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噩耗
“不要……不要……”
白胜男被什么东西拖到了一个漆黑的巷子里。
巷子静得可怕，什么声音都没有。
拖着她的是什么，她也看不见。没有触感，可能是不干净的东西，也可能是自己的腿，因为它不听使唤了。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白胜男胆子大，也被吓得后背发凉。
她可以停住了。
因为不安静了，她听到了点别的东西。
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道阴暗的光亮。
光亮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整个视野唯一发光的地方。
有哭泣声，她听到她在哭，是一个小女孩。
认清这声音，小女孩咧着嘴突然朝她笑起来，脸颊上一道鲜红的血痕触目惊心，又在下一瞬间，女孩的脸在她视线里放大，瞬间移动到白胜男面前。
“啊——”
梦境破裂，男男噌的一下从床上惊坐起来。
她咬着下唇，大口大口的喘气。
……
——“妹，出来吧，妈也是为你好，出来给你涂涂药。”
——“老大！你管她作甚，一个女孩家，能有好人家跟，谁有那么好的福气，人王家多摊气，王家老二开的还有车呢，想跟他的能排农场绕三圈！！不嫁也得嫁！”
——“就是，三姐，也就你长得好看人才上门，人王二哥可是真心实意的。”
……
白胜男用力的抓紧了头发，她在尽力不去想这些事情。
为什么又梦到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把家里的灯都打开，缩在沙发上。
被云龙救下的那天，她就再没做过噩梦。在酒吧里待着的每一时刻她都过的很开心，开心到要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突兀。
白胜男也没有起身去接。等着响了第二遍，她才去书桌上拿起手机，是雁儿打过来的。
“小妹！！快来人民医院！龙哥出事儿了！”
白胜男的思绪瞬间被收回了，应了一声好，拎了件外套就出门。
夜间没有公交车，她出来跑了一阵，才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估计也心情不好，语气挺横，“上哪去！”
“去人民医院。”
司机没答，透过反射镜看了白胜男一眼，看到小姑娘眼神呆的很，瞅了一眼，问，“闺女，你带钱了吧？”
男男在外套的钱包里拿了一百块钱给他。司机虽然很不爽，还是找了八十，“坐稳了！”
白胜男点了点头，就捧着手机看。
龙哥一定会没事的，她相信。
即便做了不好的梦，她也要相信。世界是公平的，好人不会没有好报。
她沉默的拨了个电话出去。
“嘟……嘟……”
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就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电话响了一会，被接起来，傅睿带着点睡意的声音响起来，“喂。”
“嗯。”她闷声应了一声。
“怎么了？嗯啥？”傅睿听着清醒了点。
“我做了个噩梦，吓醒了。”白胜男回。
“咳——听我说啊，下次说话利落点，老子迟早有一天被你吓死。”
白胜男下嘴唇有点抖，她把手机离远了点，咬着唇瓣平复心情，过了一会，才说，“行，那我来给你讲讲我做了个啥梦。”
傅睿说，“别了，睡不着就挂着电话，再说一遍你还能好了吗。”
白胜男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正常，“不用了，我现在都没事了，我挂了啊，你睡吧。”
“哎？你……”
她挂了。
医院到了。
白胜男下了车，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医院的急救室她不认识，就到前台问护士姐姐，值班的竟然还是上次照顾她和傅睿的护士，见着白胜男，马上带她去了急救室。
灯并没有开，急救室是关的。
“小妹妹，你别着急，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走错医院了？”
白胜男使劲摇头，正要打，身后传来雁儿的声音。
“小妹。”
白胜男转头。雁儿的眼睛发红，正拿着一张纸，在看着她。
她上前，看清了那张还没有人签字的，死亡通知书。
白胜男的眼泪瞬间滴落在地面，一发不可收拾。
雁儿颤抖着手上前给她擦眼泪。
……吧嗒……吧嗒……
也挺安静。
只有她的声音。
周围的所有人，都为这个女生静音。
……
“姐，怎么回事儿啊？”
雁儿自己也哭了，“姐也不知道，开玩笑似的。”
……
“龙哥在哪？”
“没人认领尸体，在太平间，我已经看过了，别去了，咱哥，不想被人围观。”
白胜男没听见似的，想要自己去找，但却走得太猛，脚下一阵失力，摔倒在地上。
雁儿过来扶起她，小孩儿泪水怎么都擦不干净，她就一直擦。
“医生说了，是急性心梗。咱哥累了，他好几天没休息了，你应该替他高兴，他可以睡觉了。”
