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居然怕蟑螂?
我们每天都在过着双重人的生活。白天穿上ol是都市白领,行走在精英管理层,与不一样的各形各色自诩为上流人士的人打交道。夜晚脱下精致高跟鞋换上廉价的夹角拖鞋,咔咔哒哒,又是烧烤摊的学生妹。
有的时候生存的选择往往不是体面与炙眼,而是金钱与面包。就像是都市的人永远不会依靠着爱情而活,他们会期许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情感,却永远不会对毫无利益价值的东西多加注一分心思。
都市的生活每天都是缤纷而绚丽,而都市人却每天都寂寞且空虚。
我看着落地窗外缀成一片的朝霞,秋日早晨的光散在玻璃上,留下一层一层如同愁绪般的薄雾。
我久不成眠。思绪也一点一点飘忽,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时候的曾安淳还不是现在的曾安淳,那时候的景懿也不是现在的景懿。所有的那时候与现在相比都显得单薄而支离破碎。
我还记得,我的大学时代,其实并不太认得曾安淳这个人。
我上的是新闻传播学,而曾安淳学的是法学。本来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两个专业居然有一次和在一起上大课。
传言说是校课制度改革,也不懂是真是假。官方说的消息是舆论学与法学渊源颇深,两个专业连上大课让大家了解一下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反正,自那以后我就认得刑侦法的曾安淳。
曾安淳是那天上大课唯一迟到的却没有挨批评的学生。在乌泱泱的一片人当中他脸不红,步不抖,身不歪斜。稳稳当当地穿行在阶梯教室的走道间,恍如过无人之境。
至此我认定此人脸皮一定及其的厚,才可以这么的淡定自如。
那时候的米江还只是我的隔壁铺的室友,我们的关系也仅仅只局限于一起去食堂吃个饭这样简单。
有一天,不记得是几月了,但大概是秋风已起的时节。北京忽然打了霜扣,冷空气突然袭击,我们以为秋老虎还盛,都被突击得措手不及。而下场就是整个寝室都感冒。而我是唯一幸免于难的。至此给五个病号打饭的任务落在我的头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巧不巧第一天开始打饭生涯就开始冒起大雨。我匆匆忙忙赶去食堂,一手提拎着饭盒,一手拿雨伞。
两只手紧张的都不够用,一边怕饭盒被雨水打湿,一边怕自己被淋成落汤鸡。
等我好不容易跑到食堂,里边已经人满为患。我一直不停地说“借过,借过”,才勉强挤到里面。
队已经排的老长一条龙,我忽然觉得我来食堂打饭是个很失误的决定。早知道不能给她们省那几块钱,直接叫外卖得嘞。
唉……
真是……
心里无比地鄙视自己,为什么非得要省那几块钱。
眼见着外头雨越下越大进不得退不得,实在很尴尬。
我看看前面的长龙,大概等排到我了那些个姑奶奶点的什么醋烧里脊,糖醋鱼也不会有了。
“啊——”
“有蟑螂!!!”
我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叫了一下,人群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赫然看见一个灰格子衬衣洗的发白的男生跳起来。
我听见有人议论,“那不是刑侦法614的曾安淳嘛?”
“一个大男人居然怕怕蟑螂诶?!我的妈耶,真稀奇……”
其实我也觉得挺新奇,他不是胆儿挺大的么?
瞬间为当初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而汗颜,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至此我对曾安淳的印象一落千丈,再加上好些疯言疯语,我便更加对这个男生无感。
好像他除了皮肤白了点气质好了点,其他还真是一无是处!
尤其是胆子特别小!
蟑螂都怕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当然,据说此人颇得他们导师的喜欢。也不懂是为什么。
难道说老师也喜欢小白脸?按理说不应该,他们系众多讲师八成以上都是男性,而且聪明绝了顶,难不成都是gay?我对此深深怀疑。
后来又一次上大课,我竟然听米江在讨论他。话说曾安淳每次上大课一直会往我们新闻传播这边看。而且目光锁定在后面几排。
我一愣,后面几排?我往后头看,数到自己这排整好倒数第三。
当然我是没有自恋到以为别人看的是自己。只是第六感告诉我有点不对劲。
直到后来在上课的时候,目光与他相撞。
我一愣,冷了脸,没说话。人家却还顾自对我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似乎他的脸色还有点儿发红。
我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接下来的几天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我正抱着盆从洗衣房回来,米江正和同寝室的曲庭芳聊得正嗨。
说来倒是奇怪,同样是同寝,同样是隔壁床,曲庭芳与我的关系就不如与米江一样好。
我闲来无事惯会思考这些有的没的,左思来右想去,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我与她。
臭味不相投?话多半句不投机?
