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红 白
九天
战神宫在顷刻间，变得嘈杂沸腾。
斥候带着一众天兵来到了宫外，他先是拱手贺喜道：
“斥候恭贺战神天体丹成！这不仅是战神之喜，也是九天之喜，天主已经下令，此事必须大庆一番！”。
说完，他不容繁霜反应，便对身后的天兵命令道：“还不快快动手！”
“是！”
繁霜这才发现这些天兵的手里都端着大大小小的白玉盏托，托里竟放着卷卷红绸！！
自从到了九天，繁霜目光所以之处，皆是青白之色，除了自己身上的这件繟衣，他还是第一次在天界看到，红色！
仿佛一刹那，红绸便挂满了战神宫。
从梁柱到屋檐，从幔帐到红木餐案，皆喜气洋洋。
殿内来恭贺的神司，纷至沓来，酒席宴间，推杯换盏、贺喜之词络绎不绝。
红绸满堂，酒宴沸腾，繁霜一身红衣，高座战神殿俯视诸神恭贺。
战神宫，红色通天，热闹九霄！
魑域
魑魅山脉最高峰上的漫山梨花，一朝凋零，随风尽落。
绵延山峦，白绫遍野，哀痛铺地…
整个魑域，笼罩着无尽的白哀…
域尊，殁…
芜愿，走了…
他，孤零零，痛苦的，万恶缠身的，于落寞的等待中，去了…
他，到死都没有等到，一白的一眼归来…
无尽山脉，再也不见一袭黑衣，唯有身身白麻，俯身低跪，悲痛无言…
大殿中央
芜愿躺在一方冰棺里，平静而不舍。
秦郁和冷凝双双跪在冰棺旁，哭肿了眼睛。
但，他们违背了尊主的遗训。
芜愿弥留之际曾说过，要他们一把火将自己烧了…若他日一白记起了什么，也好能眼不见为净。
可秦郁舍不得…
与乾坤将军生死离别后，他辗转几世，有过很多身份，有过很多名字，但他只承认自己是秦郁，因为那是将军唤过的名字，因为，那是遇见将军时的名字…
秦郁离开过尊主，再相遇，便再也不会离开尊主…
哪怕，哪怕尊主你走了…
秦郁也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冷凝，亦舍不得…
五百多年前，诸神殿上走进了一个身影，自那日起，战神你便驻进了我心里。
你法力无边，你受万世敬仰，你独来独往，你拒所有于千里之外，但，那一天，你却联络了我。
可见你才知，原来你是为了他，见你才知，你原也会如此靠近另一个谁…
原谅我当日贪婪的隐瞒了他以他血化解瘟毒之事，我只是想，在你的心里，留下一点我的好…
一连几日不见，终在浮山洞内找到了你，我一眼便知你中了蚀骨之毒，能救你的，唯有天界至宝龙骨舍利。
何来犹豫，只要能救你，我甘愿承受一切后果。
但，我终不抵他…
但，我终不能离开你…
战神，你可知，那万千敬仰的眼眸之中，有我的一双炙热？…
那滚烫，如今依旧，从未更改…
…
偌大的宫殿，一个棺内故去，两个长跪不起…
芜愿，嵌在血色冰棺，与世长辞，魑域，白绫飘荡…
繁霜，高座九天宫殿，威名远扬，天界，红绸飞舞…
战神宫渐渐褪去了喧嚣。
月神无言迈进了大殿。
刚才频频贺喜之中，没有月神，可一切回复了寂静之时，她却现了身。
可一见她，繁霜一直木讷的眼神，才似乎有了闪烁，他看向月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一直隐隐翻腾在内心深处的暗涌，到底是什么？
繁霜莫名的感觉，月神，能给自己答案。
果见，月神缓缓走近繁霜，看着他眉心间的那抹金色，落眉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
繁霜眉头微皱，不解月神何意。
却见她又道：“战神你在渡忘川之前曾将一物交予我代为保管，现在，便是将它归还的时候”，说着，月神抬手幻出一颗冰灵芝。
灵芝雪白，但它的周围却弥漫围绕着无数星光，璀璨夺目…
它就是当年在弱水河底伶陌赠予繁霜的那颗冰灵芝！
故而它一现身便自然识路，悠的飘向繁霜，随即，蓦地融进了繁霜体内。
刹那间！
冰灵芝进入的位置处，骤然扩散出一圈涟漪，顷刻席卷繁霜全身！
所有的记忆都随着冰灵芝的融入，而逐一恢复！
弥漫星光之中，繁霜的眼眸，渐渐泛红，渐渐湿润，渐渐坠泪…
芜愿…
原来…
这就是自己来到九天的原因！
原来…
这就是自己内心难安的源头！
“芜愿！！”
繁霜突然转身而走，奔出战神宫，飞落九天，直向魑域而去！
南城街巷，那一声“故人请见”，那一袭红衣的欲言又止，还有他的双眸泛红，还有他的，虚弱苍白…
千寻堂抗衡绝迹时，他的拼死出手，还有他的，昏迷不醒…
望阁外，他满是期盼自己留下片刻的祈求眼神，还有自己冰冷的一个“忙”字…
魑域血场，他颤抖摸索着，他万般求问着“一白，是你么？…”
他瘫倒在地，双耳坠血，眼眸失明…
一幕幕闪过繁霜的脑海，繁霜的眼眸蓦地爬上了红丝，须臾布满…
繁霜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芜愿！立刻！马上！！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自己一定来得及！！
行进的速度愈来愈快，可，一近魑域上空，繁霜却突然踉跄的停了下来…
绵延万里的魑域山脉，不见往日的一点昏暗，只有随风凄凉的无数白绫…
山巅大殿，屋檐上铺满了白色，檐角下垂落着条条接地白绫，无力的荡漾着，寒冷而压抑…
“芜愿…”
繁霜泪眼看着殿门，脚却僵硬到不听使唤…
“不可能…不是你…”
“不是你…”
“不会是你…”
一切明明已经太过明显，可繁霜仍不肯相信，躺在里面的，就是芜愿。
同时赶来的彦云和羽瞳，远看着眼前景象和如此这般的繁霜，深知芜愿发生了何事，更深刻感受得到繁霜的心痛，所以才，无法安慰半个字。
彦云凝重的看向繁霜，听他泪眼嘴里竟传出了一声“芜愿”。
彦云的心，骤的一疼，他知道，繁霜回复了所有记忆…
和羽瞳相识一眼，此时此刻，他们宁可眼前的繁霜，仍是那个忘却了所有的九天神司，纵使没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但起码，他会好过些。
繁霜怔怔的看着挂满白绫的繁霜殿，红着眼眶问道：“彦云，是谁？…”
彦云不知如何回答，更不敢回答，他只能，选择别过头，不忍看繁霜的眼眸…
彦云不肯回答，繁霜骤的看向羽瞳，一把攥住羽瞳的胳膊，泪水就堆积在眼底，颤抖囤积，“羽瞳？！不是他，对么？”
可，羽瞳却也缓缓闭上了双眸，只道：“繁霜…”
繁霜的泪，终于坠淌而下，他摇着头，向着白绫高挂的繁霜殿失魂落魄的走去，“芜愿，我来了…出来…见我…”
但，门口，只有随风摆荡的白绫，没有芜愿，没有芜愿的回应，没有芜愿的红衣，没有，芜愿光芒万丈的笑…
踏着厚厚落花，踩碎了无数花蕊，明明几步的距离，但繁霜却花费了许久，才来到殿门外，可，刚欲迈步走进殿内，忽地！
一把剑，“嗖！”的抵在了他的肩头！
一声累积了万年低沉愤恨传道：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