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冬天的夜晚，临近新年，奕君然改完采访稿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又零零星星飘起了雨，空气有些阴冷。尽管早有准备，可是从温暖的空调房里走出来，气温的强烈反差还是让奕君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他拉紧了大衣的领子，这才发现，因为走得匆忙，居然忘了拿手套和伞。幸好雨不大，他觉得没有撑伞的必要，而且也不想再回头，于是把手插进大衣的口袋，慢悠悠地下了台阶。
这是西南小城的冬天，是奕君然最不喜欢的季节，尽管这里的冬天比起北方来暖和多了，尽管街道两旁的小叶榕依然泛着绿色的柔光，可是对于他来说，他依然觉得几分萧索。
街市上，华灯初上，五彩的霓虹灯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但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也许是因为快到新年，大家都忙着回家和家人团聚，真正注意的人仿佛没有几个，看着街上本就不多的几个人还那么行色匆匆，奕君然更多了几分寒意。
上午的采访顺了同事的车，他早上出门就坐了公交。现在，他顶着风等在站台上，除了一个早已等候的中年妇女，就是他，他百无聊赖地把站台上的广告看了一遍，公交车才姗姗而来，妇女抬头看了一下，却没有动身，显然这班车不是她要等的。
奕君然上了车，才发现今天晚上车上的人特别少，很难得的，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车启动了，车窗外，流光溢彩，节日的气氛浓烈，当这一段段如记忆般从脑海里掠过以后，公交车就到站了。
下了公交车，奕君然还要步行大概一公里才能到回家必经之路的巷子口，马路两边的楼房里，奕君然从透出窗外的灯光中感受到了窗户里的觥筹交错。雨仿佛下得密了，小巷近在眼前，奕君然加快了脚步，突然他的头上一片亮光升腾而起，他停下脚步抬起头，在他的头顶，一朵紫色的花正绚烂的开放，当那些光彩随着一阵烟雾散去以后，奕君然低头继续行走。
巷尾，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喜笑颜开的点地上的放着的烟花。两人嬉闹着，女孩说催促：“快点，要不然引线淋湿了，就放不了了！”男孩子于是麻利地上前弯腰点燃，然后搂过女孩，两人就依偎着抬起头笑看头顶流光漫天。
这种天气，这种环境，奕君然的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他从情侣身边走过，两个人抬起笑盈盈的脸看了他一眼，出于礼貌奕君然点了点头，然后说：“你们的烟花很漂亮！”女孩递给他一支燃着的香：“你也放一个吧，把霉运带走，新年交好运！”奕君然婉言拒绝：“你们放吧，我这种老年人不适合这个了！”
“你真搞笑，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吧，就说老了！”女孩笑了起来。奕君然也笑了，他没有再说话。
女孩伸着手，执意要把香递给奕君然，奕君然也不好再推迟，接过香，他点着了地上女孩已经给他摆好的一个烟花，一朵朵时红时绿的花儿就在他的眼里尽情的绽放了，烟花燃尽，奕君然把香递回给女孩说：“谢谢你们，祝你们幸福！”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孩笑着说：“你刚才放的那个烟花叫多彩人生。祝你也有一个多彩的人生！”
奕君然有些感动，和情侣互道了新年的问候以后，他转身离开，身后，烟花依然斑斓。不远处，c大家属楼的大铁门渐渐清晰，这几栋家属楼当初修好的时候，曾经算是这附近最好的楼盘，奕君然记得小时候刚搬进去的时候，这附近都是些年代久远的红砖房，公路也是很宽的，在后来，随着城市的改造，附近的楼盘越修越多，越修越高，渐渐的，他的家就成了这些电梯公寓阴影里的一个小点，而他回家的路也越来越长，长得最后成了一条小巷。
