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影哨
淑妃怒气冲冲地回了华阳宫，本来她去和芳阁时，抱着周氏小产，苏氏被贬的心思，如今周氏未孕，将苏氏摘得干干净净！
淑妃将能砸的东西都一股脑砸了，桑柔在旁看着，也不敢去劝。
这时小宫人来报，说温昭仪到了。桑柔暗松一口气，忙去迎了。
“淑妃姐姐如何生这么大的气？”温昭仪刚到殿门口，便听见里间瓷器碎裂的声音，悄声问道。
桑柔一叹：“还不是因为苏氏。周氏也是个没能耐的，不光没有孕信，自己被贬成了采女，连攀咬苏氏都做不到。昭仪娘娘您就劝劝娘娘吧，她向来听您的劝。”
“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罢了。”温昭仪平静道，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点寒芒。
说着进了殿，温声劝道：“淑妃姐姐仔细别伤了手。 ”
淑妃见温昭仪来了，好歹止住了怒火，又觉得有些口渴，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忿忿道：“ 怀瑾你来得正好！你说这苏氏！倒真是个狐媚子！”
温昭仪替淑妃换了个暖手炉，笑道：“她不过是宫女出身，如今只是才人，也值得姐姐生气。”
“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淑妃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宠爱全凭样貌，余下的家世、才学、出身，哪一样咱们的陛下放进眼里过。”
“况且，宫女身处高位，沈氏不就是个现成例子吗？”
温昭仪将茶水上的浮沫轻轻吹开：“宫里哪里容易出第二个沈氏，从才人到九嫔，路长着呢。”
淑妃若有所思：“你向来有主意。”说罢又轻轻拍了下温昭仪的手：“若没有你，本宫的宫权哪里这般容易到手，怀瑾真乃本宫的福星！”
“姐姐言重了。”温昭仪垂下眼帘，浅笑着看着杯中的茶水。
自从在和芳阁堂而皇之地“晕倒”之后，苏静安顺势称病了。
晋雍泽正忙着在承朝殿里宠幸新欢，就称病那日到邀月阁探望了一番。
但好歹也没忘了她，赏赐隔三差五地下来，宫里人倒也没敢轻视了邀月阁去。
苏静安难得有这般松快的时候。
她向来重口腹之欲，可惜她如今是在“病”中，饮食多以清淡为主，吃得她无趣极了。
晚膳她用了两口白粥，很快便没了胃口，拿锦帕擦了擦嘴，皱眉道：“撤掉吧。”
今日是书玉当值，书玉低声道：“小主，您好歹多用些吧，这几日下来，清减了许多，倒真像病了似的。 ”
苏静安毫不在意：“ 做戏么，自然要做全套。”
书玉还想再劝，苏静安睨她一眼：“ 你若是无事，就去将库房整理了。这些日子陛下赏下来的物件都堆在那儿，你去挑些衬我的放在柜子里日常取用，余下的收进库房里去。”
打发了书玉，苏静安随手拿了卷书，在贵妃榻上读着，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书里。
如今皇后闭宫，淑妃掌权，忙着立贤德人设，宫规倒是比之前更松懈，如今她装病避宠，以她对晋雍泽的了解，再过些日子，宫中最惹眼的，就不是她了。
有些事，也应该着手了。
她本打算极力争宠，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可是林殊的死日日笼罩在她心间难以散去，她不想林殊等如此之久。
更何况──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 影哨”，影卫用起来，不比自己查更方便么？
她不在乎季煜成会知道她的打算，毕竟此事于他而言无伤大雅，并且交易嘛，予取予求才合理。
这般想着，她轻轻吹响了“ 影哨”。
“ 影哨”发出类似鸟鸣的声音，不清脆，混杂在初春的虫豸声里，足够掩人耳目，苏静安想，这般不引人注目的声音，也不知影卫如何分辨得出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窗外毫无动静，苏静安不禁怀疑，季煜成是随手扔了个玩意儿戏弄于她，她不免起了两分薄怒。
随手将“影哨 ”赌气般往窗外一掷，正要关窗，一只修长的手牢牢地攥住了窗叶。
接着，季煜成躬身一跃，行云流水地跳进苏静安的房中。
苏静安有些错愕：“ 怎么是你？你不是北上赈灾去了？”
季煜成并未答话，反而问她：“听说你病了？ ”
苏静安一愣，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上次有人这般问她的，还是林殊。
她别过头去，掩饰了心中的情绪，一笑道：“ 权宜之计罢了。”
季煜成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除了清瘦几分，确实没有病容，才淡淡地“ 嗯”了一声。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片刻。
最终，季煜成伸出手来，掌心中静静地躺着“ 影哨”，皱眉道：“为何要扔了？ ”
苏静安有些窘迫：“ 吹了它许久都没个动静，我以为你糊弄我的。”
季煜成将苏静安的手捉过来，又将“影哨 ”重新放在她手心里，不悦道：“收好！”
其实这只“影哨 ”对应的影卫早就听见了哨声，并且正准备按照季煜成的吩咐，前往苏静安的闺房听候差遣。
却不防季煜成突然出现，将他半路截胡，又把他教训了一番，这才放过他。
他觉得分外委屈，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加倍快速，在季煜成碰见他之前就出现在苏静安的房里！
看这样季煜成还有什么可以教训他的！
苏静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 听张禄说你去赈灾了，可还顺利？”
季煜成刚阴转晴的神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路有饿殍，民不聊生。”
苏静安本是穷苦出身，不忍见到哀鸿遍野的场景，她听罢，神色也渐渐沉重：“当地粮仓可有存粮？”
“ 存粮？”季煜成冷笑一声：“ 粮仓早已成了当地官员敛财的手段！上下勾结，沆瀣一气！本王去的时候瘟疫已小有规模，当地的知府竟还在府中选美！这是要亡我大宸！”
季煜成目眦欲裂，显然对当地官员的所作所为痛恨非常。
苏静安不难想见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晋雍泽昏庸无道，朝堂之上卖官鬻爵的现象已是常态。
加之晋雍泽喜好美色，各地官员刻意逢迎，竟是发生了不少强抢民女、逼死良家子的事！
这样的帝王，这样的官员，如何会真正心怀苍生！
苏静安侧头看向季煜成，烛火之下他的双目似有星辰，但他仍双眉紧皱，显然是仍沉浸在赈灾的所见所闻之中。
她本以为季煜成与晋雍泽差不多，都是喜好玩乐的纨绔子弟，如今看来，倒是她对他误解颇深。
苏静安真诚地道：“ 王爷心怀天下，兼济苍生，静安佩服。”
晋雍泽转过头来，目光正对上苏静安的目光，四目相对，似有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