，不吃就滚，几点的场次啊？”这老房子只有一间，要滚，路尽秋只能去厕所。
“十点就有一场了，看不看？”
“吃饱了你，晚上十点看电影，公交车都停了。”
“大姐，我说明早十点。”
“行行行，早点睡，早点起。”
“八点一刻睡什么？”路尽秋抱起自己的电脑，点开了视频网站首页的电视剧，临川说的事，她没有完全答应，更不是拒绝，她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写十万的本事。
路尽秋打开了两倍速，快进着看着，一边看一边冷笑：“妈，那个皇后攻略，你在看啊？”
“对啊，挺好看的。”
“好看什么呀，太假了。”
“太假你别看！看了就别评论。”
“我当然得评论，我挣钱呢。”
路尽秋带着耳机戴着耳机写到了十一二点，还才仅仅是写完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她可不甘心只从好姐妹那里挣几百块零花钱，既然自媒体的规矩是以量取胜的，那路尽秋这个新闻系毕业生的目标自然就是最值钱的十万+。
她对文章有了思路，但时间已经晚了，从学校毕业之后，尽秋几乎没有熬过夜了，毕竟自己不再是高中生，工作内容也没啥需要加班加点，又天天和妈妈一起住。每天过了九点半，张晓琳的电视剧一结束，她就是开始各种催促，从洗澡到上床，在她的生物钟里，十点半到十一点是入睡的黄金时间。要不是今天张晓琳出门一天累了，路尽秋在房间里这么打着键盘早就惹毛她了。
尽秋发现，自从毕业之后，自己好像就失去了写作的能力。工作不需要写作，生活更不需要，所有的表达都是片段的、影像的，长篇大论好像在这个移动互联网时代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性。
路尽秋躺在床上，却莫名停不下思绪，思绪一会儿在文章那块，一会儿又在电视台这叫人焦心的收视率上。路尽秋翻来覆去了一夜，临川让路尽秋写得哪里是文章，这是让路尽秋自己革自己的命。
电视台是传统媒体，影响力一天比一天差，随着年轻人成为社会的主流，电视台被网络大屏淘汰几乎已经不可逆的。刚进电视台的时候，路尽秋看那些奋斗了大半辈子的老广电退休觉得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头，那个时候有些气傲又有些欣慰。气傲是不甘心，看同龄的同学还兴高采烈的出去留学，一两年就换个工作，觉得他们的生活好是丰富。但转念又被父辈们口中的稳定有保障打动，毕业至今，路尽秋从没担心过台里有天能发不出工资。
这个年纪，又是路尽秋失眠的另一个原因，她下个月就二十七了，算虚岁就能算到二十八了。路尽秋自认是一个受过教育的女性，该是个独立自强的人，和张晓琳不一样。但她却也不忍不住期待陈斌能把自己娶过门的那天，过门后是幸福吗？理性告诉路尽秋不见得，但俗套的传统又在鞭策路尽秋，如果不是陈斌，或许自己就失去了最好的结婚的机会。上一回，兮妍结婚的时候，家里人都说，下一个就该自己了…
即使，她有些清醒，自己没那么爱他，他也没那么欣赏自己。但或许，那种两情相悦，情有独钟，非他不可的爱情在这个年纪不该有吧。思前想后，路尽秋从床头柜里摸出ipad，她不敢开灯，怕吵醒了已经打呼的张晓琳。她不知道该如何消磨失眠的时光，她本来点开了阅读软件，翻了几页没能读进去，于是她看起了《皇后攻略》。
她竟然发现自己找到最佳的观影状态，在这个困的要命，却又睡不着，但也不想再脑子的时候，这才是可以填满空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