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向
白胜男真的请了三天假。
家里都没回。
周六早上，她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悄悄回的家。
已经19号了。
还有十天。
她甚至想就在雁儿姐家里躲了这十天，等到傅睿走了之后她再回来。
不过傅睿他，也大概并不想见到她。
这几天，白胜男一直在雁儿家里，手机都没开。回到自己家里，才记得把手机充上电，再打开。
手机，也是傅俞姐送的。
白胜男回到书桌上，把最下面一个抽屉里放的铁盒子拿出来。
然后打开。
纸张的厚度已经超过盒子深度的一半。
她又找了张干净的白纸。
又写了一张欠条。
『白胜男同学借傅睿同学新手机一步。』
落款写上日期，翻过来放到盒子里。再盖上，放回去。
而后才开始看手机。
有一些别人发的或者公共的一些消息和短信。但没有一条傅睿的。
她三四天没见过傅睿，傅睿也没有给她回消息。
白胜男皱紧了眉头。在和傅睿的聊天界面里停留了好大一会儿。
“『在？』”
“啊不对不对，太生硬了。”
“那发，『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那不行呀，我干嘛要道歉呀，我……我……咳。”
想了好久，她上网找了一个搞笑的动画表情，存下来。
然后发送。
表情前方……
赫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白胜男呼吸一凛，当然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她毫不犹豫再次发送了好友申请过去。
等待的过程十分煎熬。
她起身抿了抿唇，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手机自从放下，直到十点，再没拿起来过。
在她有些坎坷地拿起来看时，什么消息都没有。
……
走了就要把人给删掉吗？
白胜男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
坐在椅子上。男男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
她拿着钥匙跑出门。下楼直奔二单元，摁了摁301的门铃。
没人应，她又摁。
还是没人应。她拿钥匙打开了门，上了楼再用钥匙打开了门锁。
站在傅睿家门口，她呆滞的看着眼前一尘不染的屋子。
何其熟悉。
只是几天没来，她觉得自己像过了几年都没来一样，还产生了点归属感。
她进来关上门，走进卧室，在书桌前坐下。
白胜男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真的就好像是，一脚踩空，人浮在空中，脚下没有着力感。
这种心情让她的肾上腺素直线飙升，她觉得都不用大脑有什么指令，她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在落。
全身上下只有眼泪还感觉得到自由落体的冲力。
她就要飞起来了。
“我一脚踏空～我就要飞起来了~我向上是迷茫～我向下听见～你说这世界是空荡荡~……”
傅睿真的走了……走的干干净净……像没出现过一样……在她生命里消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存在感变得这么强烈……
这间屋子，大书桌旁边，他的卧室，客厅的真皮沙发，玻璃茶几，懒人沙发，大阳台，厨房，卫生间……
“傅睿？”
……“啧，睡鬼，你怎么又打瞌睡？”
“傅睿。”
……“嗯～可以！特香！”
“傅睿！”
……“那，我闺女今天开心吗？”
好吧。
不管我再怎么承认，其实我比想象中更难承受你的离开……
也无法再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了。
我没有办法的傅睿，我不想以后听到你说，如果不是高中早恋了我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白胜男用力的擦了擦眼泪，走出去，把房子反锁好。
而后回到自己家里，找了份卷子来做。
周一，白胜男起的很早，觉得自己肯定是第一个来教室的。
到了才发现，有人更早。
赵程正坐的端正在做题。看到白胜男进来，叫道，“男男，放了包过来一会儿。”
“哦。”白胜男坐下来收了书才往后走，“有事儿啊？”
赵程都没放下笔，也没抬头，“事儿倒没有，东西有一个。”
“嗯？”
赵程抬起下巴指了指他旁边的墙根儿，“这儿。”
男男绕过去一看，是那个长滑板。
她愣住好长时间没说话。
“咋又傻眼了哈哈哈……”赵程打趣她，“你这闺女谈对象之后就变得怪得很，没笑脸儿了，脑子也不灵了。哎，这东西放学过来拿走，轮子已经上好油了。你说一新板儿，都没用过几次，保养那么勤干啥，也不知道老睿咋想的……”
男男问，“傅睿让你给我的？”
“对啊。”赵程抬起眼看了看，又低下，“别想那多了，你俩比爷可强多了。高三快得很，一眨眼就过去了。”
……
“哼。”白胜男说，“麻烦你搞搞清楚，我什么时候搞对象了！”
“哈？”赵程放下笔，满脸写着‘你看我信不信’。
“咱不兴这样哈，不就转个学，不至于不至于。”
白胜男白他一眼，转头回了座位。
特别认真的上了一上午的课。闷热的天气都没太影响她。冰凉贴还在桌兜里安安静静的躺着。
中午下课之后，她等着一大半人都走了。才绕到后面，把那个板子，捧了起来。
手擦了擦在地上蹭的灰，她抱着下了楼。
抱着走到小区里，放下滑板在小区院子里滑了几圈。出的汗已经把校服短袖给浸湿了，她才停下来上楼。
