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反转
苏静安这般有底气,倒是使得淑妃一怔,她看了眼沈充媛。
沈充媛虽也不喜欢淑妃,但目前来看,苏静安显然是更容易扳倒的那一个。
更何况,她对自己的手段极有信心。
她极快地与淑妃统一了战线,开口道:“苏妹妹,你入后宫时日尚浅,有些疏漏也是难免的,好好认个错,娘娘都是再宽和不过的。”
苏静安冷笑一声,沈充媛倒是有些头脑,明里劝慰,暗中却将她的罪名扣了个实在!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充媛,带着寒意的目光看得沈充媛有些心虚:“本宫一片劝慰之心,苏宝林莫非是不服?”
苏静安冷冷开口道:“充媛娘娘劝慰之心,妾心领了。只是妾仍不知,妾需要认什么错?莫非妾劝充媛娘娘认错,充媛娘娘也会承担些莫须有的罪名吗?”
淑妃对沈充媛也有几分了解,知她虽有几分心思,却实在不多。
她怕放任苏静安与沈氏说下去,此事会横生枝节,于是冷声打断:“苏氏!你害陛下发病,又如此满口胡言,这两条足够定你的罪!”
说着,不待苏静安开口,急声吩咐道:“来人!将这个谋害陛下的贱婢拖下去,关进慎刑司!”
几名粗使内侍上前来,苏静安眼神左右一扫,厉声道:“谁敢动我!”
左右内侍一呆,苏静安往地上一跪,膝行到皇后身旁:“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说妾谋害陛下,可并无真凭实据!若后宫处事皆这般不分黑白,今日是妾身,明日是别人!难免伤了众姐妹的心!”
宝樰本就对淑妃越俎代庖分外不满,此时苏静安递了个如此合适的台阶,她有心帮衬:“皇后娘娘,奴婢瞧苏宝林确实似有苦衷,请娘娘容苏宝林分辨一二!”
淑妃皱眉道:“主子们说话!岂容你一个奴婢插嘴!”
淑妃这话说得难听,宝樰是皇后的大宫女,在宫中也是有些体面的,这般折她的面子,无异于打皇后的脸。
但按淑妃的性格,已是留了两分情面,也有警告皇后不要插手的意思。
宝樰心头火起!
不顾淑妃的神色,低声催促道:“娘娘再不说话,只怕众人都要以淑妃马首是瞻了!”
皇后蹙着眉,犹豫道:“本宫也觉得苏妹妹说得在理,若要定罪,也需讲证据。”
沈充媛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急忙接口道:“皇后娘娘说得有理,香囊是否有蹊跷,一看便知。”
香囊正被淑妃捏在手里,闻言,她狐疑地看了一眼沈充媛──
沈氏回了一个肯定的神色,淑妃稍稍放心,将香囊随手递给桑柔。
殿中安静极了,呼吸声清晰可闻,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桑柔手中的香囊上。
淑妃也有些紧张,她完全不信任沈充媛,只是皇后开了口,形势所迫,不得不给苏静安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只盼沈氏出手准些。
桑柔灵巧地挑开香囊的系带,从香囊中捻出一小撮浅紫色的干花,花瓣只有指甲这般大──赫然就是丁香!
沈充媛勾起嘴角,又极快地遮掩住。淑妃心中一块石头重重落了地,她换了个惬意的姿势,这次看苏氏如何辩驳。
淑妃看了眼跪在皇后身旁的苏静安,懒懒道:“苏宝林,如今你可有什么话说?”
沈充媛捂着心口,似乎心有余悸:“苏妹妹!你莫不是成心陷害陛下!枉本宫方才如此信任你!”
