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上了楼,这一次他几乎什么都没带,只为来寻找一个让他可以死心的真相。他躺在房间的床上,静静等待着真相的来临。
江汀若刚才的确跟扎西出去了,这几天客人太多,没有时间跟娜珠玩。小姑娘闹了一上午,下午总算空下来,两个人就带了娜珠到走婚桥去走了一圈,可是到处都是人,又只好灰溜溜地回来。
很远,江汀若就看见公路上面停的一辆车特别眼熟,心里猛然一惊,抓紧了牵着娜珠的手。
“阿妈,你把我手弄痛了!”娜珠惊呼。
扎西扭头看见江汀若面色苍白,刚才还带着一点笑意的脸上突然变得很恐慌。“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江汀若嗫喏,双唇颤抖,看着那辆车。“他又来了,怎么办?”
扎西也看见了那辆车,只能看见车的轮廓。他觉得江汀若太紧张了,安慰道:“汽车嘛!一样的有很多,可能就是恰好相同,不要自己吓自己!”
江汀若却很肯定:“不会的,我有一种预感,一定是他的车!”
扎西走到她身旁,用手握住她的手:“别害怕,也许不是,就算是,也没有关系。要是你还是不想见他,不然就到娜姆家住两天,等他走了再回来?”
江汀若摇摇头:“没用的,他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是不会又回来的。我太了解他了,如果没有寻到事情的真相,就算这次他走了,下次还会回来的!”
两人越走越近,汽车的车牌已然清晰,江汀若揪着的一颗心却突然放了下来。
“是他的车!”她的面色反而平静了下来。
“想好了不去娜姆家?”扎西看她反而不怕了,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不去,既然他来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我想好了,我给他一个真相!”江汀若已然在心里盘算好了自己的办法。
扎西不解:“给他真相?你要告诉他!”
“不是,我要让他知难而返,让他以为他看到的就是真相。但是你必须配合我,只有你的配合,他才不会再回来!”
两人说话的时候,娜珠早就跑回里面找水喝去了。
“怎么配合?”扎西问。
江汀若附到扎西的耳边,如此这般就把自己的想法给扎西讲了一遍。
“你觉得可行吗?他会信吗?”扎西不放心。
“应该可以!如果这个方法他不信,我再想其它的办法!”江汀若咬着下唇,对扎西坚定地点了点头。
扎西握了握她的手,想藉此给她一点精神上的鼓励。
暴风雨要来,江汀若迎着风做好了对抗风雨的准备,一如多年以前她从会所顶着风出来一样,坚定又决绝。
绕过奕君然停在门口的汽车,江汀若用稀松平常的表情走过染满秋色的绣球夹道,越过藤月拱门。娜珠蹲在地上捡小石头,看见扎西和江汀若才回来,抬起头嘟着嘴责怪俩人:“阿妈,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就像蜗牛一样!”
“谁说的,蜗牛可没有我们走得快!不信,你去抓一只蜗牛来比比!”江汀若走过去捏她的小脸。
“阿妈,阿爸,你们和我一起玩吧!”小姑娘还是蹲在地上,仰着脸对俩人说。
“阿爸还有事,让阿妈跟你玩!”扎西说完就从“汀上”两个字下走过,进了大门。
江汀若蹲下去,把她白色的裙子撩了一下,不让它沾到地。“怎么玩?你教我!”
