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孩子…没有保住
“你刚才干嘛和米酒说我要请他吃饭?”
我很气,气米江也气我自己。怎么不当面就反驳了这话。
我跟着米江一块进了洗手间。
“啧,我这不是给了你一个正当理由和我哥接触吗?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吖~”
米江的回答更是气得我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敢情她觉得合适我就得上赶着去了?
“什么合适啊?你哪里看见我跟他合适了?”
我没好气地瞪米江。
“你看看你,说你一句,你还急眼了。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哪里就不合适了?”
米江把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景啊,还是你劝我呢,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我皱紧眉头,不置可否。张了张嘴想要争辩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难道我要大声质问她,你难道不知道你哥已经有未婚妻了嘛?
转念一想,米江说男未婚女未嫁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你要我棒打鸳鸯?”
我看着米江,颇无语。
“你说什么?”米江看我一瞬,愣住,转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会也听说了我哥有未婚妻的谣言吧?”
米江啧啧称奇,“想不到你景懿有一天也会信这事。想当初我们学舆论学的时候一开始不就说的""谣言止于智者""嘛?你咋还信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呢!这年头但凡长得俏些,年纪大些的,谁不背点流言在身上?有流言才好在职场混得开!”
看来,米江确实知道实情。可这也不是她撮合我和米酒的理由啊!
“啧,这么说来还是我误会你哥俩喽?你难不成真想叫我一声""嫂子""啊?”
我很快就抓住了米江的一条小辫子。
“哟呵,你这小脑子转得可真快!我就是敢叫,你敢应嘛?”
米江正好洗了手,把水洒我脸上逗我。
“去你的!”
我一脚踢过去。
“诶,说真的。我哥长得也不赖,他挺吃你这款的。”米江刷好睫毛膏,正在涂口红,一张嘴擦得血红血红,她透着洗手间的大镜子瞧我。
“你又知道了?”我很不解,仔细把手上的水渍烘干,又拿擦手纸擦了擦,“你怎么知道他就喜欢我这款?”
她没好气地白我一眼,“拜托诶,我可是他妹!好歹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他就是拉个屎我也能知道滂臭不滂臭。我们家就挨着住一起,我不知道谁知道?”
“好啦,你真的很机车诶!”
我向她甩了一张擦手纸过去,笑笑没有再提这个话。
“你就试试呗,试试又不犯罪是吧。”米江朝我俏皮地眨了下眼。
“反正爽不爽,总要试一下对吧?”
夭寿啦!我严重怀疑这个女人当着我的面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只好一个巴掌甩过去,捂住她的嘴巴子。
“行了行啦,话多闭不上嘴是吧!”
米江吐舌,冲我做了一个鬼脸。
“阿江开车了吗?我送你们。”
米酒见我两回来,站起身为我们拿了随身的手提包。
我客客气气地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阿景,你应该要说谢谢。绅士为美女服务那是天经地义的啊!”米江大言不惭地道。
米酒浑然不介意地笑笑,“你们在大堂等我一会。我去把车子开上来。”
米酒话一落,就先走了。我看着那修长挺拔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视线里。
“怎么样?很帅吧?”
米江戳戳我的肩膀。又开启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节奏。
我点了点头很敷衍地回应米江,“嗯嗯,是挺帅的。”
“啧,这要不是我哥。我还真想泡一下呢!”
“啊…这…”
我回头看米江那张意|淫的脸,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嫌弃地瞥她,“你的口味可真重!”
姐妹儿,骨科这事儿在二十一世纪可不兴啊!
我俩坐着直梯下到商场一楼,米江一路拖着我走。她腿长得很,跑得奇快。
“去哪儿?”我戳了戳走在身边快半步的米江,小声问她。
米江敲我毛栗子,“当然是下一回合了!”
“什么下一回合?”
我都迷糊了。不是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米江一脸无语,我恍然,“不是还有项目吧?”
我很不情愿,“能不能,不去?”
