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这一夜，长夜漫漫，江汀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爱他，爱了这么多年，人生长到这么大，她除了学习和工作，所有的时间就是爱他。可是，他近在咫尺，唤她“若若”，可是她却不敢答应他。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她和她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一天，汽车冲出江堤的那一刻，她的电话因为强大的冲击力飞了出去，因为撞击，她脑袋有些发晕，一时之间大脑仿佛停止了工作，一片空白。最后那一刻，她想，这一次，和他是永别了吧！汽车没入水中的时候，她清醒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说：“再见了，奕君然，我爱你啊！这一次，永远不见了！”
那一刻，扎西其实也受伤了，但是他比江汀若镇定，在汽车就要沉入江面的一刻，他奋力摇下车窗的手柄，在大水灌进来的时候，他从车窗中挣扎着游了出去，他从小在泸沽湖长大，水性很好，出来以后，他调整好姿势，把头从车窗里伸进去，在黑暗当中摸到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的江汀若，然后试了一次又一次，想要把江汀若拉出来，但那个时候，江汀若因为意识的模糊，整个人并不知道配合扎西。
就在扎西就要精疲力竭的时候，江汀若也是命不该绝，她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她听见奕君然在她耳边叫“若若，若若！”，她强迫着自己不能昏过去，然后本能地往扎西的方向往前把身子探出窗外，扎西一拉，然后她自己再一用力，整个人就浮了起来。她出来以后，汽车彻底没入水中。
扎西拉着她，她不敢松开他的手，由他把自己往上带。她会游泳，虽然不及扎西熟稔，但是知道危险时候应该怎样自保。大雨中，雨水砸在两个人的头上，他们随着湍急的水流在江里起起伏伏，她想，这样下去，谁都会没命的，她想挣开扎西的手，可是扎西却牢牢抓住她，不给她甩脱的机会。
江面上，此时飘过来一棵被暴雨冲下来的树，在大树从两人身边起伏而过的时候，扎西用一只手一把抱住那棵树，树不大，扎西可以一手环扣住。当扎西确定自己已经牢牢控制了这棵树的时候，牵着江汀若的手把江汀若往大树这边一拖，借着水流的力量，江汀若也一手抱住树干，然后两个人才慢慢松开牵在一起的手，用两个手臂抱住树干，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江汀若被雨水砸着，被江水卷着，她感到自己很困，很想睡，黑暗中，扎西的声音盖住了水声和雨声传到她的耳朵里：“江汀若，不要睡，清醒一点！江汀若！”她心中恐惧，死亡的威胁让她大哭，可是她的哭声淹没在雨声和水声当中，又有谁听得见？
“江汀若，不要哭，闭上嘴！”扎西的声音又传过来。
在江汀若大哭的时候，江水灌进她的嘴里，引起她猛烈地咳嗽。“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我还要回去见他，我还要用一生的时间和他在一起！”她闭上嘴，停止哭泣，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
两个人不知在江里飘了多久，，汹涌的江水一浪一浪地朝两人身上打来，扎西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向江汀若的位置挪动，把彼此身体靠在一起，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江汀若不要放弃。身体越来越冷，牙齿打颤，两个人依靠那么一点的彼此挨近相互支撑着，不时靠一靠对方，确认对方还在身边。
不知什么时候，大树被冲到一个浅滩处停住，身边经过的水流也不再湍急，两个人知道他们安全了。缓了口气，江汀若用微弱的声音对扎西说：“我们要……赶快……上去！”，然后两人手脚并用，在黑暗当中摸索着爬上浅滩，然后在浅滩上躺了一会儿，又手脚并用爬上了江堤。这一刻，两人知道自己彻底的安全了。黑夜里，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两个人在黑暗中抱在一起，想依靠着一点点的温度给对方温暖，成为彼此的依靠。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堤之上有汽车的灯光闪过，两个人用尽仅剩的力气大喊：“救命，救命！”
很幸运，他们微弱的声音在黑夜当中被听见了。
“运气太好了！”昏迷之前，江汀若听见医生这么说。
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已经随着江水被冲到了临市。
扎西身体好，除了有些失温，只受了一点皮外伤，第二天就恢复过来了，江汀若则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醒来以后，江汀若自觉神清气爽，就想马上回家，跑到医生办公室去申请，医生说：“我建议你做个脑部核磁！”
“为什么呀？你看我反应灵活，一点问题都没有！”江汀若不解。
“你毕竟头部受过撞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是不能排除颅脑损伤，做个核磁，把所有的问题都排除了不是很好吗？”医生建议。
