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曾大检察官是个处儿?
米江看着我,吃惊地呆着。好像她很久没有看见曾安淳一样。明明她不久前还和我在咖啡厅谈曾安淳的事。
我抿着嘴,只当做像是没有看见到他一样。
我们说好了不再见面,现在见面不过是徒增尴尬罢了。我紧紧地咬着下唇,压下自己内心的无措。
我们明明距离很遥远,我和米江我俩跟他们一行人中间隔着走道的屏风,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走过的一片西装革履的身影。
明明曾安淳看不见我,也不会看见。可我依旧害怕他看见我,看见我现在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快速地垂下头,不再去看透过屏风映照来的削瘦侧脸。
不过才只过了两天而已,为什么我觉得仿佛过了好几个春秋?
度日如年的感觉,思念如藤蔓发疯地在心底里长。
原来情感博主说的也没错,不见则矣,一见就忍不住牵肠挂肚,牵肠挂肚就抓耳挠腮,抓耳挠腮后就是抓心挠肝。得不到的贪欲会越来越增强,犯贱的因子会越来越浓厚。
他好像比前两天见的时候还瘦了些?脸颊鬓边耳朵旁都能隐隐的看见青色的血管。
眼眶下隐隐约约浮动好多的青黑色影子,嘴角边有长起的细细的绒毛样的胡子渣滓,他是不是又彻夜未眠的熬夜看案子查资料了?
他以前也总是这样,执拗顽固。对于教授布置的再难的问题,再晦涩的案卷,他都会熬着夜,通宵达旦地看。直到通通都吃透。
我曾不经意地翻过他那些卷宗,都是律例文书,条条框框密密麻麻看在眼睛里一个头两个大。所以每每看着他彻夜不眠地看卷宗,心里头都会心疼得不得了。
因此每次他熬夜我都会陪着他,不论寒来暑往,无论天气有多少的寒冷或者多少的炎热。
夏天的时候我们总是安然地坐在无人的操场上打着小夜灯手电筒任凭风吹雨打蚊子咬。
冬天冷了他不忍心看我冻着,我们就在肯德基或者麦当劳点一杯可乐一包薯条一整宿一整宿地看书。
有时候他的经济情况好一点的时候,他会在辅助案子的时候得一些助理津贴。那个时候我们会坐在咖啡厅里读书。
他专心地看他的刑侦法,我认真地读我的新闻学。我们俩同佛陀一样静坐苦修。
每当我眼睛熬得疲倦生疼的时候,他都会用他四季冰凉的手来给我仔细地敷,用指肚来认真地揉。
他的手很漂亮,跟一般男人的手有很大的不同。手掌略薄,指节圆润,肌肤上的褶子没有很多,指甲尖尖的像女孩子的指甲,指肚跟江浙的春笋尖儿样白嫩。偏偏经常翻书,食指和拇指上的茧比其他的手指头要厚一些,但是也是薄薄的一层茧。
我那时候总闹他,“将来我们要是没有工作没有钱活不下去了,就把你送出去当手模。然后我就是你的手模经纪人,我要你接什么代言都要我说了算,你说好不好?”
我霸道地宣誓主权,眨着眼睛看他。
他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很含蓄的温柔,“你说好就好……”
那时的他对我百依百顺,说什么是什么。我总在他百依百顺的时候嘲笑他。
“曾安淳,你总是这样,以后要是嫁给别人当小媳妇,别人也不会要的!”
他的眼里含着水,莹莹地看我,温声细语,软软糯糯的,“那我嫁给你好不好?”
我总在他温声软语里咯咯发笑。对于他的问题我从来不会回答,那时候得了他。心里头其实还藏着另一个人,贪求另一个人。
人总在患得患失里求一个平衡。我那时候从来没想过和曾安淳天长地久,也没在意过他曾经拥有。
我以为主动权全部在我手上,所以我不在意,可以不care。甚至当时已经考虑好了毕业就分手,从此天涯是路人。
只是我没想到,从始自终都是我在掌握主动权。临了了分手却是他提的。
想过那些都好像是在昨日,亲昵的话还在耳边,那双常年冷的手停留在眼皮上的感觉还历历清晰。
我和他,我们之间也曾不过是家世背景的相差,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分别。
到如今呢――
他是鹿城一等一的检察官,而我只是杂志社一个小小的实习编辑。以前是他高攀不上我,现在是我配不上他!