吃饭碰上就算了,现在还要硬凑着饭后散步,大可不必哈。
“想得美!”米江和我吹胡子瞪眼。米江倒是和我杠上了。
我急了,“不去!谁开口约的谁去!反正我没同意!”
“哈?!长本事了?”米江揪我腰上的肉,威胁道,“去不去?”
我还真不想去,不懂米江的居心到底是什么。难不成真的想要撮合我和米酒吗?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啊!我都不懂米江这是磕cp磕自己闺蜜上了,还是魔怔了?!
猜不透,看不懂。说不上来的滋味,我觉得很厌烦。好像被人赶鸭子上架一样,这种感觉一点都不爽。
她越是逼着我和米酒接触,我的抵触心理就越强。到最后索性只能摆烂。只好任由米江拽着我走。
我不知道有没有谁和我有过一样的经历,和不喜欢的人,在江边闲庭信步走情侣街。
黄昏的江边,初秋的夕阳照在江面上,反射出橘色的光彩。江滩上好多情侣光着脚在打情骂俏。江岸边成双成对地坐在长椅上彼此靠着彼此看夕阳西下。
只有我,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那个可恶的米江威逼利诱把我骗来这里,自己却肚子疼跑了。
我不知道她是故意肚子疼还是找个借口!我只希望她还能有点良心,解救我于危难之中!
但人总有时候吧,就是靠山闪倒靠水水流,靠米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米酒走在我身边三步开外的距离,不远不近,不令人感到过分亲近或者过分疏离,我想这刚刚好。
我不开口讲话,他也不开口讲话。
我们好像在打一个无注的赌,谁先开口谁就是输家。
江边的汽笛在呜咽,轮渡往返于鹿城和周边沿江城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岛。
现在已经很少人以轮渡为主要的交通工具了,大多是用于观光游玩。
我凭栏而立,靠在江畔的护栏上。江边的风呼呼地吹来。
远处打鱼的渔夫,弃竿撒网,而后快速地捞网,却一无所获。他重复再网,饱经风霜的脸孔上是岁月的蚀刻、生活的侵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或好或坏,或贫或穷。
一个陌生人同另一个人陌生人之间远远隔着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直到有一天忽然一个节点交汇。
但或许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可能遇见。
遇见有时候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有些人你宁可不要遇上最好了。遇上了那就是坏了人生的轨迹,不能够好好的从容地面对生活。
有些人生来就是过客,在别人为主角里的生命过客。我一直不希望的是,曾安淳是我生命里的过客。
我曾痛彻心扉的在青春时丢了于怀念,所以对于失去的和难以得到的我总看得格外重要。
我希望这一次能够牢牢地抓着曾安淳,可事实上到了如今我能够还给他的依然没有他当初给我的万分之一好。
每一次见面不是争锋相对、反唇相讥就是□□交锋。
我渴望有一天能够心平静气地和他面对面交流,能够坦然的、坦诚的把我们那些不该有的错过和遗失弥补上。
但或许……
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因为我可能压根就不希望这一天到来。
人真的很矛盾又犯贱吧。
假如那一天真的来了,那……
或许我苦苦追求的也就丧失了所谓的意义了。
江边的风格外得醒神,一不留神就会发呆很久。浑然忘我,不记得身边还有米酒这个人。
他不言不语的样子和说话时候的温吞样子一点都不像。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肃静,想象不到这样看起来肃静的人平日里却总是端着那么温和有礼的笑容。
一个人极端的两面融合在他身上,竟然奇异的适合。可能真的是人的两面性吧。
他真是没有半点存在感,风吹在他脸上,脸色都不会变一下,宛如雕琢的真人蜡像。这一点倒是意外地和曾安淳有点相似。
我倏尔皱起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瞬间的错愕。
我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很讨厌米酒了,因为他不止是有点像曾安淳,更是那种莫名契合的神韵上。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那种似曾相识的羞怯腼腆的笑容,以及现在不说话时候的肃静感都在某一程度上和曾安淳不谋而合。
难怪别人说,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习惯性地在别人身上找到你爱的那个人的相似点。
赝品与高仿,高仿与真货,其实本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以充其量米酒是个高仿?