……
奕君然出去的时候,母女俩就在门口玩石头,比赛看谁捡的石头圆。在秋日的阳光中,太阳从江汀若的脸上斜着照过去,奕君然眼睛能看到的这边比较正好处于暗处,刚好是一个侧面的剪影。他太熟悉她的五官,这个剪影,他闭着眼睛都能勾画出来。
奕君然新潮澎湃,走上去,急促的脚步声首先让娜珠抬起了头。
“叔叔!”小姑娘抛下手中的石头从地上起来,向奕君然热情地扑了过去。
“小娜珠,你好啊,好久不见!”他抱起小姑娘打招呼。
“娜珠,快下来,别把叔叔的衣服弄脏了!”江汀若像平常的母亲一样呵斥着自己的孩子。
于是娜珠在奕君然的怀里蹭了蹭,想要下去。
奕君然放下娜珠,迎着江汀若,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要把眼前这个人看个清楚。那一瞬间,江汀若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久别重逢的渴望,但即刻,她就把这种渴望从眼睛里转移到心里。
奕君然看着眼前人,头发随意编成一个马尾辫甩在脑后,轮廓分明的鹅蛋脸,小巧挺直的鼻梁,大大的一双眼睛像黑豆子一样镶嵌在这张脸上,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扑闪扑闪的,线条清晰的嘴唇水嫩红润,搭配在这张脸上也是恰到好处。
奕君然激动,刚想叫一声“若若”,就听见对面的人问娜珠:“娜珠,你认识叔叔吗?”言语里好像并不认识他,但是她的声音,听在他的耳朵里却跟江汀若的声音一模一样。
“阿妈,上次我把叔叔的项链弄到草海里了!”娜珠看着江汀若,刚才的笑爬下了脸庞。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跟阿妈讲?阿妈教过你,弄坏别人的东西应该怎么办?”江汀若责怪娜珠。
见阿妈生气了,娜珠低下头小声说:“应该赔给别人!”
“那你为什么回家不说?”江汀若把娜珠拉到自己身边,貌似严厉地问她。
“我给叔叔道过歉了,叔叔说没关系!”小姑娘声音低低地说。
“好吧!既然叔叔原谅你了,那这次就算了,但是下次不可以了,知道吗?”江汀若轻轻拍了拍娜珠的小手掌。
“嗯,喔,还有,那个照片也是叔叔给我拍的!”娜珠一下又高兴了。
“是吗?那我们可要谢谢叔叔!”江汀若的眼睛并不看奕君然,只顾着和娜珠说话。
奕君然觉得自己有些分裂,眼前的这个人明明那么像江汀若,却为什么好像不认识他,和他有这么深的疏离感呢?难道真的只是单纯长得像。
在他困惑的时候,江汀若站起身,白色的长裙撒开,整个人在起身的时候就像阳光下绽放的波斯菊一样,展现着一种岁月静好。
“你好,真是很不好意思!孩子弄丢了你的项链,我赔给你吧!还要谢谢你给娜珠照得照片,她很喜欢,每天都翻出来看!”江汀若看着奕君然,眸子中带着忧伤。
同一时间,奕君然也盯着这双眼睛,想通过这双眼睛证明眼前的人就是江汀若。可是他马上失望了,眼前的这双眼睛尽管也很大很亮,可是却像深海一样他根本看不到底,而江汀若的眼睛里却是星辰大海,有一种一眼就能看穿的清澈。还有一点让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来错了,眼前的人除却肤色,脸上波澜不惊,没有江汀若的明媚和开朗。
奕君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没有关系,项链不值钱,掉了就掉了,也不用记在心上!”
江汀若心里淌着泪,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实在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歉意,你的住宿费我叫她阿爸给你免了!
”
“不用了,上次就白住了好几天!”奕君然难掩心中的失落。
于是江汀若对着奕君然点点头,然后对娜珠说道:“娜珠,你自己在外面玩会儿,阿妈进去给你倒水出来喝,好吗?”
说完,江汀若撇下奕君然,不看他一眼就朝门里去。奕君然心里难过,大老远跑来,只为了一个和江汀若长得有九分像的人。他还是不死心,在江汀若转身的时候说:“汀州渐生杜若。”
江汀若愣了一下,只是一下,旋即镇定下来,转过头说:“‘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落泪。’想不到你喜欢周邦彦的这首词啊!不过太悲凉了!”
奕君然没有得到自己想看到的表情和情绪,只好讪讪地说:“你也知道这首词?”
“我是学中文的,平时喜欢看一些古诗词。不过我不是太喜欢他的这首词!情绪太悲凉了。”
“那你喜欢哪首?”
“周邦彦吗?如果是周邦彦,那就是《迎春调》,‘他日水云身,相望处,无南北。’我比较喜欢这一句!”江汀若说完就进了门。
“他日水云身,相望处,无南北。”奕君然默默念着这一句,“她只是单纯想告诉我她喜欢这一句,而不是想告诉我句中的意思?”奕君然问自己,抬头之时,江汀若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看样子,终究是自己想多了。”奕君然踱步出了“汀上”就往草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