我闭着眼,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缩在裙边的手却在不停地抖。不规律地颤抖连带着身体也在轻微地发颤。
“景懿,你怎么了?嘴唇都发白了!”
米江问我,她的手拂过我的额角,“你怎么在流汗?”
“啊?”
我心不在焉地回应,又怕米江发现我的恍惚,很快地抬起手掩饰自己现在的样子。抬头迅速地看米江一眼,她正一脸莫名地看着我。
我发愣,目光仍旧不由自主地追随曾安淳。米江使劲掐了掐我的虎口。
“人都走远了,别再盯着看了!”米江恨铁不成钢,无奈地叹息。
“哦。”我木讷地垂头。
“你做什么这样啊?”
米江捏我的手,“一脸的失魂落魄,搞得丧家犬似的!不晓得人还以为你死了丈夫咧!”
可不就是死了丈夫么?
只可惜还没成为丈夫就已经死了!放不下的只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米江当然知道我的心思,她拍拍我,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走着!姐们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她拉着我走,我不肯走。
她一回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自己刚才还叫我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现在咧?!”
她拽着我,“走啦!走!”
我无语地看着她,“把包拿上!”
她一回头看见搁在矮桌上的手包,一拍脑袋,“唉,瞧我这记性!”
一低头,捡起包包。
扭头叫服务员结账,一边问我,“懿,你明天还得上班吧?”
“嗯,不然呢?我可不像你哦,日日点个卯就行。”
“还想叫你陪我逛街呢!”
她有些可惜。
“你不上班啊?都这样嚣张了啊,点卯都不点了啊!”
我惊讶地问。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
她贼眉鼠眼得眉开眼笑,很得瑟,“我妈让我在银行上班,我干嘛非得听得跟圣旨一样啊?她说东虽然我不敢往西,但是打打折扣还是可以的!”
嘻嘻笑着很开心,“就是翘个班而已拉,不要打井小怪。”
啧,米江不翘班都说不过去了。她上学时候就天天插科打诨,蹦迪翘课的。要是上班了真管束了她的性子,那就真是阿弥陀佛了。
“本来想说你不上班的话,香奈儿新出了几款秋装还不错,想叫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来着!”
她整理手包,扣好包扣,“以前就属你眼光不错了!”
“是么?”我好笑地看着她,讲起以前的事,我倒觉得她在埋汰我。
“我怎么不觉得呢?你们以前不是老说我老气横秋,只有隔壁老王的大姨妈才会看上那样子的衣服?!”
“那不是以前嘛?!”
米江嘴快,矢口否认以前存在的曾经。
说来那个时候我们寝室最热闹的时候莫过谁买了一件新衣服。打从衣服一拿出来,所有人都会好奇地围过去。
米江每次购物都会买很多的东西,大牌的小众的,每一样上了新就买新。一拿回宿舍,那十几平方米的拥挤空间里一下子就变成了橱窗展柜。
就连“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歌都会凑过来看一看。可见女人爱美的心果然是无人能挡的!
我跟米江不一样,米江每一次都是大包小包,我买都是一袋子,一套衣服穿过一个季就差不多了。
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只有一个身体哪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复?每天不一样,那不跟个花蝴蝶似的?
在我的观念里衣服只要够经典,穿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
所以一买衣服,都是经典款。从条纹到方格,黑白灰藏青色,我的衣服从来都只在这几个颜色里打转,而且每一件单品都只会买一件,一件一个季度。
可米江不一样,比如dior出了当季的新品,一个新品有好几种颜色,她会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样来一件。所以她被封为我们寝室当之无愧的“服娃”!
米江总会嫌弃“服娃”太难听,太土气。于是给自己封了个“王”。封什么王不好,非要当个“衣服王”,听起来怪奇怪。
还不如叫个“服娃”,服娃,福娃。多好的寓意啊!