我想到这里不禁牵嘴一笑,为自己地想法感到有点可笑又有趣。
“怎么?我长得很好笑?”
米酒面无表情,连脸都不曾转过来。却知道我的一举一动,我不禁心下微动。
我收住笑,“没怎么,我没笑啊。”
米酒转过头来看我,眨了下眼睛,没说话。那漆黑的瞳孔看着我的时候,我不禁觉得有点冷。
有些时候,有些人,不合时宜不适合开玩笑。米酒就是,他会有温润气质一面但也会凛然吓人,复杂的棱面,维度特别多。
他嘴角终于牵起一点弧度,好像讥诮,仔细看却不是讥诮。不过只是一抹淡淡的笑,“我以为你会一直不打算和我说话?”
他说着陈述的话却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古怪。
“哪里,哪里!”我客气疏离,始终撇开自己的视角,左右言而其他,“谁会不愿意和米副编说话?您可是金鹰的主编啊,能力当然是响当当的啦!”
毋庸置疑的一个马屁。我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米酒哂笑,“你倒是会说话,沉默的时候一棍子闷不响,说话的时候石破天惊……”
微眯的瞳孔里闪烁着锐利的光,他毫不掩饰他的打量。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才不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全当是他对我的夸奖了,“那谢谢米副编了……”
“不客气。”
他凉凉道。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忽然回归于之前的平静,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好像在这场对话里改变了。
具体是什么,大概是感觉?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米酒忽然开口。
“什么问题?”我撇过头看他。
他也正好扭过头来,“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
“什么?”我笑着他,有点疑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真的听不懂的听不懂,不是假装听不懂。
我仔细看了米酒两眼。眉疏目朗,清风霁月,长腿欧爸,怎么可能见过呢?
这些年来在我身边的男人屈指可数好罢。我的记忆力说不上特别好吧,但对于长得好看的人,讲不上过目不忘,至起码会有印象。
但是……
米酒这样的,何况他个子还这样高。
我真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了。
米酒似是无奈叹息,“算了……你当我没有说过这个话……”
听起来颇为惆怅。我搞不明白,他怎么了?前一刻还可以犀利嘲讽我,怎么画风突转多愁善感起来,难不成连男人也会有林黛玉之病?
好多事,抽丝剥茧也剥离不出原本的面目。等久了,等烦了,索性就一把抛弃,不再去想。趋利避害是我的本能。
天越加漆黑,刹那间华灯初上。等我们走出情人街尾的时候,米江竟然坐在石凳上,她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
我走过去猛地拍她一下。她倏尔给吓到,跌坐在地上。
我一见,惊的连忙去扶她,“阿江,没事吧?”
我关切地看她。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目光空洞无神,这是怎么了?我忽然给她吓得不清。
“米江,你怎么了?”她不说话,我很着急,“你倒是说话呀!”
她脸色苍白无力,昏昏沉沉像是要晕厥过去,我抓稳她的肩膀。耳朵靠近她的嘴边,听见她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她的眼睛堪堪要闭过去。
米酒的车子“哔哔”打喇叭。我心一横,打算抱起米江,可我高估了自己的水平。
米江看起来很瘦,实际上一点都不轻!我没法抱起她,只能拢着她的身子靠在我怀里。
米酒已经关了车门跑过来,看见我扶着米江,着急着问道:“怎么了,景懿?”
他看见我怀里的米江很吃惊,“米江的裙子上怎么都是血?”
我低头乍然一看,米江浅色的裙子下摆上全是浸湿的深红色痕迹。
嗅上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我探过手去撩裙摆,以为米江是哪里受伤了。
米酒倒是反应过来了,一把手握住我的手腕,厉声制止,“别摸了!赶快送医院!”
我恍然明白,送医院是要紧事!
这么些年来,我是第一次这么紧张焦急。仿佛一辈子的心血骤然涌上心头,要泣血而戮。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医院了。记不清有多久没有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了……
此时此刻鼻腔里全是冷冷的空气,凉浸浸的消毒水味道……
米酒坐在长廊上的椅子中,我靠在长廊的墙壁上,颓然地勾着背。
也不知道现在米江怎么样了……
她那么怕疼,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我看了看手术室门口显示着“手术中”的字样,心慌得可怕!