苏静安看着沈氏拙劣的演技,几乎笑出声来,金才人向来将沈充媛的话奉为圭臬,闻言也脸色苍白,一副受惊的模样。
几人寥寥数语,俨然是已经将苏静安定了罪。
季煜成与恪亲王同在内室,他耳力过人,自然听得清外间的谈话。
他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泛白的指节能窥见一二情绪。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
正要给逐影指示一二,却听外间苏静安开了口。
“淑妃娘娘,妾自然有话说。”
沈充媛的表情一时僵住,显得分外扭曲。
苏静安还在继续:“妾是宫女出身。”说着,她拿手帕沾了沾眼角,“虽与陛下的差别犹如云泥,但不怕大家笑话,妾身自小便仰慕陛下风姿。”
淑妃不耐地打断她:“苏氏,本宫没空听你讲这些废话!”
苏静安泪凝于睫,哽咽道:“娘娘明鉴,妾对陛下痴心一片,自是知道陛下有风邪之症,如何会故意放些发物谋害陛下!”
淑妃喝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如何狡辩!”
沈充媛眉心直跳,她直觉不对,正想开口,却被苏静安一记凌厉的眼风扫了过去。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苏静安极缓慢地说道:“谁说那是丁香?”
淑妃一愣:“你说什么?”
苏静安泪水大滴落下,倒不是梨花带雨的哭法,这般不顾姿态,却更使人不忍。
苏静安啜泣道:“那香囊里并不是丁香。妾知陛下有风邪之症,因此多番打听,才听闻一个民间古方,说以芫花入药,日日佩戴,可解风邪。”
“芫花与丁香极为相似,想必正因如此,才使得娘娘误会,可芫花是五瓣,太医一辨便知。”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淑妃的脸色极为难看,她其实已经将苏静安信了十分,她恨恨地剜了沈充媛一眼,见沈充媛呆愣原地,极为错愕。
宝樰扯了下皇后的袖子,皇后回过神来:“ 王太医,请您分辨一二。”
宝樰从桑若手中夺过香囊,恭敬递到王太医面前。不过一盏茶功夫,王太医便有了结果。
“ 回娘娘的话,香囊中,正是芫花。”
淑妃仍不死心:“ 丁香也好,芫花也罢,王太医,本宫问你,芫花可于陛下圣体有碍?”
王太医被问的冷汗涔涔,一边是荣宠不衰的淑妃,一边是新晋宠儿苏宝林,他无端卷入这场宫廷斗争,简直是左右为难!
陛下只是昏厥又不是薨逝,待陛下醒了,这二人随便哪个去告一状,都够他喝一壶!
皇后见王太医分外为难,心中不忍:“ 王太医,你直说便是。诸位姐妹,都是大度之人。”
王太医暗暗在心中叹气,斟酌道:“ 芫花并非发物。”
这句话的意思分外明了。
苏静安并非陛下风邪晕厥的罪魁祸首。
皇后闻言,伸手将苏静安扶起来,安慰道:“ 今日让苏妹妹受委屈了──”
“ 安娘──”
内间忽然传来晋雍泽的声音,其实他从苏静安开始哭诉倾慕于他的时候,便有了意识,只是迷迷糊糊之间,竟是到现在才发出声响。
苏静安鼻子一酸,泪珠又大滴大滴落下来,进了内间,却绝口不提方才的委屈,只哽咽问道:“ 陛下可还有哪里不适?陛下若有不舒服,一定告诉妾身。”
晋雍泽向来为情乱志,此时苏静安哭得像个泪人儿,他竟真的相信苏静安对他情根深种了,不免生出两分自得之意。
他抬手拭去苏静安腮边的泪痕:“ 朕都知道,安娘受委屈了。”
说着抬高音量:“ 郭怀德!传朕旨意!邀月阁苏氏甚得朕心,着封为才人!”
众人一时间脸色精彩纷呈,却无人置喙。
季煜成在外间听闻旨意,却生出些奇怪的情绪,他分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却直觉不想继续待下去。
遂起身告辞,带着逐影信步走在宫道上,自言自语般道:“ 本王果然没看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