米江见我来,忙拉住我,“诶,景懿,我们正在押曾安淳的注呢,你也来凑一脚吧。”
我白了她一眼,“无聊。”
米江惯会赌谁喜欢谁,谁与谁今日好明日分。我有时闲着没事干,也总会参与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见他们在赌曾安淳,就莫名觉得有点郁闷。大概是上课的时候那诡谲的一眼作祟。
“诶,”米江拽住我,“你就赌一下嘛,反正又不吃亏……”
她忽然凑过嘴来,在我耳边密切切地说,“而且……我发现曲庭芳貌似喜欢他。”
我听得有点怔忪,看一眼那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似一点没注意我们这边的样子的曲庭芳。
胸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闷了一口气,郁结难过。
我捶米江一下,“不要乱讲!”
“哪里……”米江搡开我,又和曲庭芳勾肩搭背,“唉,小芳芳你觉得曾安淳喜欢谁?”
“我?”曲庭芳抬头看米江一眼,“不知道诶……”
“你怎么不知道?哎,上次你不就押中国贸金融二班的方某某和外语系的小妹妹勾搭了?!”米江揉乱曲庭芳新剪的俏皮短发,“这次怎么不可以?”
“啊?”曲庭芳惊异的叫一声,“那怎么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好歹我们也是学新闻的,这点捕捉力都没有怎么混饭吃?”米江嚷嚷道,“而且你不都看见曾安淳今天和那谁眉来眼去么?”
我的手忽的一僵险些抓不住晾衣竿。
难道看到了?
我转头过去看,曲庭芳闻言却没再做声。
无言的沉默,静静地流淌着一股古怪又尴尬的气氛。
我默默地晾衣服,曲庭芳写写画画,而米江……
我转回头看,她贴在大屁股电脑上不知道在捣鼓捣鼓什么。
我走过去,想看一看她在做什么。这一看不打紧,要命的就是,看见了那谁谁——
大概现在还能记得隐约但又极其清楚的一个人……
其实这样的感觉说来会很矛盾,记忆里的东西,就像久藏在流浪汉鸡窝似的头发里的虱子,只有抓了才会觉得隐约的痒,然后才是一点一点深入骨髓的痒,乃至最后的痛。
就像是对于米江而言的那个人,他就是一只虱子,蛰伏在头皮粘连发根部位的虱子,即便悄悄地把米江血噬干净,她也会觉得甘之如饴。
大概是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这样一个人,就像是我对曾安淳,又或者是曾经的谭先生之于米江。
那些个曾刻骨铭心的难以忘记的初次,在我们的习惯中把这些谁之于谁笼统地概括为——
初恋。
年少时候的恋爱捆绑总是有那些这些,又或者这样那样的稀奇古怪和奇妙尴尬。
而我的那些可称之为血泪史的初恋事儿或许统统都该归咎为初恋吊车尾带来的不幸。
这样的不幸就像是——
六年级的小女孩第一次来姨妈的那种难堪和难以言喻的神奇。
我不知道,或许仍旧到今日,仍然还是在心中愿意把曾安淳依旧想做是心田上的那一只温文无害的鹌鹑吧。
但我却也不得不承认,我与他之间隔着不止是一个光年那么简单。
我们还隔着许多许多有关于初恋的那些事儿,以及那些我即便觉得忘得一干二净却仍能在夜深人静回首往事时,扒拉出来的血淋淋的伤痛。
我可以浑然不知,也可以枉然不觉那些过往结痂的伤口。但是那些一次次在午夜两点响起的越洋电话确确实实……
晃得人心难安。
所以……
曾安淳,我回来了。可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一闭眼满脑子回映的都是他满嘴的嘲讽和戏谑模样,心底里头一抽一抽的……
连着胃也是一抽一抽的,身子应激性泛起的疼痛,突然变得苦不堪言。
我疼得痉挛起来,整个人蜷缩得像一只虾子。伸手摸旁边矮几的柜子,想要拿止痛片。
“啪嗒”——
手机摔在地上。闪烁的屏幕光影明明灭灭,好像外头高架桥上的灯火,不熄不灭。
外头厅堂里的指针当当作响,又是整点报时。
我疼的冷汗直冒,手机上的刻钟也随着钟响的那一刻刷到凌晨两点整的时刻。
“……你身上专属的陌生味道,是我确认你存在的目标……不用来回张望了,今世我们相隔着一个街角……”
这样铃声,就正如它的出处一样在凌晨两点整,一分不少的时光里恶作剧了我,同样也恶作剧了我翘首以待那么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