我一闭上眼,米江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历历在目。
急祸是来的这么突然,这么意外,始料未及。
明明刚才还笑嘻嘻老不正经,现在转眼进了手术室。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我抬眼看走廊上亮着的电子时钟,已经23:29……
米江已经进去了四个小时……
她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我很沮丧,眼睛干巴巴的,连泪水都落不下来。只能嘶哑地干叫。
米酒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太自责了,我先去买点水……”
我木然地点头,点头再点头。好像除了点头不能再做什么回应。
米酒一走,空旷的长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手表指针嘀嗒嘀嗒响,拐角处护士的叫号声清晰可闻。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只是吓了米江一吓,她怎么就浑身都是血了?
我蹲下身子,紧紧围住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给我到来一点微薄的暖意。
我忽然想起来上次来国内的医院,还是四年前在北京的时候。
知道消息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匆匆地赶到,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我眼睁睁看着,王歌躺在病床上盖着一块白布就那样被推进了太平间。
也是突然的,王歌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离开了我们的生命里。
我们当时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王歌好端端地在自习室读书怎么人就没了?
后来王歌妈妈来我们寝室收拾王歌的遗物时,才跟我们说王歌有先天性心脏病,上大学之前本来要心脏搭桥的,可是心脏配型没有过,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源。本来她也是活不久的。
只是她坚持要上大学,坚持要读书,她说她一辈子的愿望就是多读书,读很多很多书
因为她没有机会行万里路了,所以想要读很多很多的书。
那个时候我们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王歌是那么坚强。而我们竟然一直给她取外号,一直把她当做正常人来对待。
期末时候还总是让她帮忙点名,带饭,写作业,做ppt……
殊不知她的身体根本负荷不了那么重的学习压力。
也是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大学一个月的军训王歌不是托了“关系”不军训,而是不能军训!
而现在我要眼睁睁地看着,米江
她会不会也……
我不经意想起了王歌的情形,忽然很惊恐。
猛地抬头看还在“手术中”的标识,心里觉得很不安,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不停安慰自己,不会的……
不会的……
米江只是有哮喘,怎么会有心脏病呢!
不会的……
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吧嗒吧嗒滴在瓷砖上,很快就拢成了一滩水渍。
朦胧的双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拿着纸。我抬头,视线里米酒弓着身子给我递纸,手上拿着两瓶水。
我无措地接过纸张,只是一瞬间手术室的门打开,我连眼泪都顾不上擦。
“家属在哪里?”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看向我和米酒。
“我在!我在!”
我忙不迭地跑过去,医生看着我讲道。
“病人胚胎着床不满三个月,受了惊吓,已经终止妊娠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茫然地看米酒,为什么我听不懂医生说的话?
医生又讲,“病人刚刚失去孩子情绪低落,身体虚弱,家属要好好安慰一下。注意不要吃腥辣的东西,饮食清淡点……”
一直等到白大褂漠然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后知后觉过来,明白了医生说的话。
孩子?
所以说米江是流产了?!
只是怎么会流产?
她怀孕了?
怀得谁的孩子?
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忽然联想起之前她进婴儿服装店,问我哪个更好看……
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已经有了?
我看看米酒,米酒抿着嘴不说话。没过一会,米江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
她已经醒了,目光散落在我身上,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听见她叫我,“景懿……”
一瞬间热泪盈眶,我过去接住她伸过来的手,“哎,我在呢……”
“真好……”
她轻轻地笑着说。嘴唇好白好白,还残留着口红的印记,看起来脏污不堪。发丝粘在脸上全是汗渍。
米江说了不到两句话,短短四个字就昏过去了。
原来一个女人,一个曾经把自己比作固若金汤般城池的女人,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脆弱,脆弱的如同新生的孩子。
我那时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女人的影响力是何其大……
只是我怪我太年轻,经不起世俗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