“凭什么呀！！”白胜男大叫出声，“凭什么呀？！这是什么道理？龙哥怎么会出事儿的！他怎么能出事儿的？！”
小闺女张牙舞爪的叫，猛地退到身后的墙上。
龙哥前几天，还跟我在一块儿吃饭呢。
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不在了。
不带这样开玩笑的。
雁儿受不住了，见白胜男哭的厉害，她也蹲下来哭。
好一会儿，有人过来叫，她才让千万叮嘱白胜男不要乱跑，自己去忙。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男后来也跟着她去了。
她头一次知道，龙哥没有至亲，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和他骨肉相连的人。
白胜男浑浑噩噩回家换了身黑衣服。
远处看过去，浑身都充斥着负能量。
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漫无目的的海域，连飘都不知道该飘去哪里。
……
“哪儿来的小妞？”
“你怎么不回家？你没家？”
“没家有什么可哭的，你看这体检报告，你这身体素质他妈比我都好。”
哥……你怎么就走了……
“有骨气啊，行，有胆的，你就接着跟。”
“都进来了，那你过来，拎拎这摇酒器，我看看你能不能留下。”
我还没有报答你……我还没有走出去……
……
你也骗人。
“小妹，你记住，你不是个混混儿。”
她们联系了殡仪馆，以妹妹的身份送云龙最后一程。
正式场上，却不想，引来了另外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捂得很严实。
站在遗像面前，站了好久，一点反应都没有。
随即，那人端起旁边放着的骨灰盒，一把扔到地上。
骨灰盒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滚出门外，滚到阳光之下。
可笑，今天竟然是个艳阳天。
白胜男弹起来使劲推了那人一下，“你是谁！”
那人坐在地上，眼神还盯着骨灰盒，见盒子没碎，就站起来跑过去，还想接着扔。
男男比她更快，冲到外面把盒子抱在怀里。
再回来，雁儿姐已经扶住了那个人。
“周丽，人已经走了。”
“雁儿姐，你认识她？！她是谁？！”白胜男叫道，没有回应，她就接着质问周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他该死！”周丽摘下口罩和帽子，瞪着眼睛，说的色厉内荏。
“你……”白胜男像是颠覆了三观，“你有病。”
“呵呵，我有病，那也是因为他！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个人觉得他是好东西了？谁都怕他，他不就是不要命吗，不要命就能在世上为所欲为了！就你，你又是他哪捡来的玩意儿，就你觉得他是个好东西，你和他一样，骨子里就坏，才这么护着他。他这样的，打碎了烧化了，沫儿也该是黑的！我就是要看看，让你们看看！……”
……
白胜男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手里的盒子被抢走，她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冲出房间的，她不知道。
冲出来该去哪儿，也不知道。
白胜男只是凭着自身机能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
跑到了原来甜心酒吧的位置，现在依然开着酒吧，周日依然是人满为患。
原来天都快黑了。
她不想进去，就自己在台阶上坐着。
坐到晚上，面前才蹲了个人。
白胜男抬起头来，虎哥正看着她。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抓住齐虎的手臂，抓得很紧。
“小妹，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饭。”
-
雨滴猝不及防落下，空谷传响。
她像是回到了现实。心情竟诡异的恢复了平静。
沉默的跟齐虎去吃了个饭，又自己回家。
云龙的骨灰有没有留住。
她也不想知道了。
不想再去想这件事情。
什么都不要想，去睡一觉。睡醒了天还会亮，睡醒了她就有力量再去关注这件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亲人死了，她也未必会这么失态。
白胜男从来到这个地方，就一直活的很清醒。谁对她好，谁帮助了她，这些东西即便没有记备忘录，也印在她脑子里。
她总想着，再还吧，还有的是时间。
她也真的……还不起什么。她有的，也都是别人给的。
嘶——
真的没什么过分的要求的。她……她只是希望他们能平安喜乐的活。
然后等着看你帮助的妹妹长大，赚钱了，成家了，能再回来，真的叫你一声哥。
……
［你也不是混混，你是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