脱掉衣服换了件平常穿的t恤。
日子在平淡的继续，没有任何的不同。
人好像就是这样，时间不是解药，但却可以冲淡一切让你觉得难以忘怀的东西。
谁离了谁都要活下去。
白胜男原本觉得傅睿不会再联系她了。
直到八月份，这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她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昵称很简单，战无不胜。
关于这个人的，她永远手比脑子更快反应。
点了通过之后，马上有一条信息过来。
像是隔着手机，在遥远的淮州，有一个人，也这么翘首以盼这个聊天框里有点东西，来证明我们的生活还有联系。
那是一张成绩单。
校成绩单。
淮师附中高三年级开学测试
傅睿，709，排名第一。
白胜男看着这张图片，在那第一排停留了许久许久。
……
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胜男猛的吸了一下鼻子，想发个大神威武的表情包过去。
傅睿的话先过来，他说，
『手机被没收了，这个是新号』
她找图片的手顿住，改成打字，一下一下，是想要说点什么的。
『不好意思，你哪位？』
然后点击发送。
傅睿很快回了好长一段省略号。
『6』
男男笑出声来，又看了一会，默默把这个聊天框置顶。
她这部还算崭新的手机迎来了第一个置顶。
然后再点进去，认认真真编辑了一条信息，
『能不能给我发一份你们学校的卷子给我做一做呀？』
傅睿回，『能』
男男笑了笑。就这么几句话，他们没再说了。
三天后，白胜男兴高采烈的去快递站拿傅睿寄过来的东西。
是一个挺厚的文件夹，他应该费大劲儿把上个学期附中的试卷都搞来了。
两个人都在自己的生活圈里，每天的交集就是微信上不停歇的问题，解题。学霸大人还时不时发一些思维导图，字迹看起来好多了，远处看还很工整，工整的有些熟悉。
就是没有语音，也没有通话，只保持在打字和发图片的阶段。
这种生活比从前任何一天都更让白胜男觉得充实。
她一大半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和喜欢的人一起，在做她一直都向往着，喜欢做的事儿。
后来，九月的一天，她下午捧着滑板和小女孩在广场上玩儿。
天快暗的时候，海盗船上下来一个人。准确的说，海盗船上就这么一个人。
下来找了个长椅坐着，在欣赏广场中心滑滑板滑的酣畅淋漓的女孩。
男男很快注意到这个视线，停下来往他那里一看。顿时一喜，停下板子冲他跑过来。
“龙哥！”
云龙这次打扮的倒是很正派，穿了身冲锋衣，头发也留长了，染回了黑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老大。
他扔给白胜男一瓶水，“跑什么，过来歇歇。”
“嗯！”男男坐到他旁边，“你怎么回来了？虎哥他们都回来了吗？”
“要回，他们过几天。”
男男侧过身，云龙的脸色说不上有多高兴，隐隐的还有点忧郁，“怎么了？是，没赚到钱？”
“小屁孩操这些心做甚。”云龙就冒出这么一句。
白胜男努努嘴，静下来喘气。
“走吧，跟哥吃个饭。”
她应好。
云龙带白胜男去了云城一家可以说是活招牌的火锅店吃饭。
一般要上课的话，是占不到这家店的位置的。
白胜男吃的很高兴，虽然沾不得酒，但她却极能吃辣，这点口味也和傅睿一样，平时吃饭就能看出来。
吃的差不多了，龙哥问她，“这板儿咋在你这？”
“哦，我同学放我这的。不止这样，连我这点儿技术都是他教的。”白胜男说。
云龙笑了笑，“感觉他咋个样？”
“咳，就，什么都很好呗。”男男在锅里捞了最后一块肉上来，“人群中心的人物。”
云龙失笑，“没吃饱啊？再来点？”
“哎不不不，我都撑了，但不能浪费呀，这儿可贵了！”
她又捞了捞，确定是吃完了，才和云龙一起出来。
回家路上，她问，“龙哥，你今儿咋这么怪？”
“哪儿怪？”
“嗯～”白胜男想了会儿，“就是很少见你这么笑过。”
云龙抬了抬头，“可能，是真的赚到钱了吧。”
“但你怎么不高兴？”
“嘿？谁跟你说我不高兴？”他们在桥上站住脚，撑在栏杆前说话。
“男男大王说的。”白胜男偏着头搞怪的说，“龙哥最大的特点，就是有什么情绪都不表现在脸上，事出反常必有妖！”
云龙眺望着江面接着笑，好一会才说，“没啥事儿。”
“龙哥，你也才二十来岁，跟我小叔一边大，咋就活的跟个老头子似的，你咋不找个女朋友？”
放在以前，白胜男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一时间脱口而出了，她自己都有些诧异，“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好奇个屁，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管老子干甚。”
“我……”白胜男吃了个瘪，“我才不早恋呢。”
“啧啧啧。”
又站了会，风吹的很劲，云龙跟她说，“回家吧。”
白胜男正有此意，叮嘱了一句让他早点回去，她就转身走。
“小妹。”龙哥在身后叫住她。
“嗯？”
“你记住，你不是个混混儿。”
白胜男转身，笑的灿烂，“但我是你妹。”
云龙也笑了，“嗯，你是我见过所有闺女里最耐得住性子的，你配得上任何人，知道吗。”
白胜男笑了，鼻子有点酸的转回来往前走。
她没多回想这话的意义。
——你配得上任何人。
……
却只有这一句。
无垠海面之上，风暴和暗礁中存活下来的扁舟，在大洋中心，沉沉浮浮，不辨方位，不停脚步，执着的漂行。
直到一远洋轮渡出现……
须臾之间，海浪带来的眩晕轰然不见，视野中突然出现了焦点。
她有了方向。
他就是方向。