江汀若犹豫着，扎西说：“做吧，医生说的有道理！”
江汀若想了想，让医生开了出院单和核磁检查单，想等检查完了就结账走人，回去见奕君然。
那天也真的是她运气好，她去见林澜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她的连衣裙两侧各有一个带拉链的包，刚好可以放下手机以及证件。那天送了奕君然以后，她想着手机绑定的那张卡里没有多少钱了，就回家拿了另外的卡到atm机去转钱，卡就放在身上忘了放回去，所以这时候她才有钱把医院的费用结了。至于她和扎西的衣服，被水泡的脏兮兮的，也是医生和小护士借了自己的衣服给他们，才让两个人不至于脱掉病号服，只能光着这么惨。
她做完核磁，和扎西开着玩笑，等着结果。她有点着急，不知道奕君然从香港回来没有，昨天的电话没有说完她就掉到江里了，她害怕他会担心她。于是她对扎西说：“我去找人借个电话，打个电话回家，免得家里人担心，等下结果出来，你帮我领着！”
“好，你去吧！”扎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江汀若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找人借了手机，拨了奕君然的电话，那个时候，奕君然正在江边看江上打捞船来来回回，手机什么时候没有电的他也不知道。
扎西帮她取了结果，等了半天等不到她的人，就自己拿着片子去问医生，江汀若打不通电话，只好到检查室外，发现扎西不见了，她想着扎西肯定去了医生办公室，就一路找到办公室，前面医生怎么给扎西讲的她不知道，反正她听到的是：“建议尽快安排手术！”。她是怎么走进医生办公室的，她不知道，她的耳朵就像聋了一样，什么也听不见，她的眼睛就像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情况，医生显然见多了，对扎西说：“你跟她聊聊吧！”
她痴痴傻傻的，只感到头重脚轻，扎西扶着她，拿着核磁片子出了办公室。两个人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她问扎西：“医生到底给你说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就要做手术？”
扎西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但不开口不代表永远不开口，他缓缓地说：“医生说是胶质瘤！”
“胶质瘤？怎么可能，我头又不痛又不昏！”她怎么可能相信自己会得这样的病。
“医生是这么说的，不然再上去问问？万一搞错了呢？”扎西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怎么会搞错，医生连这个都看不懂，还能当医生？”她也想医生搞错了，可是更知道这几率根本就等于零。
她觉得老天真是讽刺，她用了20几年等到他说“我爱你”三个字，可是这才几天，她差点被淹死，没被淹死，这儿又查出得了这样的病。她趴在扎西的肩头，只感觉欲哭无泪。
“做手术吧？明天就回c市，我陪着你！”扎西等她趴在自己肩膀上，用手抚着她的后背。
缓了好久好久，她问扎西：“医生说是几级？”
有一年他去美国看秦语弦，同一个街区有一个华人也得了这样的病，经过了几次开颅手术，但最后还是希望渺茫。在一个午夜，这个人不忍拖累家人，选择跳河了结了自己，家人最后也是人财两空。所以对这个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说是四级！”扎西并不了解四级代表什么，只知道医生说情况不乐观，最好马上手术。
“四级？好吧，直接宣布死刑！”江汀若长叹一口气，眼泪都流不出了。
“早知道这样，你就不应该救我，还不如淹死在江里算了！”她颓废地说。
“不要这么说，医生都说了尽快手术，肯定不会是你想的那么糟糕！”好像除了这些，扎西也找不到更好的话可以安慰她。
江汀若在扎西肩上趴了很久，没有眼泪，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趴在他的肩头，浑身颤抖，不停地哆嗦。这一刻，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们走吧，扎西！”在天已经黑了很久以后她说。
“回c市吗？”他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你能陪着我吗？”她颤抖着抓住扎西的手，生怕他一转身就离她而去。
扎西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双手冰冷，没有一点温度，颤抖着，无处可依。
“好，只要你需要，我就陪着你！”这个男人给了他自己能给她的最大的承诺。
“谢谢你，扎西！我们走吧，我不想做手术，做了也没用！”她抓着他，告诉他。
“怎么会没用，我们听医生的！明天就回c市联系最好的医院！”他把她面无血色，面无表情的脸放到自己的怀里。
江汀若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奕君然给她的温暖不一样，现在，他的怀抱就是她的踏实。
“没用的，扎西，这个到哪里都没有治的，就算我做了手术，但是术后的存活率很低的。就连美国，都不能保证术后的存活率，更不要说生存的尊严了！”她摇着头，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她给扎西讲了她在美国经历过的那个故事，然后叹了口气，在扎西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