家属楼不远处的路上，一辆红色汽车闪烁的灯光，在雨夜中特别刺眼。车头前方靠人行道的一边，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长发女生正在打电话。奕君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从她一边踱步，一边不停地看车轮的动作来分析，她的车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故障。寒冷的冬夜，还下着雨，遇上这样的事情，确实有些不顺心。
一会儿之后，红衣女生挂了电话，恨恨地踢了轮胎一脚，想转身离开，但终又停住脚步，然后向四周焦急地张望，仿佛在等什么人。
“红色的汽车，红色的衣服，像个圣诞老人，倒很应节！”在奕君然注意红衣女生的时候，她显然也看到了奕君然。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那个帅哥，你能帮下忙吗？”
奕君然走上前，人行道灯光昏暗，尽管奕君然觉得这个女生的车和衣服都太扎眼了，但是借着车头的灯光，他还是不能否认，眼前的女人长着一张精致的脸。
“有什么可以帮你？”别人先开了口，奕君然没有理由拒绝。
“是这样的，我的车轮胎没气了，刚打了电话，但是因为快过年了，他们的人手不够，让我把车停在这儿，明天派人来处理。我明天一早要用车，所以……”红衣女生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需要我给你联系熟识的修车店吗？”奕君然猜测红衣女生可能需要这样的帮助。
“不是，我是想问你会换轮胎吗？”红衣女生开口。
奕君然当然会换轮胎，以他学霸的本性，在他拿到驾照的时候，就顺便把汽车的常见小故障的解决方法顺便研究了一下，所以换轮胎这个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以！”奕君然简洁地回答，然后就脱了大衣，挽起毛衣的袖子，跟着红衣女生到后备箱取轮胎。
“我帮你拿大衣吧！”红衣女生说着就伸手要去拿奕君然搭在手臂上的大衣。四目相对的时候，红衣女生的眼中闪过一线惊喜，但随即恢复如常。
“谢谢！”奕君然不拒绝，把大衣顺手递给了红衣女生。
没用多长时间，奕君然就把轮胎换好了，他把工具放回汽车的后备箱，拍了拍双手。
“真是太感谢了，你先擦擦手吧！”红衣女生递过湿纸巾，奕君然接过来把手大致擦了一遍，就要伸手去拿红衣女生手上的大衣。
“太感谢了，再拿一张纸擦一下吧！”红衣女生并没有把大衣还给奕君然，而是又递过来一张纸巾。
“举手之劳！”奕君然边说边接了纸巾把手又擦了一遍，才接过大衣。
“你看你的衣服和裤子都弄脏了，不然我把洗衣费给你吧！”红衣女生说。
“不用了，小事，我自己回家洗就行了！再见！”奕君然摆手，一边穿上大衣，一边朝大铁门走。
“那个……谢谢了哈！再见！”见奕君然拒绝了，红衣女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关上后备箱，坐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心中一阵悸动，嘴角笑意浮现，然后，红色的汽车裹挟着细雨而去。
奕君然回到家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门口大鱼缸里制氧机发出的声音。奕哲鸣今天系里有新年前的聚餐，母亲何茹槿也不在，奕君然知道她一定又去了江家，新年之前，江慕舟和秦语弦回来了，何茹槿常去的地点就多了一个江家。
打开灯，奕君然径直走到厨房，饭菜都还是热的，看样子，何茹槿也是刚出门。刚才淋了雨，他的毛衣都是湿润的，头皮也有些痒，于是决定先洗个澡把湿衣服换下来再吃饭。
在奕君然洗澡的时候，奕家的大门外响起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随着一声咔哒声，门开了，何茹槿拔下钥匙进了门，随着她进来的还有一个穿得像一个白瓷娃娃的江汀若。
在门口处换了鞋，两个人进来，就听何茹槿说：“若若，你自己进去看吧，可能在书桌上。”
奕君然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家，就没有关房间的门。江汀若闯进去的时候，奕君然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上身不着片缕，只在腰上裹着浴巾。那个时候，他的头发上滴着水，他正一边用手上的毛巾擦头发，一边准备拿起床上的睡袍，两个人就这样不期而遇。四目相对时，江汀若红了脸，连忙慌乱地退出奕君然的房间，奕君然也赶快手忙脚乱地把睡袍套在身上。