她一取名我们都笑她――
狗长犄角出洋相!
米江不服气,非要赖着我们给她她“称王称霸”。我们又不想屈尊自己便宜她,于是折中叫她“王衣服”。但其实她不知道我们私底下都叫她“福娃”。
曲庭芳和邹影之经常开米江玩笑的时候都是福娃长,福娃短。听起来很有意思。
“唉,你别不信啊!”米江说着见我一脸怀疑的样子,急了,“你还记得你有次破天荒的买了件红裙子么?”
什么红裙子?我一脸茫然。
“就是条有腰带的红裙子呀!你就那一条红裙子,还能有啥?!”
米江一急就和我比划起来裙子的款式,“啧,就是腰带绑起来可以系成一个好大的蝴蝶结的那个!”
“哦……”我好像忽然记起来了,有点模糊印象……
米江看我顿悟,说道,“唉,就是嘛,我就说嘛那么惊艳的裙子,你怎么可能记不到嘛?!”
“我跟你讲,我那时候和王歌还在说你的衣品终于变得很不错了!”
“是么?”我饶有兴致地看米江,她的脸色透着一股怀旧的兴奋感。令我也不禁开始深深地思索那个我有点模糊印象的裙子。
好像是有那么一条裙子来着,可是我为什么不记得我搁在哪里了?仔细想想,好像哪里的细节给忘记了。
米江还在滔滔地讲,“你那个裙子后来不是给那个……”
她忽然停下来不说了,看着我愣是住了嘴。
“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没什么!”
“懿,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牛郎店去看看呗!”
她忽然转移话题,跳的有点快,我一下接不上话。
她眨着眼,促狭地看我,“你不是不敢吧?!看你这样…”
她眯起眼,瞧我,密切切地讲道,“是不是…很久没碰男人了呀?”
我一下烧红了脸,脸上臊得慌。
这个女人……
真是……!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无言以对。
她看我沉默不语,脸上笑得越发暧昧,“你……不会真的很久没有那个吧?”
她尖尖细细的指尖,戳在我的胸口。
“你……我……”
我张口结舌只能和她吹胡子瞪眼。
我怎么能说我和曾安淳,我俩……
呃……
她听了估计又会叨叨叨,啰嗦得跟裹脚老太婆一样。
“唉,我跟你讲,”她忽然低下声音,“女人缺乏那方面的滋润,气色会变得很差的哟!”
戏谑的口吻听得人牙根痒痒,想揍她。
“米江!!!”
我低喝一声。
她置若罔闻,哈哈大笑,放肆得可以。
这个女人居然嘲笑我?!!!
我快步追上就快要出酒馆的她,打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米江浑然不在意我的生气,一边回头还一边说,声音还挺大,“我跟你说,那家的男人真不错,环肥燕瘦你要什么的都有!”
话一说完,又侧过头,用手掩在嘴边,“悄悄”地说,“你喜欢的雏儿~男也有哦!”
说是悄悄,一点也不悄。声音不大不小,进进出出的人听刚刚好。
我难堪得扑过去想要捂住米江喋喋不休的嘴。
说时迟那时快,刚好进门两个人,说话声音我也刚好听得见。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声音刚好窜入我的耳朵里。
“曾检,真的不好意思。都是我刚才不好!害得您丢了皮夹,真的不好意思!”
男人冷着一张脸正好入门来。
节点卡的刚刚好,几乎是我捂上米江嘴的一瞬间,米江嘴里还含含糊糊大声嚷嚷着,
“你捂什么?!我们寝室谁不知道曾安淳是个处儿?!!!”
莽莽然撞入视野里,曾安淳清隽的脸。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我和米江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去而复返。我俩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叫出口――
“曾安淳?”
“曾安淳!!!”
我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我和米江的默契,这一刻尤其得讨厌!
我俩一个是尤其吃惊,一个是尤其震惊。
曾安淳就那么直剌剌地站在我们眼前,一张脸铁青着。目光凛冽而犀利。
他看着我们,我们看着他。两两对视,莫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