估摸着奕君然应该穿好了衣服，江汀若从门边冒出一个头朝里看了一眼却不进来，嘴里说：“变态！”然后又斜倚着门戏谑：“大哥，身材不错嘛，上次礼服店找你当模特，你应该答应啊！”
江汀若一脸坏笑盯着奕君然，奕君然又好气又好笑，走到门口，一把把江汀若拽了进来，江汀若本来斜倚在门口，重心就不稳，又出其不意被奕君然这么一拽，整个人就跌进了奕君然的怀里，奕君然怕她摔了，就伸出双臂搂住了她。
“你刚才说谁是变态？”奕君然贴着江汀若的耳朵说，他的呼吸和声音传进江汀若的耳朵里，江汀若的心跳加速。
“你干什么呀？变态！”江汀若其实有些迷恋奕君然的怀抱，但还是挣脱了出来，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她大声骂奕君然。
“还说是不是，你再说我就要真正变态了！”奕君然威胁江汀若，走到门口，把房门砰地一下就关上，然后回到江汀若的身边，伸出双手，假装要把江汀若扔到床上。
江汀若羞红了脸，她压根没想到奕君然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又急又臊，眼泪就流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我错了，行不行！”江汀若哭了，奕君然的心就碎了，他只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戏过了，反而把她惹哭了。
“若若，找到了吗？”门外，传来何茹槿的声音。
江汀若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嘴里说不出话。何茹槿见没有人回答，推门进来，就看见江汀若在哭，奕君然在旁边一个劲儿的道歉。
“奕君然，又欺负若若了吧！”何茹槿斥责。
“唉，妈，你说这句话就太不公平了吧！明明是江汀若闯进我的房间，我还没叫非礼，她还说我变态！我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奕君然辩解，虽然他知道这些辩解在何茹槿这里根本不起作用。
“你们两个，冤家一样，从小到大，只要在一起就没有安静的时候，你比若若大，就不能让让她！”何茹槿对奕君然说。
“谁让这个家伙老是跟我作对，你还每次都帮她，难不成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奕君然笑着，嘴里重复着从小到大说了无数次的话。
在奕君然和何茹槿说话的时候，江汀若已经停止了哭泣，并趁机从床上操起一个枕头向奕君然抡了过去，正砸在奕君然头上，然后江汀若露出了笑脸，心里感受到了报复得逞后的快乐。
“妈，你看见吧！到底是谁欺负谁？”奕君然作势要打江汀若。
“如槿阿姨，救命啊！”有人撑腰，江汀若还不顺着杆子爬，她一下跳到何茹槿的背后，对着奕君然吐了吐舌头。
“你们呀，真是两个小冤家，我懒得管！”何茹槿边说边出了门，屋子里只剩下奕君然和江汀若。
“奕君然，你这个大变态，大混蛋！”在奕君然的注意力还没有从何茹槿那里收回来的时候，江汀若跳到他耳边大吼了一嗓子，飞也似地就逃了出去。
看着江汀若逃跑的背影，奕君然揉了揉耳朵，“这个家伙！”他心里笑。
等奕君然穿好衣服出去吃饭的时候，江汀若已经走了，然后他一边吃饭，何茹槿一边教育他，让他不要总是欺负江汀若，多让着她一点。他就一边吃，一边答应着。
“对了，妈，若若刚才到我房间干什么？”奕君然突然想起，刚才只顾打闹，忘了问江汀若来干什么。
“你不是给她说你那儿有一本东野圭吾的《秘密》吗？她想借去看一下，我就让她到你房间找！”何茹槿说。
“嗯，我放在房间书桌上的，吃完饭我给她送过去！”奕君然说。
吃完饭，奕君然收拾好厨房，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从房间里拿了江汀若要的书就去了江汀若家。江汀若不在，到门口小超市买东西去了，奕君然就把书交给了秦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